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什么賣？誰知道她被那孫子玩了多少遍，都爛了，還能賣得出去么！？一刀砍死一了百了！看著就來氣！”

宿還綿看著那人一只手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又摔在鍘刀底下。

離得近了，她還能夠看到那刀上殘留著干涸的血漬，聞到上面散發出的濃濃惡臭。

今日便要死在這兒了嗎？

也好……活著實在太痛苦了，日復一日地放血，已經將她的身體虧空地一干二凈，連尋常活動都愈加力不從心。

只是臨死之前，宿還綿還在想著，要是沒了她，楚妄生的詛咒該怎么辦呢？

靈兒也是共生魂骨，他會不會讓靈兒也去放血？

應該不會吧，楚妄生那么疼她，只會再找一個如她一般蠢笨愚忠的人，替她的心上人受苦受難。

如此，的確是死便死了吧……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宿還綿有些奇怪地睜開眼睛，發現習沐云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他將握著鍘刀的人殺了，又干凈利落地處理了其他人。

“師兄……”她抖著嗓音，無助地喚習沐云，“不是我將消息泄露出去的。”

“我知道。”習沐云走上來，一刀劈斷了她身上的鐵鏈。

宿還綿身無靈力，這寒山鐵鏈于她更是寒冷刺骨。

習沐云將渾身是傷的她擁進懷里，“我已查出是靈兒所為。”

“那師尊知道嗎？是師尊，讓師兄來救我的嗎？”她的心里還存著幾分希冀。

或許那水鏡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楚妄生根本沒有不管她，而是讓習沐云來救她。

習沐云沒有開口。

她眼里的光一點點消散了，將喉里的鮮血咽下去，扯出一道不知道有多難看的笑來：“是還綿自作多情了……”

“師妹，我帶你離開。”習沐云抱著她，躲過其他趕過來的追兵。

她傷勢太重，基本上只靠著習沐云幫助，兩人才能回到宗門里。

守山弟子見到他們，表情非常驚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還是傳達了消息：“宿師妹，宗主讓你回來之后到他的房里一趟。”

她點了點頭，從習沐云的背上下來。

“師妹，不可，你傷勢未愈……”

她拂開習沐云想要攙扶她的手，抓著山路兩旁的欄桿，一點點朝楚妄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路很遠，她走得很疲乏，但還是走到了地方。

推開房門后，楚妄生仍舊坐在水鏡里同一個位置上。

她撐著傷體，一點點跪在地上。

“弟子宿還綿，見過師尊。”

宿還綿此前從未這樣恭敬地向楚妄生行過如此大禮，今日突然便想這樣做了。

她低著頭，看不見楚妄生的臉色，楚妄生也沒有叫她起來，任由她跪著。

“過來。”楚妄生喚她。

宿還綿忍著膝蓋的疼痛，一點點朝他膝行過去。

同時她也看見了，楚妄生此時的表情異常難看。

是在氣她沒死成，還帶著一身的臟臭回來，污了他楚妄生的眼睛么……

宿還綿苦笑起來，從楚妄生手里接過法寶，就這樣跪坐在地上，開始剝魂骨。

這次，魂骨已經變得像是寶玉一般清澈透亮了，靈氣逼人。

楚妄生看著這如珠似玉的共生魂骨，微微怔神。

這共生魂骨，何時變成了這樣？

魂骨剝離出來后，宿還綿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但她沒有去理會，而是開始刮骨。

她想著，只要楚妄生喊停，心疼她，她就可以忘記這次的事情，往后依舊心甘情愿地當他楚妄生的祭品。

只要楚妄生說，她就會無數次地原諒他。

可是楚妄生一直沒有開口。

宿還綿一直重復著刮骨的動作，玉一般的粉末不斷變多。

直到堆成了一座小山，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楚妄生才出聲喊停。

她痛得整個人都快暈厥過去，捧著那堆骨粉，像是獻寶一般交給他。

楚妄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宿還綿以為楚妄生會摸摸她的頭，安慰她。

可是楚妄生說：“你不想活就自己出去自戕，不要在我面前發瘋，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自戕。

“謹遵……師命。”

宿還綿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用剩下的力氣將魂骨重新納回她的身體里。

“如果不是師尊，還綿早已經死在了那場雪里。”

她捂著身上最痛的心口，絕望道：“還綿的命是師尊救的，還綿絕不會去自戕。”

宿還綿流著淚，問出一直以來縈繞在她心頭的執念：“若還綿，不是師尊的祭品，師尊會不會娶還綿？”

楚妄生沒有任何回答。

不再假模假樣地溫柔待她，連一絲一毫的耐心都欠奉。

“還綿明白了，還綿這次是真的……明白了。”

她心灰意冷地走出去，直到那扇門徹底關上，她才失力癱倒在地。

“師妹。”習沐云不知在屋外等了多久，見她出來便著急忙慌地過來扶她，“我帶你去療傷，好不好？”

她干涸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淚，勉強朝習沐云笑笑，“師兄，破咒鈴蘭是否能徹底解除師尊的詛咒？”

“你在想什么？你要去幽淵潭采鈴蘭？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你一定會死！”

這話一出，習沐云的臉色驟變，用力抓住她的肩膀，顫抖著問：“你知不知道，古往今來那么多人都為了采破咒鈴蘭而死于非命？！”

“我知道……這鈴蘭采下后，必須一直用共生魂骨來溫養，稍有不慎便會被反噬。”

說罷，宿還綿慘笑：“可是師兄，除了我，還有誰能替師尊去采鈴蘭？”

宿還綿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無光瞳孔看著習沐云，將一直以來的想法全盤托出。

“還綿這條命就是師尊的，為師尊死也是理所應當。”

“你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完成了這件事，還綿以后也就不用再日日放血，便也就能休息了，師兄。”

“你……什么時候去？”

“等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便啟程罷。”

習沐云咬牙，遲遲不肯為宿還綿療傷。

宿還綿強撐著傷勢打算立刻出發，習沐云無法，只能妥協著幫她療傷。

習沐云還給了她一個成年男子一般高大的東西。

“這是何物？”她問習沐云。

“這是咒傀人偶，師尊那處還有更多，用來防身。”

宿還綿的確在楚妄生身邊見過幾道藏在陰影里的人，無聲無息。

只以為他們是貼身保護楚妄生的弟子，卻沒想到竟是人偶。

“他們成了人偶，還活著嗎？”宿還綿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