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帛一臉苦相，這崔娘子哪都好，就是不拿人命當回事。他顫顫巍巍地撐起一根竹篙，小舟在江面上晃晃悠悠地飄向岸邊。

“娘子，這岸上都是些亡命之徒，咱們這樣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崔獻樂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盡是嫵媚，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霸趺?？怕了？”

“小的…小的惜命?！苯鸩炜蘖耍@崔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膽大妄為，自己這條小命在她眼里怕是連根蔥都不算。

崔獻樂輕笑一聲，笑聲清脆如銀鈴，卻讓金帛后背發涼?！胺判模麄儾桓覄游摇！?

小舟靠岸，崔獻樂蓮步輕移，踏上沾染了鮮血的土地?？諝庵袕浡鴿庵氐难任?，讓她微微蹙眉。幾個黑衣人圍了上來，各個手持利刃，眼神兇狠，卻在看到崔獻樂的瞬間，齊刷刷地單膝跪地。

“恭迎大小姐。”

崔獻樂輕哼一聲，算是回應。她走到那具尸體旁，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死者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湯不生就這點本事？”崔獻樂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尸體，語氣中滿是不屑。

為首的黑衣人低頭道：“回大小姐，湯不生說，這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將，特意送給大小姐…練練手?！?

崔獻樂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金帛心驚膽戰?！熬毷郑克故强吹闷鹞?。金帛，去，把他的心挖出來，裝好送去給湯不生，告訴他，下次送禮，最好送個新鮮點的。”

金帛欲哭無淚，這…這活兒也太…他戰戰兢兢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手抖得像篩糠似的。

崔獻樂有些不耐煩了，一把奪過匕首，蹲下身，動作熟練地剖開死者的胸膛。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的裙擺，她卻像毫無察覺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金帛在一旁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他實在不明白，這崔家大小姐，明明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好容貌，為何偏偏喜歡這些血腥的玩意兒。

崔獻樂將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挖出來，隨意地扔進一個錦盒里，遞給金帛。“去吧?！?

金帛接過錦盒，如蒙大赦，一溜煙地跑了。崔獻樂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膽小鬼。

她轉身，準備離開。突然，她的余光瞥見江面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漂浮。她定睛一看，臉色驟變。

那是一只…繡花鞋。一只精致的，繡著并蒂蓮花的，女人的繡花鞋。

這江面上，怎么會出現女人的繡花鞋？

崔獻樂的心臟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她猛然想起，方才在江心垂釣時，似乎…似乎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水下…

“撲通——”

一聲落水

聲打破了崔獻樂呼吸一滯，江水泛著幽幽的冷光，那只繡花鞋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像一只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這只鞋…她認得。是凝香的。

凝香是她的貼身丫鬟，自小便跟在她身邊，情同姐妹。今日出門，凝香本該隨行，但她身子不適，便留在了府中。怎么會…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崔獻樂腦海中炸開。難道…凝香出事了？

她一把抓住身邊一個黑衣人，厲聲喝道：“凝香呢？我的丫鬟凝香呢？！”

黑衣人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道：“凝…凝香姑娘…屬下不知…”

“不知？！”崔獻樂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一群廢物！我養你們有什么用？！”

她心中焦躁不安，來回踱步。凝香不會無緣無故落水，定是有人…

“湯不生！”崔獻樂咬牙切齒，雙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好你個湯不生，竟敢動我的人！”

她猛地轉身，對著剩下的黑衣人下令：“給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凝香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黑衣人領命而去，四散開來，沿著江岸搜尋。崔獻樂站在江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心亂如麻。

她想起凝香那張清秀的臉龐，想起她溫柔的聲音，想起她為自己梳妝打扮時的細心，想起她為自己擋風遮雨時的體貼…

如果凝香真的出了事，她絕不會放過湯不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江風吹拂，帶來陣陣寒意，崔獻樂卻感覺不到一絲冷意，她的心，比這江水還要冰冷。

終于，一個黑衣人匆匆跑來，跪倒在她面前，聲音顫抖：“大…大小姐…找到了…”

崔獻樂的心猛地一沉，預感到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她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問道：“在哪？”

“在…在下游…發現了…發現了凝香姑娘的…”黑衣人不敢再說下去，他怕觸怒這位喜怒無常的大小姐。

崔獻樂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帶我去。”

她跟著黑衣人來到下游，遠遠地就看到江邊圍著一群人。她快步走過去，撥開人群，看到…

一具冰冷的尸體躺在江邊，正是凝香。她的身上滿是傷痕，衣衫襤褸，臉上還殘留著驚恐的表情，死不瞑目。

崔獻樂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她踉蹌著走到凝香身邊，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凝香冰冷的臉龐。

“凝香…”她的聲音哽咽，淚水奪眶而出，“是誰…是誰害了你…”

她的哭聲，在寂靜的江邊回蕩，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在絕望地嘶吼。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凝香的手上。凝香的手緊緊地攥著什么東西。她輕輕掰開凝香的手指，看到一枚…玉佩。

一枚雕刻著龍紋的，價值連城的玉佩。

這玉佩…她認得。

這是…晉王的玉佩。

江邊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