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鶴仙，細辛和姜茂野回仙都處理事情也先走了，陸清溪和甘自在陪龍樹又聊了一會兒，這才回到藥仙學院。

甘自在要到靜域休息一下。此“靜域”非彼“靜域”，只相當于一個能量池。

陸清溪不放心：“你真沒事兒吧？”

甘自在說：“真沒事兒。”

比起以前，這次法力損傷連毛毛雨都不算。當然也是因為他而今的這點法力本身就是毛毛雨，可以說是“無所失”。

陸清溪說：“這回算我欠你個人情。”

甘自在笑說：“有什么欠不欠的？又不是為了你自己。”

甘自在向來懶得玩心眼子。他是那種選擇了可以信任的朋友，就無條件地信任他們的性子。

“你這樣，真的好容易被騙。”陸清溪最近心事比較多。

“我都這樣了，也就你閑得騙騙我。”甘自在呷了一口極泉蜜釀。其實他是想說，如果不是無所謂，又有幾人能騙得了我。

陸清溪有事情要忙離開了，甘自在讓自己緩緩沉入“靜域”。

黑暗無邊無際，仿佛一切又回到起點。

確實容易被騙。

在千百萬年的時光中，許多記憶太過遙遠，已經近乎遺忘。

承受過最窒息的背叛、最惡毒的污蔑、最骯臟的謾罵；失去過全部法力，不是以凡人的形態在幼稚園一樣的人間，而是在最需要法力的魔川；墮入過最深的黑暗，不是凡間的馬里亞海溝或者西云谷的巖淵，而是真正的靜域，唯一的希望只有無盡的時間。

那時候，叢林山野，物種繁盛，猛犸象還在游蕩，人類還不會用火，四維和三維（姑且稱仙界和凡界吧）的結界系統還未構建，甘自在也還不叫“自在”，因為那時候他還不自在。

那時候他叫甘沐霖，也是朋友們送的名號，跟后世人類說的“及時雨”差不多，因為他熱血、仗義，心懷蒼生，急公救難，法力值也是在仙都數一數二的存在，與其交往者無不如沐甘霖，所以得此名號。

那時候仙魔可以自由出入凡世間，在凡間如何行為舉止，可以什么不可做什么，全憑心念。

那時候也沒有明確的仙、魔分別，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愿意尊重凡世生命體、不以自己的私欲傷之害之的仙靈，多聚居于磁明山，也就是后來的仙都；視凡世生命如泥垢，隨心所欲拿捏殺玩兒不以為意，甚至樂在其中的，多聚居于暮川，也就是后來的魔川。

四維對于三維，仙界對于凡界，如同人類對于螻蟻，是揮手即可造世，也可滅世的存在。

那時候，“掌控自己的情緒和欲望，不放任情緒泛濫對自己甚至他人造成傷害，更絕不可因此傷害凡世生靈”這個后來明文規定的仙界準則，尚未形成。當一方隨心所欲、恣意殺玩、越來越放縱，另一方悲憫眾生、奔波救濟、越來越疲于應付，矛盾積累，陣營漸成，觀點迥異，不可調和，終于迎來爆發：

甘沐霖和眾朋友們在磁明山建立仙都，并推動頒布了禁入世間的約束法令，同時著手構建結界系統，以減少仙靈行為對凡間的影響。

而不愿意遵守約束法令的狂放派仙靈，則在魔川樹起自由的大旗，集結同道，揮師圍剿仙都——沒錯，是圍剿。當時魔營勢眾，仙都雖有心建立規則，但是簇擁者遠少于魔川。畢竟，自由的大旗更吸引普通仙眾。

然而，魔川沒料到的是，雖然實力碾壓仙都，但仙都不禁扛住了攻勢，而且短時間內竟然還真的構建起了結界系統。

于是，速決戰變成了拉鋸戰。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于觀點比較中立，甚至不太極端的普通仙眾而言，習慣是可以重新養成的，去凡界本來也是找樂子大于必需，不去就不去吧。

眼看越來越多的仙靈重歸仙都，結界系統日益完備穩固，自由大旗也有了新的解讀，魔川才開始真的著急了。因為自由只不過是個旗號，因追求恣意自由而激發的權欲、以及可以在凡界碾壓式霸凌的快感，是他們的能量源泉，是他們增強法力的捷徑。

這個捷徑，仙都高層并非不知，但他們卻不肯用，甚至還要堵死這條通道。

那原因，一定是他們在通過其他方式獲得能量吧？他們的權欲和快感，一定是來自于掌控仙界吧？——當魔川首領西云靈王想到這點的時候，非常高興。

散布并強化這個觀點，并不難。

當仙都高層意識到這個傳言的危害，真正開始重視并準備向普通仙眾公開澄清時候，已經無人相信。因為此時此刻，仙都人手一份甘沐霖多年前與魔川（雖然那時候還只是暮川）瀚海靈爵關系密切的信息包，證據雖不確鑿，但卻詳實生動無可辯駁。

于是一夜之間，曾經眾仙擁簇、贊譽遠揚的仙都及時雨、濟世仙圣，變成了普通仙眾嘴里心機、霸道、虛偽、背信棄義、控制欲強、追求極致權欲的偽君子和雙面惡魔。曾經被贊頌開創了新紀元的仙都內閣，在普通仙眾口中也變成了聚權營私、藏污納垢之地。為甘沐霖說話的朋友，也被鋪天蓋地的污蔑淹沒。

最終，洶涌的“民意”沖進仙議廳，甘沐霖準備的嚴正聲明還沒有公開就公不開了，因為無人信。

當偏見已成、別人不愿信你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沒用。

為了暫時安撫“民意”，保住剛建未久的結界系統，維護初創的仙律法令以及根基尚不穩固的仙內閣，甘沐霖同意前往監察司，封印法力并配合調查。

然而在封印法力的實施過程中，魔川暗樁做手腳插入了熔爐程序（這兩者本有相似之處，當時也還沒有構建起足夠嚴密的管控制度），導致甘沐霖法力俱毀。待細辛、陸清溪等沖破阻礙發現問題，已經是多日之后，此時的甘沐霖已被激憤的“民眾”丟至他們認為你這個雙面惡魔該呆的地方，魔川。

但顯然魔川并不是適合他的地方，能量相悖使他所剩無幾的法力迅速消耗掉，厭惡仙都的極端派激進程度，更是仙都民眾無法比擬的。用現在的話來形容，好比仙都民眾最多朝他吐口水扔臭雞蛋，而這里是真的扔石頭下刀子。

很快他的法力消耗到連最基本的實體形態都難以維持。

瀚海靈爵得意地出現“施以援手”，試圖說服他接受魔川的法力重塑。甘沐霖拒絕了。

“他們都說你是惡魔，既然如此，你沒點我魔川的法力豈不是太冤枉？”瀚海靈爵笑著說。

所謂的魔川法力，是依靠七情極端化和心魔外放來獲取能量的路徑。如果說現在他的能量在降低，一旦走上那條路，就是負向增長。

“你很清楚，我們從沒有什么密切關系。”

“怎么能說沒有呢？那時候，你闖劍龍谷受了傷，我照顧過你；后來我在猛牙山靈力受損，你又照顧過我，這怎么不算關系密切呢？”瀚海靈爵笑得花枝亂顫。

“那是很久遠之前。”

“你也認證過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瀚海靈爵笑著說。這是一件人證物證俱全的事。這段時間以來，這個他曾經認證過的好朋友，成為攻擊他的最有力武器。

“我好朋友很多。”甘說。

“但此刻，這里只有我。”瀚海靈爵得意地說，“也許他們已經拋棄了你。”

這種蠱惑對此時的甘沐霖已經沒什么作用了，他閉目準備回歸臨界點。

“繼續消耗下去，你的能量會降到冰點，你連意識狀態都維持不了”。瀚海靈覺說。

冰點，是仙靈有意識態的臨界點。

對于四維仙靈來說，只有相應的三維物種滅絕，才會是真正的死亡。有意識仙靈一旦能量降低到冰點以下，就會回到物種形成靈識之前的狀態，成為只有能量譜上能掃描到的一個光點，對仙靈自身來說會怎樣，經驗者甚少；將來是否還能回來，也不確定。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瀚海靈爵再次“伸出援手”。

甘任由自己沉入意識深海。

四維上下虛空，如茫茫宇宙，空間無邊無際，時間也無邊無際。

這就是傳說中的靜域吧。

靜靜的，也好。

幾個月后，當仙都民眾意識到上當了的時候，魔川大軍已經再次集結，兵臨城下。之前因為和甘沐霖關系密切而被停職或羈押的磁明山五杰，陸清溪、細辛、姜茂野等再一次被推上領導者的位置。

雙方勢力此消彼長來回拉扯，這中間到底持續了對少萬年，除了仙史上的模糊記錄，已經少有人清楚。最終磁明山仙律成為仙界共同守則、仙都各司健全完善、結界恒定穩固，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之后了。

這期間，陸清溪、細辛、姜茂野等一直在找甘沐霖。

能量譜上的光點，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數之不盡，那是無數正在形成、或者正在消亡的靈識——物種興替，是這千百萬年間一直在發生的事。

幸好，凡間的甘草一直都在，所以他們知道甘沐霖還在。

待陸清溪他們終于得到甘沐霖的坐標，并能夠掌控意識潛入靜域將他帶回來，已經是距今五千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藥仙學院剛剛創建，在學院最早的那棟樓閣里，有一個陸院長、辛主任、姜教授（這是后世借用凡人的稱謂，姑且這么講述吧）打造的靜域模擬池，里面游蕩著一個模糊的光點。隨著能量的滋養，光點逐漸清晰明亮，終于有一天能量積累到化現靈形，陸清溪等著實激動了一番。

然而甘似乎并不愿回來，也或許是能量不足，因此大部分時候都在深度休眠狀態。

好在可以探測到意識波動，陸清溪他們知道可以溝通，他能聽到。

于是三人抽空就來陪他聊天，以期激活意識。

陸清溪：“要不帶你去仙都吧，那里有個更好的能量聚集器，也許幫你早點復原。……當然，我知道你不喜歡仙都，不過其實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當年那批大部分都已經物種滅絕了。當年的魔川，現在已經是暮村了。……唉，好吧，隨你。”

細辛：“今天學院收了一個凡人學生，真是破天荒第一回！此人很是聰慧，制耕耜，教民五谷，治麻為布造衣裳，扯弦為琴作音樂，制造弓箭，制作陶器……最近跟一個叫黃帝的部族戰爭失敗之后，他又去嘗百草、作醫藥，想探索萬物寒熱溫涼、性味歸經。不過這對于凡人確實太難了，估計鶴仙看不下去了把他帶來——還記得鶴仙那厭惡凡人的性子嗎？能打動她的凡人，這也是第一個。”

“厭蠢罷了，看得著急。”鶴仙冷冰冰的聲音。

細辛：“哎呦，您怎么也來啦。”

鶴仙掃了一眼波幕上靜域模擬池里的能量律動，直接揮手施法刺激沉睡的靈識。

細辛嚇一跳：“您緩著點，別把他湮滅了。”

鶴仙仍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甘說：“行啦，舊事久遠，當初我判斷失誤也有責任。你早點回來，還有事兒做。”

甘沐霖漂浮在虛空中的殘靈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又好像沒有。

姜茂野扯過一把椅子坐下。

“你知道嗎？現在已經不需要去凡間，就能看凡間生物的樂子了。這是最近仙都出的一種結界透能示顯器，可以隨意點開凡界的任意空間，從任意角度觀察凡靈……哇，快看這只獵豹馬上就要追上這頭羚羊了！……好險，羚羊極速轉彎甩開了獵豹！……不好，獵豹又追上來了！糟糕，前面是斷崖無路可逃……哇！它竟然跳過去了，厲害！……不過這頭獵豹也挺慘，連續幾次捕獵失敗，好多天沒吃東西了……”

能量波幕上的一片死寂。

細辛一邊喝著茶一邊刷仙屏，找有趣的事講給甘聽。

“最近出現了一個凡人，叫喬達摩悉達多，是個頗有想法之人，年紀輕輕舍棄太子之位、王族生活出家修道，竟然真的能量貫通，遍覽十方三界，覺悟宇宙奧妙……剛開始我們還擔心是不是哪個仙靈違規下去給他透露了什么天機，監察司好一通偵查，也沒查到什么，說明有可能真是此人自悟……”

“這個人叫孔丘，現在他剛剛結束14年周游列國的顛沛流離，回到他的家鄉魯國——倒是個挺有理想、信念感十足的人，這點兒跟你挺像的。可惜凡人壽命短暫，他現在已經快七十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會去世了……”細辛手指在仙屏上滑動把時間線往后拉了一點：“已經去世了。——幸好，我們有很多時間。”

能量波幕上的依然毫無波瀾。

甘真正完全恢復意識的那天，恰好是藥仙學院成立三千年周年。

三千年里，人類已經從石器時代進入鐵器時代，曾經一度繁盛的埃及、羅馬、希臘均已作古，馬其頓帝國即將落幕，東方大陸上秦始皇剛剛統一中國。

熱鬧的紀念活動散去后，陸清溪、細辛、姜茂野來到這個只有他們三人有權限進入的靜域密室里休憩閑聊。他們平時各有忙碌，難得齊聚，而這個房間已經成了他們的休閑茶室，靜域模擬池旁邊的能量波幕也已經落灰許久，因為能量積累的過程太慢，對于甘什么時候醒來他們已經不急迫期待了，反正靈識安穩、能量在正常增長就行。

陸清溪等在仙屏前看凡人修筑長城——之前曾經全程瀏覽過凡人修建金字塔，這樣宏大的目標，弱小的凡人全憑簡單的機械、手拉肩扛地完成，也是蠻震撼的。

細辛又注入了些能量，想提前看完。

陸清溪：何必浪費這法力？過段時間再看也行。

細辛：看完吧，不然還得惦記。

姜茂野：等一下，等一下，往回一點，對就這里——那是昨天見過的孟姜女吧？你換個角度拉近點兒……

細辛：是因為她姓姜所以你才特別關注的吧？

姜茂野：本來人家姜姓也是因為我這個姜嘛！……快看……完了她知道真相了……哭得好慘！哎呀不好長城要倒……怕是連日大雨沖散了地基……哎呦小心……完啦完啦……

細辛給了他一個白眼：閉嘴好嗎？這里不需要解說。

“姜茂野你擋住我了。”

三人正看得專注，突然身后冒出一個聲音。原來不知何時甘已經醒來，也在湊頭看呢。若不是靜域模擬池的空間限制，他可能就自己飄過來了。

果然還是當樂子人比較有吸引力。

陸清溪、細辛、姜茂野等一時不敢相信，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引起能量波動把他吹散了。當然，實際上并不會。

“天，你終于醒了！”

“怎么樣？有什么感覺？”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意識的？這些年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甘沐霖，還記得琉璃湖畔的姜茂野嗎？哈哈哈！”

……

如果不是無法擁抱，他們真的要好好擁抱一個。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們這次沒有過于激動。從有意識的虛體仙靈到能量足夠支撐類人感官的實相仙靈，還需要漫長的過程。

這之后又經過一千多年，大約在距今五六百年前，也就是凡間東方大陸明朝中葉時，甘才終于積累到足夠的能量，可以再次實體化。其實這些流程在上古仙靈初成時都經歷過，只是那時候的世界整體熵值低，一切隨著時間自然而然地發生，沒有期待也就不會著急。

“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姜茂野提前備好了飲食，“來自北云山侯仙的極泉蜜釀，你的最愛。”

“最近這批實相，雕塑師做得真是一言難盡。”細辛劃拉著仙屏，給甘挑選實相體。

甘閉目懸浮在能量池里凝神聚攏法力，陸清溪忙著調整轉換輔助元件——仙都技術司發明的這些法力集合器，著實能幫很大忙，要是按照上古的仙靈實相化自然流程，甘得再修幾萬年。

細辛刷到一款人類女郎形象，對甘說：“你要不要換個風格，嘗試一下雌性實體？”

“別，我怕不適應。”甘沐霖說。其實他們本來無所謂性別，因為他們并不是某一個生物個體修煉成仙，而是整個物種的仙靈。但是最開始選擇了某種性別的實體，用久了也會形成心理習慣。甘說：“你也不用太費心，我用我原先那種就行。”

“以前那種早過時啦！”細辛說。

“要不用左上角那個跟豬八戒似的吧，維持起來應該比較省法力。”甘說。

當時有個凡人寫了一本幻想神仙世界的小說，不但在凡間廣泛傳播，仙界也盡仙皆知，而且還搞起了趣味仿生學，開發了多款猴哥、八戒、唐僧形象的實體，而且還真有仙靈使用（對于法力足夠強的仙靈來說，換實相就跟凡人換衣服一樣）。

“你要這么說，我得給你點兒壓力了。”

細辛找出一個古希臘雕塑形象的實體——此時凡間歐洲大陸上文藝復興正如火如荼，米開朗基羅雕塑的大衛也已經名傳仙界，披塊布模擬古希臘風的仙靈隨處可見。

“就用這個吧！你這些年太散漫了，以后少看點兒樂子，多用功修煉，一定保持住哦。

——老陸，準備好了嗎？

——好，連接！”

獨斷專行的感覺還是挺爽的。

甘從虛靈狀態變成實體。

但是沒想到轉換速度太快，如同后世人類在太空中呆久了的航天員乍然回到地面不適應重力一樣，他啪地一下跌落地面。

細辛等下意識地來扶，甘急聲：“別過來！”

痛得幾欲暈厥，與實相空間接觸的每一寸皮膚都如同萬針攢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調整好能量流布重新適應了新的實體，緩緩支撐起來。

僵立旁邊想扶又不敢碰的陸、辛、姜終于松了口氣。

披著件法力化出的寬松袍子，甘沐霖踏上草地上，尋找幾近遺忘的觸感。

“行啦，大功告成！”陸清溪拍手說。

“甘沐霖，你終于回來了。”細辛說。

“既然你暫時不能喝，這酒我就先享用了。”姜茂野說。蜜制姜也是很好的。

四人擁抱了許久才松開。

“換個名字吧，我現在也沒什么甘霖可以澤潤眾生的。”

甘望著天邊的朝霞，千般往事，過如云煙。此時藥仙學院的山頂，乘坐各種造型的仙舟來報道的學生們從身邊飛過，新學期剛剛開始。

“自由自在也好，那就叫”自在“吧。”陸清溪說。

“好啊，來重新認識一下，諸位好我叫甘自在。”甘自在轉回身時已經跳出了時間的憂傷，一臉陽光明媚地跟他們熱烈握手。

“不是，你這變得也太快了吧！”三人將他按在草窩里胖揍，完全沒了神仙師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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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林歡喜偶然問起仙史，甘自在粗略地給她講了一遍上古舊事。

林歡喜聽完，總覺得還有個重要問題。

林歡喜：也就是說，你們的實體形象，是可以自由選擇的。

甘自在：嗯。

林歡喜：那為什么我看到的你們，絕大部分都是人類的形象？有什么統一規定嗎？

甘自在：理論上來說，用自己對應的三維世界里的本體形象，是最省法力的。但是在溝通交流過程中，信息層層轉化又需要額外消耗很多法力，所以大家會選擇一定時期內的優勢物種的樣子作為社交形象，方便溝通吧。

林歡喜：就像人類世界的國際通用貨幣、國際通用語言一樣？

甘自在：差不多吧。

林歡喜：可是……那……上古時候……

甘自在：上古時期氣候溫暖，恐龍繁盛——

林歡喜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咣當一下碎裂：

一直腦補的是古偶仙俠風——帥氣仙尊創世紀，卻難道原來竟然可能是侏羅紀公園風——史前巨獸大亂斗？！！

想到一堆恐龍聚在一起又開會，又打架，而且還法力對轟、拯救世界……媽呀，這畫面太辣眼不敢看。……唉，不過，如果是動畫片冰河世紀里那樣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可是……

小丫頭腦中千回百轉狂奔過的一萬頭羊駝的樣子不要太明顯，甘自在努力保持表情不笑出來，說：“我什么都沒說。”

對對對！剛才他什么都沒說，我也什么都沒聽到，古偶仙俠風，古偶仙俠風，必須是古偶仙俠風！林歡喜拼命給自己洗腦，但還是忍不住問：“如果當時你們用的是恐龍形象，那你是什么龍？該不會是霸王龍吧？”

甘自在早就逃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