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剛掛斷馬克·羅森的電話，表情復雜：

“好萊塢那邊也盯上我們了。馬克說有三家制片廠想買《幕后玩家》的海外發行權。”

“這是好事啊！”

范彬彬眼睛一亮。

“條件是...”

李怡猶豫了一下，“要求我們按照他們的標準重剪部分敏感內容，并且...配合宣傳期'戀情炒作'。”

范彬彬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個詞現在聽起來如此刺耳——他們剛剛揭露了娛樂圈最骯臟的操作手段，現在卻要被要求參與同樣的游戲？

“你答應了嗎？”

范彬彬輕聲問。

李怡搖搖頭：

“我說需要和你商量。”

李怡握住范彬彬的手，“彬彬，我們走到這一步，不就是為了不做提線木偶嗎？”

范彬彬凝視著李怡堅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成長——不是變得更強大，而是更清楚自己要堅持什么。

“那就拒絕。”

范彬彬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可以自己找國際發行，哪怕規模小一點。”

李怡笑著點頭：“我已經讓張維律師聯系了幾家獨立發行商。還有...”

李怡神秘地眨眨眼，“馬克個人還是很喜歡原版《遠距離戀人》，說即使不改歌詞也愿意合作。只是公司規模小，給不了大廠那樣的推廣資源。”

“足夠了。”

范彬彬靠在李怡肩上，“只要我們保持真實，總會有觀眾認可。”

當天下午，拍攝進行到女主角公開黑幕的獨白戲份。

這場戲原本就充滿力量，在真實事件加持下，范彬彬的表演更加震撼人心。

當她說到“我們不再沉默”這句臺詞時，全場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

張揚喊“cut”后，范彬彬情緒激動，久久不能出戲。

李怡上前擁抱范彬彬，在她耳邊輕聲唱著《遠距離戀人》的旋律，直到她的顫抖漸漸平息。

“怡哥，”

范彬彬突然抬頭，“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后我們有了孩子，你會讓他進娛樂圈嗎？”

李怡思考了一會兒：

“會，但我會告訴他/她，在這個行業里保持真實比成功更重要。”

李怡笑著撥開范彬彬額前的碎發，“再說了，有我們這樣的父母保駕護航，誰敢欺負我們的小孩？”

范彬彬破涕為笑，輕輕捶了李怡一下：“誰要跟你生孩子了！”

夕陽西下，片場沐浴在金色的余暉中。

盡管前路仍有無數挑戰——張明的審判、電影后期、發行推廣...但此刻，他們允許自己享受這短暫的平靜與喜悅。

收工后，張揚神秘地叫住兩人：

“我剛收到一封加密郵件。發件人自稱'知情人'，說張明只是冰山一角，背后有一個叫'星辰會'的組織，操控著半個娛樂圈的資源分配和獎項評選。”

“星辰會？”

范彬彬皺眉，“聽起來像三流小說里的反派組織。”

“但郵件里列舉的成員名單...”

張揚壓低聲音，“包括三位一線導演、兩家衛視高層，甚至還有一位經常上央視的'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

李怡和范彬彬面面相覷。

如果這是真的，他們剛剛揭開的只是黑幕的一角。

“郵件還說了什么？”

李怡問道。

張揚深吸一口氣：“說他們已經在注意《幕后玩家》了，讓我們'好自為之'。”

一陣寒意掠過三人的脊背。

遠處，最后一縷陽光被烏云吞噬，798的夜晚降臨了。

廣電總局審片室里，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

《幕后玩家》的粗剪版剛剛播放完畢，燈光亮起，映照出長桌對面三位審片委員的表情——兩位中年男性面無表情，而坐在正中的白發老者則緩緩摘下老花鏡，用絲質手帕擦拭鏡片。

“張揚啊，”

老者開口，聲音溫和得令人發毛，“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張揚的背脊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下：“謝謝宋老關心，家父一切安好。”

范彬彬坐在張揚旁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這位被尊稱為“宋老”的長者，正是中國電影界活化石級的人物，經他手捧紅的影帝影后能坐滿整個禮堂。

據說連文化部領導見他都要尊稱一聲“老師”。

“片子拍得很有勇氣，”

宋老將老花鏡重新架在鼻梁上，鏡片后的眼睛瞇成兩條縫，

“但有些情節...過于尖銳了。比如這段影射獎項操縱的內容，還有對行業前輩的負面描寫...”

李怡坐在范彬彬另一側，能感覺到她瞬間繃緊的身體。

宋老指的那段情節，正是電影高潮部分——女主角揭露一個虛構的“星河獎”如何被資本操控。

這段戲完全取材自真實事件，連臺詞都直接引用了張明酒后的狂言。

“宋老，”

張揚聲音平穩，“我們愿意配合修改，但希望保留故事完整性。事實上，所有敏感情節都有真實依據...”

“依據？”

宋老突然輕笑一聲，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像在彈奏無形的鋼琴：

“年輕人，這行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有時候連當事人都說不清。”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張揚一眼，“你父親沒告訴你，他當年是怎么拿到第一個最佳導演的嗎？”

張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審片室里空氣仿佛凝固了。

“當然，電影還是要支持的。”

宋老話鋒一轉，推過來一張紙條，“按這個名單調整一下，主要是刪減第37、58和89場戲，其他小問題我的助理會詳細說明。”

范彬彬偷偷瞄了一眼紙條——上面列著三個名字，全是業內赫赫有名的制片人和投資人，其中一位正是《馬永貞》的聯合出品人。

“謝謝宋老指導。”

張揚機械地接過紙條，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走出廣電大樓，三人在臺階上沉默地站了一會兒。

燕京初夏的陽光灼熱刺眼，卻驅不散他們心頭的寒意。

“那三個名字...”

李怡終于打破沉默。

“都是'星辰會'成員。”

張揚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父親...確實提過他們。這些年，這些人控制著幾乎所有的電影投資和獎項評選。”

范彬彬倒吸一口冷氣：“所以宋老也是...”

“不止是。”

張揚苦笑，“我懷疑他是創始人之一。你們注意到他敲桌子的節奏了嗎？三短一長，重復三次——和我收到的那封'星辰會'警告郵件里的簽名一模一樣。”

李怡突然想起什么：

“林雯說過，張明只是'星辰會'的外圍成員，真正的核心圈子都是宋老這個級別的人物。”

“那我們豈不是在捅馬蜂窩？”

范彬彬的聲音微微發抖。

張揚望向遠處高聳的央視大樓，眼神逐漸堅定：

“馬蜂窩已經捅了，現在只能想辦法不被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