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罐頭廠大門是打開的，院子里沒人，顯得很空。

三人把二八停在門口，走了進去，“有人在嗎？”

李大炮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廠房內(nèi)，兩大一小正在辛苦忙碌著，兩個大人自然是葉文昌和媳婦，小不點是小小葉子。

她不到上學的年齡，也沒人陪她玩，看著爸爸媽媽每天那么辛苦，她也在一旁很懂事的幫忙，小手拿著抹布在溫水中擦洗玻璃瓶。

其實她忙不忙都一樣。

葉文昌不愿意打擊小葉子積極性。

聽到院子外有人叫，小葉子一下子抬起小腦袋，兩個小揪揪顯得十分可愛。

“粑粑，有人找你。”她奶聲奶氣。

葉文昌也聽到了，放下手里的罐頭瓶子，走出了廠房，“在的。”

“你們是...”

“你好，我是縣供銷社副主任，李大炮。”李大炮主動伸出手。

縣供銷社主任？

葉文昌伸出手，“你好，李主任。”

“是這樣的，我聽說你們廠生產(chǎn)的水果罐頭不管是質(zhì)量還是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我們想和你們廠達成合作。”李大炮直接說道。

葉文昌愣了一下，新罐頭開始生產(chǎn)都還沒開始售賣呢，很快，腦海又冒出一個想法，難不成是方回，方回雖然年輕，但是根本看不透他，只是方回怎么沒有提前跟他打招呼？

“李，李主任吃過我們廠罐頭？”

“還沒有。”李大炮搖頭，那個級別的領導開會，他怎么能夠參與。

“那怎么知道我們廠罐頭好吃？”葉文昌開始警惕起來，語氣中也帶著明顯的戒備。

莫不是來騙錢的？

縣供銷社副主任怎么知道他們罐頭好吃的？

他們的罐頭根本沒有賣到縣城去。

“事情是這樣的...”李大炮說了罐頭廠為什么在縣城傳開的經(jīng)過，催促道，“葉廠長，外面太熱了，咱們進去談吧。”

這個罐頭廠一進來，他就明白一點，產(chǎn)量恐怕不是太高。

那可不能被別的供銷社或者國營飯店搶去。

“算了吧。”葉文昌淡著臉，“我們的罐頭沒有賣到過縣城去。”

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李大炮是縣供銷社副主任。

“嗐，你瞅瞅我忘了。”李大炮從懷里掏出證件，遞給葉文昌，“我們真的是縣供銷社的，按道理來說，實打?qū)嵰患胰恕！?

罐頭廠也是公家單位。

勉強可以算一個體系內(nèi)的。

葉文昌接過，左看右看，確定沒錯，笑了笑，“李主任，進辦公室坐坐。”

進了辦公室，葉文昌剛拿起水壺要倒水，李大炮道，“葉廠長，我們不喝水，能嘗一嘗罐頭嗎？”

買罐頭是件小事，買方家鎮(zhèn)的罐頭是件大事。

縣里大大小小的供銷社不下七八家，他們是最靠近公家單位的，所以領導想吃罐頭，一定會從他們供銷社買，萬一味道不對，努力白費。

“這好說。”葉文昌來到院子來到井水旁，拉起吊在井水中的水果罐頭。

這些罐頭本來是晚上一家人吃的。

不過既然真的是縣供銷社副主任，還是來談買賣的，這就不是事。

但還是留了一瓶梨子罐頭給小葉子。

一人一碗，三人一起喝下大半，爽！

體內(nèi)的暑氣頓時消散大半。

味道也是這個味！

同樣的水果罐頭，為什么別家就沒有這個味道呢？

又夸了幾句，李大炮進入正題，“葉廠長，咱們罐頭廠現(xiàn)在產(chǎn)量如何啊，一天能生產(chǎn)多少瓶水果罐頭？”

“不多的，一天也就一兩百瓶。”

“那么少？”

葉文昌點點頭，沒有解釋。

李大炮見葉文昌不想說，也就沒多問，同為公家單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都給我們供銷社吧，下午我就叫人來拉。”

身旁一人從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毛票放在桌子上。

“這是定金，一百塊。”李大炮又喝了一口水果罐頭，暑氣徹底沒了。

“李主任，我們還沒談罐頭價格的事情呢。”葉文昌略微為難，“而且，我們廠還有一位副廠長。”

之前和方回說好，賣到縣城是一毛錢一瓶。

這里的一毛錢一瓶肯定不是批發(fā)價。

“你是廠長你不能定價嘛？”

見葉文昌沒說話，李大炮又道，“那位副廠長什么時候能來？”

葉文昌還是不說話。

李大炮砸吧兩下嘴巴。

他娘的，你這廠長莫不是假的。

而此刻，方回正牽著大黑在趕來水果罐頭廠的路上，今天之所以晚了點，是因為跟葛愛民吹牛逼吹的時間長了，期間秦牧還打電話過來，提醒方回水果罐頭和海蜇罐頭可能會有人爭相購買，產(chǎn)量要跟上。

這事情在方回預料之中。

討好領導的辦法有很多種，朱會親口說罐頭和海蜇好，這就成為了其中一種。

還是最簡單最有效最不用出力的一種。

水果罐頭倒是可以先放出去。

至于海蜇，他還要再操作一波，把價值拉大。

價值拉大，才能賺錢啊。

離罐頭廠還有一千來米，路邊出現(xiàn)一幫人推著二八，粗略一看，能有十來個人，有男有女，正在說著什么。

其中一個小年輕看到方回，“喂，你是方家鎮(zhèn)的嗎？”

方回沒鳥他。

那人推著二八斜刺刺擋在大黑驢身前，大黑驢差點撅蹄子，被方回拉住了。

“跟你說話你沒聽到？”

“原來是跟我說話啊。”方回掏出一根大前門點上，一屁股坐在平板車前頭，“那我得告訴你。”

“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方回。”

“都一樣，知道是喊你就行。”小年輕說話很嗆。

方回挑了一下眉頭，剛想說話，小年輕被身邊人拉了一下，“問個路而已，不要沒事找事，趕緊找到罐頭廠買幾瓶罐頭拿回去看看對不對吧。”

“吊天，熱的一批！渾身冒火！！”

“你好，同志，請問你知道方家鎮(zhèn)有個罐頭廠在哪里嗎？”

方回裂開嘴巴，牙齒潔白。

“巧了不是，我剛好要去罐頭廠。”

“那就一起走吧。”

去罐頭廠路上，一人一驢和一幫人涇渭分明，有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方回也沒有搭理，看他們穿著和談吐，都是縣城來的，一個個鼻孔看人。

這是很常見的鄙視鏈。

大城市看不起普通城市，普通城市看不起小城市，小城市看不起鎮(zhèn)子上，鎮(zhèn)子上看不起鄉(xiāng)下，鄉(xiāng)下看不起好吃懶做...

很快，到了水果罐頭廠門口，方回發(fā)現(xiàn)院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亂糟糟的正在說話。

他把驢車停下，回頭抱著膀子，對著幾人道，“你們幾人在廠子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