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杭州城，驛館內。

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將屋內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窗外，夜風吹過，帶著絲絲涼意，吹得窗戶紙沙沙作響。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王用汲卻是絲毫沒有困意。

“啟明啊，你真是神了。來杭州路上你對我說的話今晚果然都一一應驗了。”王用汲滿臉興奮，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他的身子微微前傾，雙手不停地比劃著，唾沫橫飛地說著，“你說高翰文是站我和海瑞一邊的，開始我還半信半疑，議事的時候都還沒要我開口，高翰文就義憤填膺地把鄭泌昌拿出來的那份方案駁得一無是處。那氣勢簡直就像要把鄭泌昌生吞活剝了一樣！”

王用汲一邊說，一邊端起桌上的獅峰龍井，猛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接著又滔滔不絕起來：“你還說需要小心何茂才，果然這個何茂才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就是鄭泌昌最大的擁躉。今晚議事時，他那副仗勢欺人的小人嘴臉，處處刁難我們，想到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過我也看出來了，其他官員只是墻頭草，要是高翰文真能說服鄭何二人，那改稻為桑這件事可以有轉圜的余地......”

我坐在一旁，強忍著困意，打了個哈欠。今晚的議事看似是高翰文占了上風，可我心里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鄭何二人現在正在謀劃一個更大的陰謀，看著王用汲那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的樣子，我本來還想打擊他一下，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看到他這么開心，我也實在不好意思潑他冷水。

“按照電視劇里的劇情，今晚滿臉正義的高翰文明天就會中了美人計，過兩天在你們第二次議事的時候就會當場反水，把你和海瑞給賣了，你現在還在這拍他馬屁。”我在內心暗自嘀咕著，看著王用汲那眉飛色舞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

王用汲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思，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他站起身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嘴里自顧自地念念有詞：“要是改稻為桑這件事真能順利解決，那我和海瑞在裕王殿下心中的地位肯定會大大提升。說不定，殿下一高興，就把我們調到京城，加官進爵，那可就發達了！”他越說越激動，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在京城的高官厚祿，走上人生巔峰的場景。

沒想到王用汲除了愛臭美之外，還是個官迷，這倒是電視劇里沒演出來的。

看到王用汲已經開始浮想聯翩起來，我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冷水看來不潑是不行了：“王大人，您先別高興得太早。今天才是第一次交鋒，看似是你們取得了小小的勝利。不過鄭何二人哪會這么容易善罷甘休，而且他們在浙江官場當官這么多年，都是官場的老油子了。這個高翰文空有一腔熱血，但是說到做官里的門道他還只是個新兵蛋子，搞權謀怕是連你都不如。萬一鄭何二人要耍什么陰謀詭計讓高翰文投降呢？”

王用汲聽了我的話，腳步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滯。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自信：“啟明，你這就是想得太多了。高翰文出身翰林，是個有氣節的人。我能感覺到他是個想為百姓做事有抱負的人，既然他敢在今晚雙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不留情面的駁斥鄭泌昌，那就不會輕易被收買。”

我心里暗暗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沒用。王用汲已經被眼前的一點小勝利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我也懶得再勸，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思緒卻飄到了遠方。

我想起了電視劇里的情節，高翰文確實不會被收買，但是他會中美人計啊！

“為了能讓自己順利抱上裕王的大腿，實現自己的躺平夢，明天我一定要牢牢看住高翰文，不能讓今天還不容易取得的勝利付諸流水。”我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

這時，王用汲還在不停地說著，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啟明，等改稻為桑的事兒解決了，我一定在裕王殿下跟前好好舉薦你。你可是我們的大功臣啊！”

我笑了笑，敷衍地應了一聲：“那就多謝王大人了。”其實，我心里清楚，這一切還早著呢。

夜越來越深，燭光也越來越暗。王用汲終于說得累了，他打了個哈欠，準備休息。

而我，卻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我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不知道明天又會發生什么。

但我知道，這浙江的局勢，將會越來越復雜，而我，也將被卷入這場更大的風暴之中。

唉，我真是個勞碌命，想躺都躺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