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也是我心之所歸

  • 明代風云
  • 勤蟻
  • 2570字
  • 2025-03-20 03:41:06

既然來之,則安之。

只見朱齊深吸一口氣,模仿圖書館記憶中明朝的禮儀走下臺階,九歲孩童的身量讓這個作揖動作顯得格外鄭重:

“先生教誨,孤銘記于心!“

突然朱齊話鋒一轉:“然孤近日聽聞,蒙古諸部屢犯宣府、大同,邊民歲無寧日。

更憶土木之變,數十萬軍民埋骨荒原......“

童聲陡然沉了下來,“敢問先生,此非天子失德所致乎?“

來自后世的思維習慣讓朱齊脫口而出這個問題,他自己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他既然降臨在了這暴斃的懷獻太子身上,自是會對身邊之人抱有一定戒心。

殿內空氣瞬間凝固。

侍立在側的小宦官嚇得嘴巴都合不攏——這等誅心之論,竟從儲君口中道出!

商輅后背開始滲出冷汗。

緋袍下的肌肉繃緊,眼前逐漸浮現出三年前的場景:

居庸關外風雪漫天,他捧著迎駕詔書,看著那個曾被自己親手送上龍椅的太上皇,如今已淪為瓦剌人的離間之計的重要一環。

這個問題的兇險,他比誰都清楚。

坦率的說,應該是英宗失德了,但他又不能這么作答。

商輅作為正統十年狀元,英宗欽點的“天子門生“,他本該誓死捍衛嫡長正統。

從傳統禮法來看,他和眾多文官看法偏一致,傾向嫡長子繼承制,英宗是宣宗嫡長子,乃是正統。因此在瓦刺送回英宗時,他是被派去居庸關迎接的代表之一。

但首先他是擁立英宗弟弟景帝朱祁鈺登基的朝臣之一,后被提拔為翰林院編修,兵部左侍郎,再被批準進入內閣議事(雖說排名很靠后)。

去年又授翰林院左春坊大學士,還安排他為太子講讀課業,說明景帝對他足夠信任,雖說不是圣眷正隆,卻也是久沐天恩。

再從朝政和百姓的角度看,這幾年明景帝繼位以來,善于任用賢能,能把復雜局面處理得有條有理,穩定邊疆,抗旱救災,執政能力明顯超出明英宗一大截。

所以,商輅早先在兩個兄弟皇帝之間一直存在回避心理,導致了他對皇太子的態度也很微妙——先前的講學態度趨向于得過且過。

但他到底是當時內閣六臣之一,如何能被這個問題難住。

迎著朱齊的灼灼目光,只見他后退半步,一個頭叩在地上,徐徐道:

“古人云,臣不議君。但殿下如今問起,臣自當推心置腹。

正統年間,瓦刺大舉犯邊,烽煙蔽日,百姓受苦不堪。幸得上皇不畏強虜,親帥六師出征,意在拯救黎民蒼生,奈何偏信奸佞,致使圣斷蒙蔽,功虧一簣,不可謂天子失德也。”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繼而道:

“然而,當今圣上受命于大明危難之際,國運維艱之時,啟用耿直之能臣,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之將傾,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

實屬智略通神,仁德若天,乃天下百姓之福也!”

商輅說到這,猛一抬頭,迎著太子澄澈的目光時,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個念頭,某種更宏大的責任壓過了對舊主的愧疚:

“此非臣等擇君,實乃天下蒼生擇明主也!“

朱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敏銳地捕捉到商輅語氣的變化——從最初的猶豫不決,到提及景帝時的由衷欽佩。

“先生請起。”朱齊向前走了一步,彎腰想將地上的商輅攙起來,一邊說道:

“孤曾聞'疾風知勁草',今日方知先生便是這亂世中的擎天柏。“

話音未落,朱齊突然意識到一個尷尬的事實——此刻的他只是個九歲孩童,而眼前這位可是身高七尺三寸(折合下來約1.89米)的狀元郎。

當他用力想要扶起對方時,就像在試圖撼動一棵扎根深厚的老松,商輅仍是紋絲不動地跪伏在地上。

“先生若不起身,孤怕是扶不動了。“朱齊忍不住笑出聲來,用略帶自嘲的語氣說道。

商輅見狀,趕忙站了起來,說道:“殿下保重龍軀,切莫閃著了腰!”

“小孩哪有腰!“朱齊脫口而出這句現代俗語,隨即意識到失言,連忙轉移話題:

“看先生也乏了,今日講學就到此為止吧。內容甚多,孤需回去細細揣摩。“

“臣告退!”珍貴的早退機會失而復得,商輅迅速把握住,只見他在地上再次磕了個頭,一溜煙出了文化殿。

這位平日舉止穩重的內閣學士,此刻的步伐卻輕快得比朱齊還像個趕著放學的小學生。

時近正午,商輅的肚子早已饑腸轆轆。

他準備先去食堂用了午飯,再回去兵部機關上班。

以往兵部由于涉及軍事機密,非戰時候,光祿寺并不給兵部供應午餐,僅有熱水供應,不設食堂。

官員們只能自帶干糧辦公。

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景泰帝即位后,才命吏部整頓兵部餐飲,幾十個官員在新設的食堂分成幾波輪流用餐,這才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

像商輅這樣的高級干部,每日按例能有“饅頭五枚,羊肉二斤,湯一盞”的配額,哪怕是對比現代也算得上是很好的福利了。

走在通往兵部食堂的道上,商輅的思緒仍然停留在方才的文華殿內。

那個往日上課只會打盹的孩童,今日竟能流暢背誦《中庸》——自己明明只讓他背首章。

還有那句莫名其妙的“小孩子沒有腰”?

……究竟典出何故?

不知為何,商輅竟有些期待下一次的講學了。

文華殿,朱齊望著商輅的背影,轉身回到書案前,拿起桌上的毛筆,遲疑了一下,停頓在半空中,側頭問道:

“方才那位侍講官是誰?”

一直靜立如泥塑的少年宦官立刻趨步上前。他研磨的動作極有章法——右手三指執墨,順時針勻速打圈,硯臺中很快泛起帶著松香的黑浪。

“回殿下,那是兵部左侍郎商輅大人,正統十年的三元及第,萬歲爺親點的講官呢。”

“原來是他!”說話間,朱齊隨手提起毛筆,在另一張紙上畫了一個表格,在寫了“商輅”二字。

由于沒有系統接受過毛筆訓練,整張紙上的字都寫得歪歪扭扭。

少年宦官眼角抽了抽,又立即恢復成恭順的模樣。

“你可識字?”表格中僅有一個人的名字,朱齊很不滿意,他知道明朝有的宦官是識字的。

“回殿下,早先蒙司禮監舒公公關愛,曾在內書堂習得《百家姓》、《千字文》,但只是粗通文墨。”

朱齊指著桌子上的表格,把筆塞入他手中,說道:“來,把你名字寫一下!”

“這……這不合規矩!”少年嚇得不輕。

“難道要孤說第二遍?”

朱齊不好問他名字,自己不認識商輅就已經夠奇怪了,伺候自己的宦官也不認識會更加怪的。

見太子殿下堅持,少年便從他手里接過毛筆,在表中工工整整地寫下了“董平”二字。

只見這二字結構端正如殿前儀仗,筆鋒里還隱隱含著幾分柳公權的筋骨。

與旁邊朱齊的“墨寶“相比,簡直像是博士論文和小學作業。

朱齊不禁盯著這兩個字,忽然聽見殿外傳來銀器碰撞的脆響。

董平如蒙大赦,連忙擱下毛筆,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殿門前。

不多時,他手捧一只杏黃釉葵口碗回來,碗中琥珀色的燕窩羹蒸騰著裊裊熱氣,甜香四溢。

“殿下,這是南洋進貢的上等燕窩,最是滋補養人。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尚膳監,每日要呈兩次來……”

話音未落,董平忽覺有異,抬頭一看。

只見太子殿下死死盯著那只碗,面色驟然慘白,連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

記憶如驚雷在腦海中劈落。

這個碗,他見過!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上林县| 海淀区| 宁河县| 江达县| 和田市| 昭苏县| 固原市| 哈巴河县| 无锡市| 鹤岗市| 柳河县| 夏河县| 德江县| 定陶县| 高雄县| 鄂州市| 罗山县| 垦利县| 民和| 定远县| 吉木乃县| 凭祥市| 宜州市| 昆山市| 迭部县| 项城市| 富民县| 七台河市| 凯里市| 巴塘县| 淮北市| 义马市| 民县| 平邑县| 宜良县| 临高县| 太和县| 江华| 当涂县| 通河县| 台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