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外樓走出來，陽光依舊明媚，可我的心情卻如墜冰窖，沉甸甸的，怎么也舒展不開。

只因剛才親耳聽到了沈一石的結局，雖說和我并無深交，僅僅一面之緣，可這消息卻像一顆巨石，在我心中激起千層浪，讓我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靜。

王用汲曾說過，士農工商，商居最末。那時雖然是他情緒激動之下的言論，可細細想來，這恰恰代表了大明朝士大夫階層最真實的想法。

在這個時代，商人哪怕富可敵國，也依舊擺脫不了底層的身份。商人再有錢，連綢緞衣服都穿不了，在大明朝商人地位之低下可見一斑。沈一石便是最好的例證，電視劇里，他自盡抄家，那時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死活，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聚焦在他的財產上。

沈一石雖坐擁萬貫家財，卻只是個白身，沒有任何官職。在那些當官的眼里，他不過是關鍵時刻能被隨意舍棄的替罪羊。他憑借和宮里的關系，掙下這偌大的家業，可宮里一旦有令，他便如螻蟻般，瞬間灰飛煙滅。回想起他在織造局那看似風光無限的模樣，實則不過是在懸崖邊緣行走，隨時可能粉身碎骨。

從古至今，世界的運行規則似乎從未改變。阿美莉卡的布林肯說過，你不坐餐桌上，就會出現在菜單上。小國面對大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這大明朝身份懸殊的商人和士大夫。

沈一石看似風光，可實際上，他也只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太多人在心情不好時，都能拿他開刀。他從未真正擁有過財富，不過是財富的分配員罷了，他的財富通過他的手，流入了浙江和京城大大小小官員的口袋，養肥了那些貪官污吏。

在大明朝，奉行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們高高在上，穩穩地坐在餐桌上，享受著權力與財富帶來的一切。而富商也好，百姓也罷，都不過是他們眼中的一道菜，隨時可以被取用。只要大明朝還存在，士大夫階層就永遠屹立不倒。即便有變故，第一個倒霉的也必定是商人，因為百姓被逼到絕境，是真的會造反起義的，而商人則是相對容易拿捏的軟柿子。

想到這里，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大明朝，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就算將來我抱上了裕王的大腿，成了一個富貴閑人，可要是沒有功名在身，一旦被有心人盯上，下場恐怕也不會比沈一石好到哪里去。同是天涯淪落人，想到沈一石的悲慘下場，我心中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凄涼之感。

我又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園子，每次去逛園林，介紹里都說這是某朝某代退休或歸隱官員所建，竟從未見過哪個園子是富商建造的。這背后的原因，不正是因為商人地位低下，即便有錢也難以保住自己的產業嗎？沒有權力的庇護，財富不過是鏡花水月，隨時可能消散。

此刻，我暗暗下定決心，僅僅抱大腿是遠遠不夠的。我必須努力成為坐在餐桌上的人，擁有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我心心念念的園子，過上安穩愜意的日子，放心大膽地去勾欄聽曲子，享受生活。

否則，即便一時富貴，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隨時可能被無情的現實碾碎。我握緊了拳頭，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絕，在這暗流涌動的大明朝，我要為自己拼出一條不一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