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政道：“沒有上面的文件，合村不實際吧！”

牛倔頭一臉嚴肅道：“什么叫不合適，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只要有飯吃，干啥子都是對的，不等他們……”

那老頭道：“這是我們村的集體決定，誰也攔不住。現在就只要你李學政一句話了。如果不嫌棄我們，愿意帶我們，你就會我們的天老爺。”

“不不不……言重了！”

李學政有點頭痛，這哪里是聽我的意見，你這是硬趕人上架子。

牛主任道：“你是讀書人，心善良。你看啊……你們村里人很多人你不認識吧？”

李學政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村你也是不認識，這兩村人在你眼里有什么區別呢？你既然對這甲好，為什么要放棄乙呢，這兩人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是人多了一個，是這道理吧。”

不得不說，這個村主任說的還蠻有道理。

真說合并，其實也就是人多了而已，上水村的人和三江村的人對自己確實沒什么區別。

可問題仍然很多。

李學政道：“承蒙你們看得起我，我李學政很感謝，但我畢竟是一個人，能力有限，這事以后再談好不，今天只喝酒！”

牛倔頭道：“我這人喜歡講實在的，你要和我喝酒當然行，但這事你要答應，這是我們村千多號人的愿望，我可是答應過他們的。”

那老人道：“行吧，李村長！算你做件好事！以后我們有飯吃了，就一定給你族里蓋個祠堂。”

人一餓，啥事都做得出來，李學政是領教了，什么天荒夜談的事都出來了。

今天他看到這隊伍想了很多，都沒想到會出現這事。

兩村一起搞，這不是開玩笑么。

幾千號人，就憑我李學政一個人？

我那個小賣部早晚會累垮。

牛主任道：“學政弟，我可能要大你幾歲，叫你一聲弟！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能怕帶不過來，你想啊，鄉長不也是一個人嗎，縣長不也是一個人嗎？他們帶的人還更多呢！”

“就是就是……這話有理。”

李學政道：“我其實沒啥本事，只是運氣好而已，能力其實不咋的，這事以后談。”

“你不要怕，就是沒帶好，我們也認，絕不怪你。”

李學政道：“我知道大家的想法，這樣好吧，我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們，今年我會怎么做，也告訴你們，大家一起搞。

牛倔頭道：“你這想法，我一開始就想了，行不通！這事沒那么容易！課堂上同樣是一個老師，一樣地教，他們學生都一樣的作業，能一樣的成績嗎？不可能嘛！”

“這事啊，得認真，要搞就得認真，馬虎不得。我們耽誤不起了，錯不起了！”

李學政忽然道：“你們是不想還糧食吧！”

牛倔頭：“……”

牛主任：“……”

那個老者哈哈大笑：“李村長就是愛開玩笑，我喜歡！”

忽然一個陌生年輕人，大概二十幾歲，忽然進來，聳聳鼻子，忽然在坑邊沖著李學政跪了下去：“李村長，算我們求求你了！你做做好事，我爹他今年走的，是餓死的，我妹她……”

嚇得李學政趕緊扶他起來。

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遞了過去：“男人膝下有黃金，以后不要做這種事，這個拿著！”

“我不要！你幫幫我們村吧！”

這演的哪一曲。

轉眼看向他們，牛村長眼紅了，牛主任轉過頭不忍看，老人扶著年青人：“細伢子，今年會好起來的。”

“不！聽說今年要交的公糧更多，誰知道今年又會不會是個災年。”

牛倔頭長嘆了一口氣：“造孽啊！”

顫抖著滿是補丁的袖子，擦了一下眼眶，低頭不語了。

兩鬢白發，蒼黃瘦削的皺膚，如刻下無盡的蒼涼，世道的悲哀此刻更讓人印象深刻。

“秀蓮！”

“學政哥！”

“切一碟臘肉過來，和一碟辣椒醬，沾著就能吃。”

“好！等一下！”

外面的熱鬧現在也開始弱了很多，估計耍的龍招式也差不多了，準備休息了。

他們三三兩兩坐在泥水地里，臺階上。

有些人腳丫子都鉆了出來，布鞋都是濕的。

說他們是一群叫化子，樣子確實像。

自己村里，也何嘗差不多。

要不然，小丫頭穿一雙新保溫鞋出去，也不會讓人眼紅了。

外面的人簌簌發抖，有人想在院子里燒堆火，無奈主人沒這個招呼。

這是一群能吃苦也能耐勞的群眾。

受過太多，苦過太多。

后世的人活在幸福中，哪里又會想到這里的人。

就是李學政不穿越過來也料不到這里的處境，遠比自己想像的慘。

李學政站起身，眾人看著他的背……

是無數的熱烈而希望的眼光。

他們甚至知道，李學政將決定今年他們的活路。

很多人的活路。

“先吃面吧！”李學政道。

然后他囑咐胡賽花，把家里的面粉都拿過來，大家吃飽，然后他準備走開，從小賣部再提兩袋面粉出來。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是人都驚了，李學政家竟然有這么多面粉？

當李學政從柴房又扛了兩袋十斤重的面粉出來時，后面就跟了一大堆人，小青年湊近鼻子使勁聞著。

就他娘的香，說實在的，這種香味他們是很久沒聞到了，現在都不要下嘴，聞著就舒服。

可肚子就更餓了。

胡賽花也有點驚訝，沒想到李學政又扛了兩袋面粉過來，拉著小丫頭到灶屋后面，低聲道：“四弟存了多少糧食？”

小丫頭哼了一聲：“他就是個變戲法的。”

“怎么回事？”

“家里沒糧了，他就去了柴屋，然后總是有面粉背出來，說是他在柴屋藏著了。”

“后來我經常去柴屋翻，其實啥也沒有。”

胡賽花驚了又驚，眼睛瞪得銅鈴大，還有這種事。

“怕是你翻得不仔細，去，我兩先去柴屋看看。”

兩人鬼鬼祟祟地從后面溜進柴屋，這次找得更仔細，連看不到的木柴堆后面都用樹枝桶了桶。

結果自然什么也沒有。

“應該是全拿走了！”

至于變戲法啥的，胡賽花自然不信。

可這事對呂秀蓮來說，一直是心中一個迷，她猜得最厲害的，就是這柴屋可能有暗室。

她雖然這么猜，卻不說出去，害怕別人找到這個暗室，比如胡賽花。

“開飯了啊！”

“開飯了！”

兩口大鍋，就是兩大鍋面條，上面鋪一層野菜點綴，聞著就激動人心。

旁邊是三碗碎肉和一碗醬。

“吃飯了吃飯了！”

一聽開飯，全都擠了進來。

早就餓得慌了，今天可是實打實的面條，不負初一不負肚子。

牛村長看大家揣著面條溜得香，自己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