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見到對方時明顯怔住了。

“教授，您怎么到這兒來了？“

這位中年人曾是劉明的大學導師王勁松，哈佛歸國的應用物理專家。

王教授揚起眉毛露出調侃的笑容：“不歡迎我來視察工作？“

年輕人訕笑著摸摸鼻尖：“我記得您主講的不是機械工程改造課么？“

“就許你搞軍工設計，不許我有正經研究？“對方得意地晃了晃手里保溫杯。

劉明瞪圓眼睛，敢情教書才是兼職，材料工程才是本行啊？

他將密封檔案袋遞過去時，明顯感覺導師呼吸急促了幾分。王勁松剛翻開扉頁，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凝固，鏡片后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節不自覺地叩擊著紙面：“這種分子結構...這數據...“

眼見導師旁若無人地伏在主席臺演算起來，劉明進退兩難地搓著掌心。底下突然傳來渾厚的吆喝聲：“王教授別吃獨食啊，拿下來給大伙開開眼！“

老教授猛然驚醒，拍著學生肩膀低聲道歉：“看我這老毛病...“轉身時白大褂帶起一陣風。

劉明抹了把額頭轉向臺下：“有請微電子研究所的同志，還有推進器控制系統的專家?！?

待最后一份文件交接完畢，他敲了敲麥克風：“請各位今晚務必吃透資料，明早八點按分組進駐實驗室——真正的戰役要打響了?！?

人們快速翻閱著文件，望向劉明的目光里多了幾分驚嘆。原本準備好的質疑都咽了回去，會議室里此起彼伏響起應答聲。

正當劉明在實驗基地晝夜顛倒時，千里外的四合院門前，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盯著青磚墻上的藤蘿發怔。

“楊廠長您看，這就是李部長給劉工置辦的院子?！袄顟训绿统雠磷硬林土恋念~頭。

楊偉民把歪斜的領帶扶正三回，凹陷的臉頰上硬扯出個扭曲的笑容：“走，咱們今天就是磕頭也得把人請回來。“

這兩位往日風光的廠長，如今像霜打的茄子。第三軋鋼廠這半年來機床三天兩頭趴窩，訂單違約賠得底褲都快沒了。工業部大會小會點名批評不說，工人們堵著辦公室討薪更是家常便飯。

最扎心的還是隔壁紅星廠蒸蒸日上的氣象——流水線轟隆作響，卡車排著隊往外運貨。想到這兒，兩人同時抬腳踹開了面子這層遮羞布。

手指剛觸到銅門環，兩桿鋼槍突然從門縫里頂住太陽穴。冰涼的金屬激得他們膝蓋發軟，后頸汗毛根根豎起。

“姓名！單位！“警衛的聲音比槍栓還冷硬。

“同志！都是革命戰友！“楊偉民嗓子劈了岔，胳膊舉得比投降還標準。

槍管重重戳在后頸：“少套近乎！三秒鐘不說實話就送你們吃槍子兒！“

以下是根據要求改寫的小說片段：

“這事兒沒半點虛的！“領頭的戰士繃著臉低喝，“咱們都是李團長警衛連的人，頭天報到團長就撂下狠話——見著可疑分子直接捆了，敢反抗的當場崩了！“

戰士們板著臉的架勢，看得楊偉民后脖頸直冒冷汗，李懷德褲管里的小腿肚子直抽抽。

“革命同志！我們是第三軋鋼廠領導班子的！“楊偉民聲音都劈了叉，“我是正廠長楊偉民，這位是李懷德副廠長，咱們可都是穿一條褲衩的自己人??！“

幾個戰士湊到墻角嘀咕，領章上沾著灰的老兵拍板：“小劉你帶他們去連部，我在這兒盯著?！?

穿過兩道月亮門，三人拐進東跨院。留在原地的戰士把槍栓拉得嘩啦響，又縮回槐樹影子里。

待茶碗見了底，周揚領著眾人拐進廠房。推開鐵皮門的剎那，造型流暢的軍用吉普車撞進所有人眼簾。

“再敢來騷擾劉主任家屬......“段鵬捏得指節咔吧響，從牙縫里擠出話，“下回就送你們去靶場當人形靶！“

等押到廠門口，段鵬又拿槍托杵了杵兩人后腰。望著那道虎背熊腰的身影，兩位廠長恨不得坐地上哭嚎。

本想著求劉主任高抬貴手，結果連正主面都沒見著，倒結結實實挨了頓皮帶炒肉，臨走還被槍口頂了腰眼。

吉普車開出二里地，楊偉民突然攥住方向盤：“姓李的，你褲襠里那灘爛事趕緊擦干凈！等劉主任騰出手來清算，老子可不陪你吃槍子兒！“

李懷德剛要瞪眼，后視鏡里警衛連崗哨的刺刀寒光一閃，到嘴的臟話又咽了回去。他原以為劉明不過是顆好用的棋子，如今這場殺威棒算是徹底打醒了他——當年任人擺弄的技術員，早成了動不得的活太歲。

他老丈人雖說在系統里有些分量，可也得看跟誰比。

這可是皇城根下權力最集中的地界，說句俏皮話，您往長安街邊掄竿子隨便一掃，保不齊就能撂倒三五個處級干部。

更別提和部隊沾邊的單位，他岳丈那點能耐在軍界高層面前連個響兒都聽不著。

“行吧，回頭我就把事兒抹平！“

李懷德撂下這話時，早就盤算好讓劉海中幾個當替罪羊。

對這些背黑鍋的倒霉蛋，他心里連個水花兒都沒濺起來。

眼下最撓頭的，是這么處置能不能讓劉明順氣兒。

“易中海帶的那幾個徒弟咋整？“

李懷德多問這嘴，全因易中海是楊偉民那條線上的人。

擱往常他早給收拾利索了，可如今兩人成了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總得互相遞個話頭。

“連鍋端！連易中海那老東西也別留。“

都火燒眉毛了還顧得上這些？先把自個兒屁股擦干凈再說，但凡沾邊的全捋一遍。

楊偉民肚里揣著本明白賬。

想搭上紅星軍工廠的線，關鍵得讓劉明“順過氣“，李懷德這正主他動不得，收拾幾個跑腿打雜的還不跟捏死螞蟻似的？

得了楊偉民準話，李懷德心里立馬有了章程。

次日清晨，第三軋鋼廠大喇叭滋滋啦啦響起來。

“全體職工注意！

現宣讀廠委會處理決定：

鍛工車間副主任劉海中，勾結技術科賈東旭、劉光齊、閆解放，后勤采購科劉光福、閆解成，食堂大灶何雨柱等人，對原技術部兼后勤部劉明部長進行誣告陷害，致使劉部長離崗，給廠子造成重大損失。

現對上述人員作出如下處分：

撤銷賈東旭、劉海中、何雨柱等人現有職務，即日起調往后勤處負責衛生清潔工作。“

“廠內臨時聘用人員劉光齊、閆解放、劉光福、閆解成、秦淮茹即日起解除勞動關系，永久禁止返崗。

第一車間八級技工易中海，因隱瞞實情且管教不力，技術等級降為五級，五年內不得參與評級考核。“

大喇叭足足循環了三輪才消停。

第一車間里。

易中海攥著扳手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他不過是在暗處支了幾招，這禍事怎么就砸他頭上了？

老易哪知道，他不過是被捎帶腳的池魚。

真要查出他也插過手，哪還能在這兒擰螺絲，早該去跟劉海中當廁所搭子了。

工友們瞅著老易直咂嘴，都說這老師傅倒了血霉，收的徒弟凈惹禍。

鍛工車間那頭。

劉海中跟丟了魂似的癱在鐵凳上。

車間主任的椅子還沒捂熱乎，轉眼就成了茅房總管？

工人們可不管他體面不體面，七嘴八舌往他心窩子捅刀子。

“嚯！咱們劉大領導這是高升衛生局局長啦！“

“趕明兒蹲坑可得去劉局長的地盤開開眼！“

“要我說前陣子頓頓見葷腥，全是人家劉部長跑斷腿掙來的！自打這黑心肝的使絆子，咱飯盒里凈是爛菜幫子！“

“啥？“

“就這王八羔子為往上爬，把財神爺都整跑了！劉海中你個斷人飯碗的禍害！“

“姓劉的你是全廠公敵！“

劉海中被唾沫星子淹得抱頭鼠竄，直奔李懷德辦公室討說法。

他倒要問問這姓李的，替他當刀使塞了那么多好處，轉頭就把他當擦腳布甩了？

剛摸到領導辦公室門邊，抬眼就撞見自家倆崽子，連帶閆家哥倆和賈家兩口子全堵在門口。

“爸，李廠長那邊說不能放我們進去?！?

劉光天話音未落，劉海中已經憋不住火氣，抬腳就踹開紅木門闖進廠長室，鞋底在瓷磚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老李你這可就不地道了！“

李懷德慢條斯理摘下眼鏡，用鏡布擦著鏡片，眼神陰冷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劉海中被這目光刺得后頸發涼，方才的囂張氣焰頓時矮了半截——說到底他就是個窩里橫的主兒，碰上硬茬就縮脖子。

“有事說事。“李懷德把鋼筆往文件堆上一扔。

劉海中忙堆起滿臉假笑：“您看今早的廣播通知......“

“廠委會定的?！袄顟训麓驍嗨?，“你有意見找工會反映。“

“可劉明那事兒可是您親自吩咐......“劉海中急得直搓手，話到嘴邊又咽下半截。

李懷德突然抄起茶杯重重一墩，瓷底磕在玻璃臺面上震得人心里發慌：“劉師傅，誹謗領導干部是要吃處分的。“

劉海中被這話砸懵了，這才回過味來——自己分明是給人當槍使了。

舉報材料都是他帶著人寫的，紅戳子蓋的是車間的章，從頭到尾李懷德連個指紋都沒沾。

“還有要說的？“

“沒...沒了?！皠⒑Ｖ行Φ帽瓤捱€難看。

“出去帶上門?！?

當劉海中灰頭土臉退出來時，等在走廊的劉光福趕緊湊上前：“二大爺（爸），里頭咋說的？“

“回家再說！“劉海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攥著拳頭快步往樓梯口走，工裝褲腿都在打顫。

九十四號四合院的天還沒黑透，易中海剛下班就召集了二大爺劉海中和三大爺閆埠貴到自家堂屋。

八仙桌上的搪瓷缸還冒著熱氣，賈東旭卻像被火燎了屁股的猴兒，沖進來就扯著嗓子嚷：“師傅您得給拿個主意！棒梗他媽被廠里開除了，我又給打發去掃茅房，全家人眼瞅著要喝西北風??！“

易中海攥著茶缸的手背暴起青筋，心里暗罵這潑皮倒是會順桿爬。

面上卻堆著慈祥道：“急什么？這不正等你二大爺三爺來合計么？“話音未落，劉海中和閆埠貴領著自家小子闖進來，兩張老臉都跟曬蔫的茄子似的。

要說這閆埠貴，四合院誰不知是雁過拔毛的主？

前些日子咬牙往廠里塞了三個月的糧票才把倆兒子弄進車間，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活像被剜了心頭肉。

倒是劉海中簡單些，既心疼大兒子劉光齊丟了飯碗，更惦記著自個兒車間副主任的位子。

“老易，李懷德那龜孫把咱們當夜壺用完就扔？“

閆埠貴三角眼滴溜轉，“要我說，咱們就該鬧到廠辦大樓去！他就不怕咱們掀了房頂？“唾沫星子噴到八仙桌的玻璃板上，倒顯出幾分虛張聲勢。

易中海慢悠悠呷了口茶。這鐵公雞打的什么算盤他門兒清——攛掇旁人當出頭鳥，成了他白撿便宜，敗了也傷不著半根汗毛。

九十五號四合院的煤油燈剛挑亮，易中海拿搪瓷缸敲了敲桌沿：“閆老西，您當李懷德是吃素的？真要捅破了天，您那教師證能擋得住軋鋼廠的鐵錘？“玻璃鏡片后頭，閆埠貴的眼皮猛跳兩下。

劉光齊蹲在條凳上冷笑：“三大爺莫不是盤算著，橫豎您不歸軋鋼廠管，回頭李懷德算賬也燒不著您家房梁？“他爹劉海中踹了條凳一腳，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湯直晃蕩。

“小兔崽子胡沁什么！“閆埠貴攥著磨出毛邊的中山裝口袋，喉嚨里像卡了棗核：“我倒是想替大伙出頭，可這胳膊能擰得過大腿么？“

話沒說完就讓傻柱截了胡，這愣頭青掄著笤帚把直嚷嚷：“要我說，今晚咱就堵劉明家胡同口！“

易中海差點把茶缸子捏扁。這渾小子當是胡同里打群架呢？昨兒李懷德借題發揮，明擺著要拿他們當槍使逼劉明服軟。

楊廠長在邊上裝泥菩薩，才讓他們撿了頓殺威棒——降薪的降薪，掃廁所的掃廁所。真要較真查起來，他們往車間主任屋里塞舉報信的事兒能瞞得??？

“都消停！“易中海把茶缸往八仙桌上一頓，震得燈泡影子直晃：“老劉降了三級工資，東旭他們仨發配后勤，這還只是頭道菜。眼下要緊的是——“他故意拖長調子，眼風掃過縮在墻根的賈東旭，“李懷德怎么就吃準咱們不敢掀桌子？“

閆埠貴突然摘下眼鏡哈了口氣，慢條斯理在衣角上蹭著鏡片：“要我說，李副廠長怕是捏著咱們更大的把柄......“話音未落，外頭野貓叫春似的嘶嚎驚得眾人后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