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地躺了一天后，張雨莉起了個大早，繼續送牛奶。她向王小璐說，要提早到學校為晚會和比賽做準備，她每天那么早離開宿舍，王小璐并不知道她在做兼職，她要早點兒將學生會的公款還上，讓這個污點盡快成為歷史。

和那些天一樣，兼職結束，她將太陽能溫感單車停在校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走進學校，正好碰上李夢琪，她還挺意外，笑著與她打招呼：“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李夢琪看了看她半晌才說：“你也挺早的，聽說你生病了？”

“沒什么，一點小感冒而已。”

“是嗎？”

今天李夢琪的樣子有些奇怪，似乎瞬間就有些冰冷似的，張雨莉便問：“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李夢琪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她的眼睛；“是不太好，”她頓了頓，“雨莉，你昨天為什么沒有來？”

“昨天？”在張雨莉遲疑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昨天就是開學典禮彩排的日子，天啊，她竟然忘光了，真是該死，為什么早不暈晚不暈，非要是昨天早上？躺了一整天，又沒有完全想起這件事來。面對李夢琪的質問，她一時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好。

雖然，對于這個主持人的位置，她早就決定要讓給李夢琪的，卻絕不是以這種缺席的方式，按照計劃，沒太下功夫做準備的自己會在彩排之中自然輸給李夢琪。

“對不起，淼淼，我昨天身體不舒服，在校醫院住了一天，忘記了彩排的事。”

“可是你不是說只是一點小感冒嗎？”李夢琪打斷她的解釋，“就這么一點感冒，就能讓你完全忘掉你和我之間的約定，是不是在你看來，這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隨時都可以忘記？”

“你在說什么呢？”

“你明明那么想做主持人，可是卻臨陣脫逃，真是個膽小鬼。”

張雨莉原本很內疚，可面對李夢琪激動地一大通指責，卻有些不高興了：“你冷靜點，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那個意思，那你為什么要主動棄權？你問過我的意見嗎？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可是你卻不懂得珍惜和把握。”

“你說夠了沒有？”張雨莉受不了了，李夢琪被她吼得呆住，“聽聽你自己都說了些什么，夢琪，你是在什么時候聽到的這些子虛烏有的說法，從而變成一顆“墻頭草”了？你明明不是這種人啊。”

李夢琪怔了半響，雙眼流出淚光：“你覺得我是一顆輕信謠言的’墻頭草‘嗎？”

“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所以才不想看到你做那樣的事，”張雨莉看向她，“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就真沒有想過要主動棄權？”

“我……我確實有，可……”一句話讓事情回到原點，張雨莉不得不承認，過去是想把主持人的機會讓給她，這樣李夢琪顯得有些悲傷。

看著李夢琪獨自走開的背影，她很想追上去說點兒什么，然而校園門口人來人往，他們剛才的爭執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要是繼續和李夢琪吵，或者了李夢琪干脆就不理她，那自己可能就要出洋相了，猶豫著到嘴邊的話，只能另找機會去說。

一上午的課都在心神不寧中度過，好容易等到午休，張雨莉跑到美術活動室，卻沒有看到李夢琪。出乎意料的是，在那里埋頭認真卷紙的人卻是曹澍涵。曹澍涵不得不認真，昨天在校醫院，他從張雨莉的錢包里找出錢付醫藥費，結果還剩了點兒錢，忘記還給張雨莉了。而等他發現時，自己已經離開了醫院，他也想還回去，又怕回到醫院時張雨莉已經醒了，更關鍵的是，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飯，太餓的時候就在學校喝些水，胃里空蕩蕩的，腸子絞痛得厲害。帶夏璇去醫院花光了所有的力氣，他實在太餓了，所以他就用這些錢買了早餐。不管怎么說，這些錢是在張雨莉失去意識時從她那里拿的，相當于偷竊。如果被她知道，就算她嘲笑他自己也無法在她面前抬起頭來了，這件事無法啟齒，恐怕只能埋在心里。等有了錢，就一百倍，不，一萬倍地還給她。

他之所以會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卷紙，這也是出于這個原因，能夠早點讓張雨莉放棄監管他的開銷，等他有了零用錢，才能還張雨莉這個人情。而要達到這個目的，眼下看來，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這就是讓張雨莉完全認可他。

為此，他專門上網查了查，才發現說起來非常簡單的衍紙，其實是一門非常考究的藝術。想要做出一副讓人驚訝的作品，除了手工精巧細膩之外。還需要能鋪墨成畫的藝術天賦和異想天開的奇思構想，絕對不是一個初學者可以做好的。張雨莉讓他做的這幅松柏仙鶴圖，只不過是最初級的入門。曹澍涵將已經卷好的紙對著樣圖開始粘貼，翠綠的松枝，雪白的鶴聲，還有如同潑墨一般的背景山水，都在他一點一點地努力下，漸漸成形態。尤其是拼好一只仙鶴時，那種成功的喜悅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作品在一點點繼續完成，而曹澍涵的心情也隨之有了變化。從最初的極不情愿，到現在廢寢忘食地想要完成這幅作品，那股急躁不安的情緒漸漸消失了，將所有心思集中在眼前的作品上。這是以前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他從來不知道，渾然忘我地投入在一件事中的感覺竟然也很不錯。

半個鐘頭后，白可喜敲打著酸痛的肩膀，揉著發脹的眼睛，看著眼前貼好的輪廓，真是越看越順眼。張雨莉在旁邊站了半天，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兩只白鶴身體很穩，嘴巴又短又粗，還有那顆本來四季常青的松骨，也像極了一團碧綠的水葫蘆，巍峨群山，遠景一片模糊，別說看不出層次，形狀就很不對勁。有幾個人能認出那是山？這哪里還能叫松柏仙鶴圖？這分明是想兩只胖鶴過河的故事。

她的笑聲引起了曹澍涵的注意：“你笑什么笑？”

他語氣還是那么毫不客氣，但張雨莉已經受寵若驚了，沒有罵人，沒有翻白眼，沒有找她打架的曹澍涵，還真是讓她有些不習慣。

“進度挺快嘛。”

”哼，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曹澍涵站起來看著面前的張雨莉。此時的她完全恢復了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打扮體面，神情自信。誰也看不出她為了賺錢還在寒冬的早上打工。

“看著我干嘛？”

“我問你，”他頓了頓，“過兩天，就是我外公的生日宴，你會來的吧？”

“那當然，”張雨莉還以為他又要找麻煩，臉上露出防備的神色，“唐老早就邀請了我和夢琪，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會去的，我不想讓人失望。”

“誰說不讓你去了？”曹澍涵白她一眼。

“那你想說什么？”

“我想要你恢復我的零用錢啊。”

張雨莉整個人無言以對：“你怎么又來了？我說過，除非你完成我的要求，不然……”

“我知道！”

曹澍涵有些惱怒：“我只是想給外公買禮物，難道你要讓我空手去？”

張雨莉怔了一下，這個理由確實是她沒有想到的，然而她不能答應。

“所以你就賭氣去逃學曠課？”

“這跟我曠不曠課是兩回事，別轉移話題，到底行不行？”

“不行。”

“為什么不行？”曹澍涵又想發火了，他沒想到張雨莉如此不近人情。

“說不行就是不行，”其實原本她以為曹澍涵最近鬧脾氣不肯上課，自己還要費點力氣才能讓他乖乖去唐大爺的生日宴，沒想到他比想象中更懂事，也算是這幾天來最大的進步吧。可她有自己的計劃，就算被曹澍涵誤解，她也要按照計劃來做，否則眼前的一切努力都會失去意義。

她堅持的樣子讓曹澍涵氣得不輕，瞪了她半天，終于還是忍住沒在學校直接對她一個兩千年前的穿越者使用法力，于是他憤憤轉身離去：“你果然還是那個難纏的‘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