羽鶴正喝著湯，聽到何瑤的話，差點一口噴出來。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何瑤，你可別開玩笑！男女授受不親，而且我要是在你家，我睡哪兒啊？”

何瑤一聽，立刻別過身去，嘟起粉嫩的小嘴，微微仰起頭，氣鼓鼓的，顯然對羽鶴的回答十分不滿。

“哼，你剛剛還信誓旦旦說會一直陪著我，怎么現在就反悔啦！”

羽鶴的目光落在沙發上那嬌小的身影上，心中涌起一絲不忍，實在狠不下心拒絕她。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扶了扶額頭，妥協道：“好啦好啦，怕了你了。今晚我睡客廳，你睡房間，這下總行了吧。”

聽到這話，何瑤瞬間轉過頭，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模樣就像是精心設計的小計謀終于得逞，得意極了。

羽鶴看著她這副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十一月底的寒氣在玻璃窗上凝結成霜花，何瑤盤坐在沙發上。

廚房傳來瓷碗輕碰的脆響，她望著羽鶴挺拔的背影被暖黃燈光剪裁成一道溫柔的輪廓，又想起孩提時的那個放學，少年也是這樣用校服為她撐起一方晴空。

何瑤跑進房間。

“咔嗒“鎖舌咬合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何瑤的后背貼著冰涼的門板，胸口卻像揣著團跳躍的炭火。

指尖撫過發燙的臉頰，何瑤第一次見有人對她這么好。

這也是她第一次讓羽鶴在自己家過夜，雖然是睡沙發，但是何瑤以后一定不會讓羽鶴睡沙發的。

老式掛鐘的銅擺搖晃著將時光切割成碎片，她赤著腳奔向橡木書桌，裙擺掃落幾片干枯的玉蘭花瓣。

桌面上，相框陣列如同微型時光陳列館。最中央的合影里，十五歲的羽鶴正對著鏡頭比剪刀手，飄落的櫻花停駐在他肩頭。

何瑤的指尖輕輕摩挲過玻璃表面，那些被妥帖收藏的晨昏忽然蘇醒——運動會終點線前交握的手心溫度，晚自習后共享的蜂蜜柚子茶，還有去年初雪時他系在她頸間的羊毛圍巾。

何瑤從底下的抽屜中摸出一個日記本。

牛皮封面的日記本簌簌落著碎屑，扉頁上歪斜的鉛筆字洇著童稚的淚痕。

在日記本的第一頁歪歪扭扭的寫著那天的日期，而在下面有著稚嫩的幾行大字，“我的白馬王子出現了，我要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

此刻鋼筆尖懸在空白頁上方微微發顫，墨跡在“今天“二字上暈開深藍的星云：“他淋濕的睫毛沾著水滴，說今晚要留下來...”

沙沙的書寫聲與掛鐘的滴答漸漸重合，直到廚房飄來麻油爆香的氣息驚破時光。

何瑤慌忙將日記本塞進《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夾層，指尖殘留的墨水印像枚小小的月牙。

“菜要涼了。“羽鶴的聲音裹著氤氳水汽漫進房間。

何瑤蹦跳著沖向餐桌。

窗外飄起今冬第一場小雨，暖光燈下兩雙筷子偶爾相碰的輕響，驚醒了沉睡在玻璃罐里的千紙鶴。

羽鶴忽然伸手拂去她嘴角的飯粒，指節不經意擦過唇瓣的溫度，讓何瑤想起初三那年被他握過的粉筆頭，也是這樣帶著令人顫栗的暖意。

廚房飄散的蒸汽在羽鶴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他托腮望著餐桌對面鼓著腮幫扒飯的姑娘。

何瑤烏黑的發頂隨著咀嚼動作一聳一聳，像極了初中時他們在生物園遇見的松鼠，正把松果往嘴里里猛塞的模樣。

瓷勺突然磕到碗沿的脆響驚醒了何瑤，她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吃相，耳尖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羽鶴低笑的喉音混著麻油香氣漫過來時，她慌忙把臉埋進碗里，卻忘了嘴角還粘著粒亮晶晶的米粒，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陰影。

何瑤這次有些餓了，所以吃的快了一些，本來她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羽鶴的悶笑透過嘴里的飯菜傳了出來，震得竹筷尖的腌蘿卜都在輕顫。

他看著何瑤故作矜持地小口吞咽，粉嫩的指甲無意識摳著青瓷碗——這是她每次緊張時慣有的小動作，初三那年他教她解題時就發現了。

“某些人裝乖的樣子...“他故意拖長尾音，何瑤又羞又惱。

嬌嗔地“哼”了一聲，賭氣似的把臉扭向一邊，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停，筷子依舊不停地伸向鍋里夾菜，像是在跟誰較勁。

“好了好了，”羽鶴笑著安撫，“你慢點吃，這兒就咱倆，沒人會跟你搶。”說完，他將最后一口飯送進嘴里，端起碗，轉身走向廚房。

何瑤很快也吃完了碗里的飯，而在廚房中的羽鶴已經開始洗碗了。

何瑤把碗放進洗碗槽，嘴里的飯還沒有咽下去，甕聲甕氣的問羽鶴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助，而羽鶴則是擺擺手，讓何瑤去客廳休息。

碗槽濺起的水花聲里，羽鶴背對著客廳擦拭碗碟。

何瑤坐在客廳里，目光緊緊追隨著羽鶴的身影，眼神里滿是傾慕，心里不禁泛起一陣漣漪：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溫柔貼心的人呢？

看了好一會兒，何瑤才回過神來，覺得還是得先去父母的房間整理一下東西。

她站起身，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父母的房間。

剛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地上東倒西歪散落著的幾個酒瓶，酒液灑出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何瑤見狀，不用多想就知道，父親肯定又喝得酩酊大醉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彎下腰，將地上的瓶瓶罐罐一一撿起，扔進垃圾桶里。

何瑤的原生家庭，就像一個破舊不堪的港灣，從來沒能給予她足夠的溫暖和庇護。

父親整日酗酒，醉后常常脾氣暴躁；母親則總是夜不歸宿，很少關心她的生活。

小時候的何瑤，幾乎從未感受過父愛和母愛的溫暖，記憶里只有父母永無休止的爭吵，那尖銳的聲音就像一把把利刃，刺痛著她幼小的心靈。

好在，即便家庭關系如此糟糕，她的生活費倒也從未斷過。

不過，自從何瑤上了高中之后，家里的情況似乎有了些許好轉。

或許是父母意識到不能再這樣無休止地爭吵，影響何瑤的學業了吧。

從那以后，爭吵聲漸漸少了，家里偶爾也會有片刻的寧靜。

思緒飄遠間，何瑤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房間。整理完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出客廳，滿心期待著能再見到羽鶴。

可直到這時，她才驚覺，不知何時，羽鶴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