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月撇了撇嘴，沒有立即回答孟大人，而是將整個屋子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屋子左側的一道布簾上。

剛剛在院子里聞到的那種說不清的臭味，好像就是從那邊布簾后面傳過來的。

簡直是臭不可聞，偏偏這屋子里還有這位孟大人對她穆蘭閣的事情如此感興趣。

不過，她有些好奇布簾背后那邊究竟有什么？到底是什么東西，會有這種臭味？

還有金香和沈望的事情，這個孟大人突然提起又是為了什么？之前張捕快說是為了案子把她請過來，難道這案子里涉及到沈望和金香？

她暗暗再心里琢磨一會兒，卻百思不得其解。

孟大人卻是冷聲開口追問道：“蘇掌柜，到底是為了何事？你要把這么一個老實人趕出去？難不成是蘇掌柜和金香姑娘姐妹情深，想幫金香姑娘出口氣？”

蘇婉月冷著一張臉看著孟大人，淡淡回應道，“我只是可憐金香姑娘而已。金香姑娘身世可憐，可偏偏又遇人不淑，這沈望居然背地里和春陽樓的紅纓勾搭在一起?！?

孟大人聽到紅纓兩字時，眼神越發幽深，“紅纓？蘇掌柜，這個紅纓也是春陽樓的?”

蘇婉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民女記得很清楚，這事情是民女的貼身丫鬟青葉所說。這個紅纓是春陽樓做粗活的丫頭。民女沒有見過她，只是聽人說她眼皮下方生了一顆顯目的紅痣?！?

孟大人卻似乎提起了興趣，聽著蘇婉月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淡淡回應，“就只有這些嗎，蘇掌柜？實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蘇掌柜，剛才那個問題，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本官？怎么？蘇掌柜記性不好？”

蘇婉月倒是也不回避，毫不含糊地說道：“民女記得當時沈望辭工的時候恰好是半年前的年關，他說要民女看在金香的份上，再多給些回家的路費，還說之前民女一直未給他漲工錢。民女實在是氣不過，就回絕了他?！?

“哦，原來如此。那蘇掌柜之后還見過沈望和金香姑娘嗎？”孟大人一臉淡然，只是衣袖中的手指骨節隱隱發白。

蘇婉月輕輕搖了搖頭，幽幽嘆道，“回孟大人的話，民女后來再沒有見過金香姑娘和沈望。半個月前，城西那家漆器鋪子換了東家。民女才知道，金香姑娘當初從漆器鋪子里卷了一包金銀細軟，和沈望一起逃回了鄉下?！?

孟大人短暫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蘇掌柜，如果沈望站在你面前，過了這么久，你還能認出他嗎？”

蘇婉月卻是細細想了一遍，搖了搖頭道，“若是金香姑娘還好，她左臉上有一大塊青色的胎記，很好辨認。若是沈望的話，民女一時之間，當真認不出來?！?

她說的的確是實話，可細想一下，還是有些紕漏。

孟大人臉上的神色依舊未變，只是像是不甘心似的搖了搖頭，暫時沒有出聲。

張捕快卻在此時看到孟大人遞來的眼色，大手一揮，把布簾撩開，露出了里面讓人不寒而栗的景象。

布簾里面有兩具面目全非的尸體，身上都被層層夏布包裹著，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旁邊桌上還放著一個小銅爐，正冉冉散發出一陣陣安神的香氣。

在這些尸體中間，還有三兩個仵作打扮的人。他們用含著姜汁的帕子捂住口鼻，一雙手在那些尸體上細細查看著，似乎想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蘇婉月這才明白為何剛進門的時候，張捕快會從袖子里拿出一塊手絹塞住口鼻，敢情后院那股臭味就是這些尸體身上的腐臭味！

她又仔細回想起青葉和自己提起的案子，這些尸體里面會不會有一具是云楚楚的。

可是她才剛死兩日，現在又是冬至，按照她看過的那些探案的話本子來說，是不會發出這么大的味道。

那么，她的尸體到底在不在這里？還是在這個院子的其他地方？

孟大人剛才那番話似乎意有所指，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何會問起沈望和金香？難道這些尸體里面......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耳邊卻響起孟大人清冷的嗓音，“蘇掌柜，剛剛本官問你，可還辨認得出金香姑娘？你一本篤定能認出金香姑娘，不如就幫本官辨認一下?！?

蘇婉月感到心里莫名泛起一陣心酸，她想過金香姑娘以后的逃難生活，卻沒想到再見到她，會是躺在那里的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壓抑著心里的酸澀，顫聲問道，“孟大人，你剛才在說什么？那兩具尸體莫非是......?”

孟大人清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開口道，“這兩具尸體是從沈望之前居住的屋子里的閣樓上面發現的。當時有個小偷前來偷東西，結果嚇得四處亂喊，被更夫發現后，到了縣衙報案......”

蘇婉月算是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看來，這兩個人許是被人謀財害命了。

那么，那個春陽樓的紅纓又在哪里，她還在春陽樓打雜還是是她動手殺了這兩人逃之夭夭了？

她心里一時之間心亂如麻，思緒也亂糟糟的。

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抬腳跟在孟大人身后，去那邊角落查看尸體。

其實她心里很是害怕，只要遇到刮風下雨的日子，她常常要叫上青葉在她房里打地鋪陪著她一起入睡。

可現在看到那兩具尸體，她只覺得喉頭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可也不怎么懼怕。

她看到其中一個仵作朝著孟大人恭謹行禮，又小聲耳語了幾句。

孟大人便指出其中一具靠里面的尸體，冷聲開口，“蘇掌柜，你過來看看，看看還認得出這是你印象中的金香姑娘嗎？”

蘇婉月朝著那具尸體看去，那具尸體整個都被夏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周圍還有一些散落的泥土。就連露出的眼睛，也早已剩下了兩個空洞洞的眼洞。

她心里有些不忍，但還是輕聲開口，“孟大人，在金香姑娘逃走前一日，曾經到穆蘭閣來見過民女。她當時已經懷了身孕，已經有三個月了?！?

孟大人一向淡漠的臉上露出一抹震驚的神色，“蘇掌柜，你說什么？什么？你說金香姑娘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