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章
走向公元600年的羅馬與薩珊

從直布羅陀到加沙,各地民眾與東部行省一樣,皆忠于羅馬皇帝,遵奉同一信仰,保持同一裝飾風格,使用同一固定貨幣。

布朗(2006),第158頁

波斯族邪惡虛偽、奴顏婢膝,卻又愛國忠順。波斯人懾于恐懼,服從君王,故肯于為國吃苦、頑強作戰。

莫里斯一世《戰略》,第11章,1

耗資巨大,戰果卻微乎其微。

卡西烏斯·狄奧《羅馬史》,第75章,3.2—3

(關于羅馬—波斯戰爭)

羅馬帝國(600)

公元一至五世紀,羅馬帝國的輿圖變化甚微:東起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西及大西洋沿岸,北至蘇格蘭高地,南達撒哈拉沙漠。然而實情遠非如此。雖看似統一,東西卻日漸分裂。在君士坦丁堡與羅馬城,雙方各擁首都和元老院。公元395年之后,分立阿卡狄烏斯(Arcadius)與霍諾留(Honorius)為帝。曾有眾多帝王君臨天下,而今兩位新皇尚在弱齡——阿卡狄烏斯十七歲,霍諾留十歲,實權交由廷臣執掌。東部漸趨倚重文職政府,西部則更多受制于軍方。東西本是手足一家,卻開始相為敵仇。

匈人踏進歐洲,境外兵燹繼起,羅馬人因鬩墻之爭而應對乏力。面對民族大遷徙(1),東羅馬難免沖擊,而由于萊茵河與多瑙河邊境漫長,西羅馬更難招架。蠻族如潮,將西羅馬摧垮,但帝國淪亡遠非這一句話可以總結,也非本書所涉范圍。五世紀末,西羅馬覆滅(2)。不列顛淪為布立吞人、盎格魯人、撒克遜人、朱特人彼此攻伐的戰場;西班牙成為蘇維匯、西哥特兩王國的所在地;高盧受到法蘭克人、勃艮第人統治;阿非利加(3)落入汪達爾人之手;意大利則被東哥特人掌控。

然帝國疆域遼闊,雖連番失地,東部半壁江山仍坐擁古典世界最廣袤領土和最發達文明。君士坦丁堡政治領導有力,軍方多未敢造次。除卻君士坦丁堡和其他城邑的堅固墻垣,新的防御武器將是外交權謀和賄賂收買,而非增擴軍力。五世紀后半葉,東哥特人與伊蘇里亞人軍力再起。他們卷土重來,隨之引發“種種亂局——烈度不大的戰爭、虛張聲勢的攻伐、詭計詐術、政變企圖、和約簽訂、背叛與反背叛”1。非羅馬式的被動策略雖不得人心,卻幫助東羅馬帝國成功應對了亂局。皇帝阿納斯塔修斯一世(4)的“經濟運籌”使帝國的堅實根基得到鞏固。借由減免賦稅、節流增效、施行專業改革,帝國得以恢復良好的課稅基礎。2據稱,比及518年,國庫黃金儲備已多達三十二萬磅。3

羅馬帝國(600)

利用財政和軍事穩局最充分者當屬皇帝查士丁尼(5)。他在帝國各處大興土木。4無論是位于拉韋納的那座有皇帝本人著名鑲嵌畫的圣維塔萊教堂,還是從摩洛哥到耶路撒冷遍布地中海地區的各教堂,抑或是用于建造邊境要塞的最新技術,還有位于比提尼亞的桑加留斯橋,無不彰顯出羅馬藝術和建筑的持久輝煌。而查士丁尼用心最多者則是首都。他下令重修圣使徒教堂和大宮殿;為慶祝以自己名義所獲的大捷,建起查士丁尼之柱。而最令人驚嘆者莫過于上帝圣智教堂,即通常所稱的圣索菲亞大教堂。該教堂由一位數學家(6)和一位物理學家(7)設計建造,其規模在此后近千年的世界無出其右者。縱在今日,其壯觀氣勢仍使人嘆絕;特別是巨大的帆拱穹頂,其恢宏形制在文藝復興前一直無與倫比。似乎連查士丁尼本人也懾服于建筑師的造詣,遂慨嘆道:“所羅門(8),我已勝你!”5

不過,查士丁尼利用阿納斯塔修斯的遺產并非只為裝點帝國門面。他斥巨資建起一支可實現其軍事雄圖的部隊。對波斯人用兵初試鋒芒后,查士丁尼將目光轉向曾瓜分西羅馬的蠻族諸國。首個目標即阿非利加的汪達爾王國。蒙上天垂顧,貝利薩留(9)贏得阿德底斯姆戰役,克復迦太基,后于534年又擊潰欲拯救王國的第二支汪達爾部隊。6勝利之速超乎意想,查士丁尼遂征討意大利東哥特王國。因再獲好運襄助,兼之貝利薩留指揮得力,及至540年,波河以南意大利盡歸東羅馬。7十年后,南西班牙地區自西哥特人手中奪回,地中海幾乎再成羅馬內湖。

盡管查士丁尼的征戰旗開得勝,鞏固戰果卻更為棘手。只有當別處不起戰端之時,所需資源方夠維持。540年,與波斯人的戰事甫一爆發,重心陡移。哥特人尚未擊敗,貝利薩留即被召回。征服意大利尚待十二載。帝國雖已在534年粉碎汪達爾人的抵抗,與當地部落的戰事卻持續到548年。西哥特人迅即對羅馬屬西班牙發起進攻。此外,在多瑙河邊境,庫特利格爾匈人攻勢日緊。

若非命運痛下狠手,540年代的帝國或可應對這些難題。541年,正當帝國緊鑼密鼓調兵之際,腺鼠疫在地中海暴發。疾患首現于埃及貝魯西亞港,但或許源自尼羅河上游甚至更南地區,一俟傳及羅馬運糧船生滿跳蚤的老鼠身上,即勢如野火,四向蔓延。8受疫病影響,年底前,在東部戰線,貝利薩留與庫思老一世的戰爭始終相持不下。542年歲初,瘟病傳至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染疫。543年,瘟疫抵達意大利和高盧,544年或已波及愛爾蘭。君士坦丁堡的駭人說法足見疫情之嚴峻:“日歿人數達五千,繼而升至一萬,且持續增多”,墓園和萬人冢尸滿為患。9更有甚者,541年僅是一個傳染周期的開端。在隨后兩世紀,每代人都將遭遇一輪感染。瘟疫遷延日久,反復暴發,而史料顯示,阿拉伯半島及居民受疫病影響相對不大。這或可解釋羅馬和波斯兩帝國因何無法抵擋伊斯蘭洪流。

在查士丁尼盛名之下

雖暴發疫病,但因建筑、科技、文學(普羅柯比等人著書立說)、法律制度(頒布《查士丁尼法典》)等領域成就斐然,查士丁尼當政期無疑可躋身晚古時期最絢麗的時代之列。而其真正出色的建樹則是西地中海的軍事征服。這能否說明羅馬帝國實力增強卻完全另當別論。軍事征服并不意味著在西班牙或阿非利加已建持久和平,因為幾乎與此同時,西哥特人和柏柏爾人開始蠶食羅馬領土。在意大利,與哥特人長期作戰已多使城鄉基礎設施損毀嚴重,也令民眾苦不堪言。公元540年之后,與波斯人的戰爭仍在持續,查士丁尼政府幾乎來不及在被收復的行省重建防御工事和基礎設施,致諸地在財力或軍事上無以自我維持,旋即成為帝國財政的重負。帝國財政被轉撥給東部主要行省。因士卒無餉可領,在被收復地區,軍隊戰力漸衰,叛亂日增。而更糟情勢尚待出現。

始戰罷哥特人、汪達爾人與波斯人,550年代,阿瓦爾人到來,多瑙河流域驟亂。來者究竟是誰,至今猶存爭議。他們或是多元族群,由蒙古、突厥和嚈噠部落組成,為躲避興起于中亞的突厥汗國而逋逃至此。查士丁尼隨即雇傭他們,去征服在劫掠巴爾干的匈人和斯拉夫人,后又鼓動其干預格皮德人與倫巴第人的沖突。阿瓦爾人兩戰兩捷,成為多瑙河流域無可爭辯的霸主,自匈人阿提拉(10)之后,對羅馬屬巴爾干構成最大威脅。但羅馬面臨的更緊迫問題則是倫巴第人的反應。后者不愿受阿瓦爾人奴役,于568年遷至意大利,在此羅馬人沒有可擊潰他們的兵力。意大利旋即淪為戰端不止的泥潭,最終成為帝國人力和物力永遠填不滿的黑洞。

憑外交才能,查士丁尼或可穩定局面,但他于565年駕崩。此時,阿瓦爾人/倫巴第人之患尚待引發最大后果。這并非是說查士丁尼的繼任者皆庸碌之輩。不過,隨著六世紀挨向終點,日趨明顯的是,查士丁尼不惟有外交天賦,且承天之佑,能在當政的大多時期,于麾下羅致才具諳練的武將文臣——貝利薩留、納爾西斯、約翰·特洛格利塔、格曼努斯、卡帕多西亞人約翰、特里波尼安等等,不一而足。因再無能臣可用,再無驍將可遣,查士丁尼的繼任者們發現,帝國幾乎已無所憑恃。不久,莫里斯與希拉克略只得御駕親征,倚重皇族和內廷理國,也不顧他們能否堪任。

在多瑙河邊庭和意大利用兵受挫,對波斯人作戰不力,兼之內政壓力重重,似已逼瘋查士丁二世(11)。提比略和莫里斯速將東部靖邊視作當務之急。帝國軍隊多被成功部署到美索不達米亞,意大利和巴爾干的地方武裝只能孤軍奮戰。趁此契機,倫巴第人不單掠去意大利北部一個王國,甚或奪走半島中部和南部兩個自治公國。羅馬屬西班牙則被西哥特人吞食,僅剩大西洋沿岸的狹長地帶。而最令人憂心者卻是多瑙河邊境的失守。到582年莫里斯登基時,帝國已完全認識到阿瓦爾人之患,并通過繳納歲貢大致將其化解。可是,羅馬人卻難抵斯拉夫人在南方的大舉進攻。后者掙脫舊主阿瓦爾人的羈束,遍及巴爾干半島,人數之眾令伊利里亞和色雷斯軍隊無法阻遏。

因疲于應對阿瓦爾人、斯拉夫人與波斯人而無暇他顧,莫里斯(12)對西部行省采取斷然行動,分別于584和590兩年在意大利和阿非利加設立總督區。本質而言,此乃權力下放的政府,其掌權者,亦即總督,在拉韋納和迦太基代皇帝處理文武政事。總督統攬大權,這多少說明,君士坦丁堡的中央政府已不愿或無力向遠人提供長期幫助。不過,當七世紀阿非利加總督之子領兵叛亂(13),勢在改變國運時,總督區的設立將至少顯現一處正面價值。

一家獨尊——晚期羅馬宗教

四世紀時,在羅馬宗教領域,一神論基督教壓倒多神論異教對手。勝利可謂來得神速。世紀之初,基督教會仍是小眾,遭帝國上下一致迫害。然而,君士坦丁(14)于312年打贏米爾維安大橋戰役(15),將勝利歸因于基督教上帝的襄助,一切隨之變改。基督教不僅陡然合法,更是一躍成為君士坦丁執政王朝的信仰。至四世紀末,皇帝若非基督徒,則難以想象。在諸多方面,基督教的組織反映出帝國架構。時至今日,這一點從羅馬用語在主教代理、主教轄區、教廷等天主教體系中的使用仍可見一斑。羅馬主教實為宗教皇帝,高居各行省大小主教之首。但因帝國權力下放各地,教會架構亦須相應調整。到四世紀晚期,帝國東西分治,教皇被迫認可教會的類似格局。381年,君士坦丁堡牧首得到擢升(16),其地位僅次于教皇。至查士丁尼時期,安條克、亞歷山大(17)和耶路撒冷獲認,躋身管理羅馬教會的五大牧首區(18)

然而,該格局并未結束教會的權柄之爭。羅馬和意大利的世俗影響漸趨衰微,而在皇帝支持下,君士坦丁堡的宗教勢力則與日俱增。比至六世紀,查士丁尼不只在地中海各地廣建教堂,試圖強迫猶太教徒與其他異教徒改信基督教,且濫施皇權以左右教義。教皇若決計拂逆圣意,或遭強行罷職。教皇一職儼成君士坦丁堡的權力工具。不過,隨著倫巴第人在意大利半島不斷侵蝕帝國統治,教皇日漸獨立。

基督教內部亦充滿紛爭。有別于官方《尼西亞/迦克敦信經》(19)的觀點形形色色,異見大多起因于對三位一體本質的分歧,特別是對拿撒勒的耶穌為何既是上帝圣子又是凡人馬利亞之子這一問題存有爭議。六世紀晚期出現的主要觀點是基督一性論,即認為耶穌只有神性。這有悖于451年迦克敦公會議所表達的基督教官方觀點。后者認為,耶穌兼具人神兩性。在現代讀者眼中,這一切看似迂腐而無必要,但在整個晚古時期,此類爭議卻會點燃宗教激情。因而,若皇帝或教會試圖強迫全帝國認可同一基督教觀念,則幾乎必將觸怒萬千信眾,屬極度危險之舉。在為帝國提供大量人力和賦稅的埃及、敘利亞、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等地,基督一性論信徒為數眾多,更是不可招惹。七世紀上半葉,希拉克略和繼任者們嘗試推行基督一志論。該教義折中,主張耶穌具人神兩性,卻只有神的意志。他們確將看到此類教義之爭的分化力與破壞力何等強大,尤其在埃及和亞美尼亞。

羅馬帝國亦有其他宗教群體。猶太人受太巴列牧首領導,在帝國人口中占比頗高。10由于猶太人大流散(20)和基督教在帝國的傳布,后來多個世紀,猶太人每遭無端猜忌。受以往叛亂影響,羅馬人認為這些猶太群體是隨時作亂的潛在“內奸”,“對帝國災難公然表現出幸災樂禍”。11因此,猶太人不得與基督徒通婚,不得訂立遺囑,不得繼承財產,不得到庭作證,“不得為帝國效力”,且有證據表明,在地方曾發生強迫猶太人改變信仰之事。12但是,羅馬人對猶太群體存有戒心不無道理。盡管認為猶太人大流散將貽害無窮只是錯覺,留在巴勒斯坦的猶太人確成隱患。在七世紀,猶太人邀波斯人奪取巴勒斯坦,與之合圍耶路撒冷,后又迎入穆斯林,羅馬人的擔憂有所證實。

叛教者尤里安(21)在位短促,未產生長遠影響,統歸于異教信仰的種種迷信無法和基督教同日而語。13然而,盡管不為帝國認可,盡管被查士丁尼貶至與猶太人和異端相當的法律地位,被罰沒大量財產,甚而遭逐,異教信仰仍生生不息。異教在帝國雖受壓制而不滅,這得益于眾多鄰族(如大量前伊斯蘭阿拉伯人、柏柏爾人、阿瓦爾人、斯拉夫人、匈人、阿蘭人、保加爾人、突厥人等)的異教信仰。不過,難有證據表明,羅馬異教徒曾像基督教異端或猶太人那般引發影響到軍事部署的禍亂。

晚期羅馬軍隊

世紀更迭,羅馬帝國今昔殊異,軍隊亦有變遷。羅馬軍團重建于三世紀的亂局(22),經戴克里先(23)和君士坦丁改制而戰力增強,每支五千人的傳統軍團已被千人營取代。在四世紀多數時間,這支新軍與精騎以及募自域外部落的偏師協同作戰,重塑和保衛了帝國。然而,比至五世紀初,內戰頻仍,更兼對蠻族動武,傷亡甚巨,民眾的從軍意愿日減,因此越來越難以補充訓練有素的羅馬步卒。軍隊遂更多倚重蠻兵,而蠻兵隨人數增多漸趨獨立。這雖非帝國西半部覆亡的唯一緣故,但確是重要起因。

因地理位置有利,兼以文官治國,軍隊規模較小,故東半部免于類似命運。四到七世紀,東羅馬軍隊的總體構成幾無變化,仍包括屯于色雷斯、伊利里亞和東方的三支野戰軍,在君士坦丁堡護駕的兩支野戰軍,查士丁尼時期又分別在亞美尼亞、阿非利加、意大利和西班牙增設野戰部隊。軍隊中堅主要是帝國兵員,輔以蠻族同盟軍(foederati)及邊防軍。部隊裝備、組織、戰術和后勤也同以往大體相當。提比略二世、莫里斯、希拉克略等馬上皇帝確曾親自掛帥,而領兵者常是皇親貴胄,或雖非皇族卻才能出眾的統帥,如貝利薩留和腓力比庫斯(Philippicus)。

詳述羅馬兵員的史料匱乏,對七世紀初軍隊的規模與構成難下定斷。東部各行省野戰軍的規模或變化甚微。《百官志》(24)Notitia Dignitatum)記載有四世紀末/五世紀初東西羅馬帝國的軍事架構。該書稱,東羅馬野戰軍兵力為十萬四千,及至六世紀中期,為九萬五千。530年代初的東方野戰軍酷似《百官志》所載。548年的伊利里亞野戰軍兵力為一萬五千,而在395年則約有一萬七千五百。14此外,鑒于查士丁尼攻城略地后,在征服之地派駐野戰軍,六世紀中葉的軍隊規模或許更大。

由于倫巴第人、哥特人、阿瓦爾人和斯拉夫人的進攻,幾可肯定兵力有所損耗,但招募起一支一萬五千人的軍隊(稱為“提比略之兵(25)”)或彌補了大量折損兵力。17因此,七世紀初羅馬野戰軍的兵力或類似于查士丁尼當政晚期,即十五萬。然而,這只能被視作名義上的數字,極可能反映不出實際兵力。莫里斯的建議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他認為,一支軍隊有五千至一萬五千人屬規模適當,有一萬五千至兩萬人則屬規模龐大。18590年代的兵力語焉不詳,僅知道曾發兵約三萬到四萬,協助庫思老二世奪回波斯王位。

軍隊的戰術構成亦有變更。羅馬軍隊的組織向來復雜,而《戰略》所講或許最為詳盡。該書認識到,“各國陣形和戰術有別,不可等量齊觀。”19其各軍聯合理論亦凸顯古代戰爭之變。步兵戰力的衰減或是最大變化,面對強弓硬弩和草原民族(四世紀末以來日益壯大)的機動騎兵尤其如此。20為應其所變,羅馬人開始雇用草原牧民,訓練馬弓手。然而,由于波斯人和日耳曼部落不斷起兵,同時出于攻城之需,又因意大利、東部及巴爾干地形崎嶇,訓練有素的步兵仍大有用武之地。故此,雖則騎兵和其他精銳的比重不斷增加,以提供必要機動與打擊能力,步兵依然是羅馬軍隊的中堅,盡管“長期受忽視,最終幾被遺忘”。21

《戰略》將步兵分為三類:重裝步兵、輕裝步兵、箭矢步兵。每名士卒留短發,披斗篷,著束腰外衣,穿厚底耐磨釘鞋。重裝步兵相當于昔日的軍團士卒,武器有劍、矛、短標槍及鉛頭標槍,護具有頭盔和大型橢圓盾牌。暴露于陣前和側翼的士卒著鎧甲和脛甲。輕裝步兵裝備類似,有小標槍、矛、鉛頭標槍與投石器,而防護較少。步兵亦有大量弓弩嫻熟的射手。但射手同樣善用盾牌、標槍和投石器,足見其既能遠攻,也可近戰。22

步兵還有戰術細分。其基本單位是十六夫隊。四個十六夫隊組成六十四人的翼形隊,兩個翼形隊組成百夫隊,兩個百夫隊組成營。在戰場上,達二百五十六人的營部署成十六乘十六的步兵方陣。《戰略》鼓勵將步兵分成三或四組,并根據兵力變動輕裝對重裝之比。若人數超兩萬四千,一半步兵應是輕裝。若人數不足兩萬四千,比例應降至三分之一。此外,每九名重裝步兵應有一名留作后備力量。23改革后的騎兵每三百人為一旗隊,每一旗隊分為三個百夫隊,每個百夫隊分為兩個五十人的翼形隊,而每個翼形隊又分為五個十夫隊。人數達兩萬一千的騎兵部隊設各種機制,可見七世紀時騎兵作用增強。

軍隊建制反映出戰術構成及不同兵源。部隊既征召帝國各地的羅馬士卒,亦招募非羅馬兵丁,后者直接成為羅馬兵或組成同盟軍。同盟軍初為履行和約義務、以示臣服的蠻夷,到六世紀時不再處于“被征服地位,而是與羅馬人完全平起平坐”。24因此,同盟步騎被視作羅馬軍隊的固定組成,作為正規兵領餉和受訓。另一類是私兵(bucellarii),初為非皇族人員的衛士。名稱義為“食干餅者”,其由來是雇主供給基本吃喝。私兵編制與正規軍無異,幾乎來自各行各業。地主可武裝私人農奴和佃戶,而高級將領(如貝利薩留)可招募各種蠻兵與久經沙場的軍官。這也意味著私兵人數從幾十到數千不等,其規模取決于將領的地位與財力。君士坦丁堡政府將各地私兵納入帝國軍隊,使其不至失控,后成外邦精銳軍團。25

羅馬軍隊還有其他勁旅。六世紀后期,內院衛隊和禁衛軍依然存在,卻已形同虛設。查士丁尼擬派其出征時,他們栗栗危懼,情愿棄餉。26真正銳旅是值宿警衛(excubitores,字面義為“哨兵”)與精英團(optimates)。前者由利奧一世于460年代早期作為宮廷衛隊組建,約三百人,最初悉為伊蘇里亞人。他們在六世紀勢力日盛,查士丁一世、查士丁二世、提比略二世、莫里斯皆賴其支持才得以踐極。提比略和莫里斯確曾做過先帝的值宿警衛隊長。關于精英團,其由來有些爭議。他們或早在三世紀便已出現,或由提比略二世創立,而到七世紀時,已成五千之眾的銳師。27

羅馬部隊中戰力遠遠不濟者當屬邊防軍。他們起初屯守邊疆,是正規軍的擴充力量,待遇和地位不高,與地方治安兵或農兵無異。28邊防軍的戰力衰頹過甚,致查士丁尼斷其軍餉,奪其軍人身份。29不過,若以為邊防軍百無一用,似太過悲觀。“倘使邊防軍如此不堪其用,從君士坦丁至查士丁尼,至少會有皇帝曾留意到。”30在整個六世紀,他們效力野戰軍,被派駐戰略要塞與河流渡口。查士丁尼雖待之不厚,卻似乎也在各處邊廷大量維持邊防軍,534年甚至在阿非利加將其重建。31

盡管五世紀外邦兵員減少,但由于查士丁尼大事征伐,羅馬軍隊被迫越來越多地遣用外邦兵力。552年,在布斯塔伽羅盧姆之戰(26)中,蠻兵幾與正規軍人數相當,可見前者已何其重要。查士丁二世不愿遣用外邦兵力,致帝國在東部處境危急。直到提比略二世自境外廣募兵員,東部局面才得以恢復。因財政吃緊,及至公元600年,莫里斯只得減少外邦兵員,但形勢所迫,希拉克略又大量雇用蠻兵。后來羅馬帝國也始終愿雇外邦兵員。史料顯示,蠻兵來自同羅馬人有交往的各個外族:匈人、斯拉夫人、格皮德人、倫巴第人、保加爾人、阿瓦爾人、法蘭克人、勃艮第人、阿拉伯人、哥特人、汪達爾人、柏柏爾人、亞美尼亞人、高加索人、突厥人、波斯人。32

對外邦人依賴若此或表明,招募羅馬士兵遭遇困難。不過,盡管瘟疫一再反復,也難以證明人口銳減。論實力,羅馬人遠超同代人,人口縱減,仍具優勢。33羅馬不乏人力,而蠻兵眾多,這或許說明,軍隊待遇不足以吸引國人入伍。再者,士卒常無戰心,擅離和背叛時有發生。即便如此,在六世紀末與七世紀初,其時財力充裕,帝國仍可征召足夠士兵,以組建大軍。

由此可見,縱領土有失,政治分裂,宗教離析,財力衰減,吏治腐化,戰略與戰術問題重重,七世紀初葉的羅馬帝國仍是歐洲與中東霸主,其人口來源各異,信仰不同,技能多樣,其軍隊依然可敗任何敵人。

薩珊波斯

羅馬帝國廣為人知,七世紀的對手薩珊波斯卻聲名不彰。有人或了解波斯國——曾由“沙阿(27)”統治,1979年成為伊朗伊斯蘭共和國(28)。有人或對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略有耳聞。他們曾在溫泉關遭斯巴達三百勇士阻擊,亦曾被亞歷山大大帝征服。甚至在研究古典史和早期中古史的許多學者看來,薩珊波斯也只是羅馬帝國的無數軍事對手之一。他們時或舉兵進犯,而倘有羅馬皇帝欲追尋亞歷山大大帝的戰爭榮耀,他們遂雌伏于帝國軍威。然而,薩珊波斯遠不止于此。

論種族,薩珊人與前朝帕提亞(29)人相同,也是雅利安人后裔,不過更有可能是定居波西斯(今伊朗法爾斯省)的一個較早期分支。薩珊人自稱是阿契美尼德人苗裔,二者的故土均在波西斯。羅馬人認為他們是公元前六世紀“萬王之王”居魯士大帝(30)的胤嗣,雖然這種說法更有可能意在加強其政權的正統地位。34薩珊國出現于公元三世紀早期,當時在內戰與羅馬入侵的雙重壓力下,帕提亞王朝的中央政權轟然崩摧。據載,薩珊是波西斯大祭司,其子巴巴克(Papak)利用該職位贏得支持,掌控此地。在216或217年帕提亞人抗擊羅馬入寇的同時,巴巴克的兩子沙普爾(Shapur)和阿爾達希爾(Ardashir)正為爭奪波西斯的控制權而廝殺,最終后者獲勝。阿爾達希爾聯合其他小邦,起兵反叛鏖戰正酣的兩位帕提亞國王沃洛加西斯六世(31)和阿爾達班四世(32)。阿爾達希爾三敗后者軍隊,大概在224年左右,雙方決戰于霍爾米茲達干。沃洛加西斯似乎茍延至228年,其他小邦則支撐更久,而實情是,戰敗沃洛加西斯后,阿爾達希爾遂成伊朗高原無與爭鋒的霸主。35

薩珊波斯(600)

取代帕提亞人之后,薩珊家族承繼阿契美尼德跨洲帝國的余烈。該帝國曾于公元前六世紀統一近東所有主要文明,包括巴比倫、米底、亞述、埃及以及呂底亞,而被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后,遂又接納希臘文明。雖從未收復阿契美尼德帝國的大片領土,薩珊人依然掌控來自眾多民族、操諸多方言的人口,包括高加索地區的伊比利亞人、拉茲人、阿爾巴尼人、阿蘭人、亞美尼亞人、米底人,美索不達米亞和波斯灣的埃利梅安人、查拉塞尼人、阿拉伯人、波斯人,亞洲的蘇倫人、貴霜人、塞伽人、月氏人、印度人。后來,匈人、嚈噠人和突厥人也被納入這一多種族群體。

薩珊人因之在經濟、社會、文化和外交等領域均擁有多元而廣闊的空間。薩珊波斯不但經由波斯灣和絲綢之路同羅馬帝國治下的地中海地區保持交流,與阿拉伯半島、中亞、中國、印度次大陸及東南亞亦有往來。薩珊波斯可謂地處東西方文化和貿易要沖。薩珊人對此有充分認識,并在長達四百年的統治期間,不遺余力地保持這一豐富而具活力的多元文化。中古波斯語可能是瑣羅亞斯德教(33)祭司的語言,不過并未強推為通用語。有數篇波斯銘文,鐫刻所用文字不惟中古波斯語,亦有希臘語和帕提亞語。

薩珊帝國宗教

與阿契美尼德人和帕提亞人相同,薩珊波斯亦信奉瑣羅亞斯德教。該二元神教源自伊朗神話中的天神和戰神,由查拉圖斯特拉(又稱瑣羅亞斯德)(34)創立,及至薩珊時期,已在崇拜主神阿胡拉·馬茲達的道德真理中尋得平衡。善神阿胡拉與惡神德瓦斯以世界為戰場的斗爭反映出這一點。人類是唯一能選邊的參戰方,故此可左右戰局。因歷史悠久,同時由于“個人評斷、天國和地獄、肉體復活、末日大審判、因靈肉重聚而得永生”36等該教教義成為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等亞伯拉罕諸教(35)的基本構成,也許瑣羅亞斯德教“對人類的直接和間接影響超過任何其他信仰”。37有此歷史淵源,薩珊人特別注重將政權與瑣羅亞斯德教相聯系,宣稱因“受神佑”而獲天賜治權,主要以此確立其正統地位。38歷代薩珊國王均宣揚對阿胡拉·馬茲達的崇拜,并使其復歸純潔(曾被帕提亞人敗壞)。因與神關系密切,他們自稱現世神王,卻也慎重強調位居神下。

在薩珊人治下,帝國各地瑣羅亞斯德教的神職體系更加嚴密。至六世紀,各行省或地區均有維持教會篤睦的主祭司,而大祭司則監督教會上下,頗似基督教牧首與主教。同時,祭司團體主管全國各地眾多圣火祠及宗教生活。然而,在薩珊波斯,瑣羅亞斯德教絕非只是一門宗教。其道德規范為帝國提供法律準則:神職人員不單負責信眾福祉,也為所有人伸張正義。雖組織嚴密,賴國家支持,但比之基督和伊斯蘭兩教,瑣羅亞斯德教“教規繁瑣,缺乏信服力,思想狹隘,不愿變革”。39

薩珊帝國信仰眾多。40自二世紀始,基督教思想傳入波斯,不過在沙普爾一世虜獲數千羅馬戰俘之前,信徒始終寥寥。三世紀末在巴赫拉姆二世治下,曾發生迫害基督徒事件。由此可知,波斯基督教群體已壯大,被視為潛在威脅。羅馬帝國皈依基督教后,波斯基督徒常遭非難,被視作替羅馬人刺探軍情、為其進犯做內應、暗中破壞薩珊帝國的“奸細”。但薩珊人似不必擔憂,因為波斯基督徒確立起了有別于羅馬教會的身份認同。410年,他們在塞琉西亞—泰西封召集會議,成立由教長領導的教會組織。484年,在君迪沙普爾再度舉行會議,進一步凸顯其獨立地位。該會議宣布棄《尼西亞信經》而奉《聶斯脫利信經》。聶斯脫利主張耶穌人神兩性分離。這看似又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語義之辯。然而,分別于431和451兩年舉行的以弗所會議和迦克敦會議宣布將《聶斯脫利信經》革出教門。至此,波斯教會與羅馬教會徹底決裂。薩珊人遂開始接納波斯基督徒,庫思老二世娶基督徒(36)為妻,任用基督徒主理財政,聲稱受基督圣徒護佑。

在薩珊帝國,猶太教徒的作用亦不容小覷。對猶太教徒雖時有壓制,薩珊人卻悅納其參與社會生活,許其經商、做稅官,并給予一定自主權。或許令人驚訝的是,在羅馬—波斯戰爭(602—628)期間,波斯猶太教徒的作用竟超過波斯基督徒,攻打耶路撒冷時更是如此。雖偶有迫害事件,但一如前朝,薩珊人似對宗教持寬容態度。這或許并非出于天性仁慈,而是由于多元信仰問題有可能威脅和平,或引發叛亂,或因基督徒問題而授羅馬以進犯口實。故此,擇涵容而棄壓迫屬政治權宜。猶太教徒和基督徒參與收稅、貿易及建筑工程,在財政、基礎設施乃至軍事方面使薩珊人獲益,因之薩珊王朝更不愿對其施以迫害。

薩珊社會

如同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萬王之王手握軍政大權,經由身邊廷臣發號施令。其治下疆域概分兩類:屬國與行省。自帕提亞時代延續而下的小邦交由薩珊皇族及地方君主掌管。他們或享一定自治,有時則拂逆君意而引發禍患。薩珊人在取得控制權的疆域設省,而行省無既有政府,不能被列為附庸國。

薩珊帝國的社會分層更為多元。有四個等級略顯分明的階層:武士、祭司、農民、工匠,而他們仍可細分,且未涵蓋全部人口。武士階層的貴族是與國王世俗權力相關的最重要群體,包括薩珊皇室、地方君主及權貴家族。他們與萬王之王因“互擔職責,彼此依賴,共享利益”而有瓜葛,但依然不斷給波斯王制造禍端。41

或因此故,在整個六世紀,卡瓦德一世和庫思老一世試圖改變貴族與軍隊的層級結構。42權位將由君王授予,而非世襲,擢升較低級文武貴族,令其治理帝國,成為抗衡資深武士階層權勢的力量。然而,雖施改革,在薩珊波斯的最后百年,君主和貴族依舊爭斗不斷,連后期最有作為的薩珊國君庫思老二世亦無法置身其外。武士階層與薩珊波斯另一強勢群體祭司的權柄之爭,是薩珊帝國內部安定的又一大患。薩珊王族、武士、祭司彼此攘權奪勢,眾人熱衷內斗而不愿御外,終致波斯帝國分崩離析。43

然而,雖是治國最重要群體,上層階級卻人數最寡。薩珊波斯或盛行城邑生活。在前現代時期,美索不達米亞的城邑人口或最為密集。44但是和幾乎所有古代國家一樣,農業是薩珊經濟的主要驅動力。農民階層要供養帝國,負擔已重,更兼須繳納絕大部分國家稅收,負累愈甚。匠人與商賈階層更是等而下之。他們多不信奉瑣羅亞斯德教,或因此受祭司歧視。遺憾的是,在薩珊帝國,筑師、醫者、手工藝人和商賈雖作用重要,卻略顯無聞。筑師建造出舒什塔爾的凱撒壩橋和比沙普爾城等杰作,而波斯商賈將貨物遠銷印度、中國,以及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地區,或當掮客,將絲綢、珠寶、香料、香水、皮革、奴隸和動物從東方輸往西方,亦將西方商品運售至東方。與羅馬人和議時,商貿必在討論之列;羅馬人曾接洽埃塞俄比亞和阿拉伯半島南部居民,以及歐亞平原的突厥人,欲顛覆波斯人的商業地位。商貿之重要由是可見一斑。45

人數最多的民眾亦分兩類:貧者與暴民。前者按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應受保護,而后者目無法紀,為其地主制造事端。奴隸是薩珊帝國另一大群體,從事農業和宗教等各類活動。他們雖被視為物品,亦被當人看待,故有別于主人的其他財產,且不受凌虐。在羅馬帝國,奴隸占比或在10%到20%之間;薩珊奴隸是否與此相當,則無從知曉。46

薩珊軍隊

薩珊軍隊與波斯傳統部隊略同,由萬王之王、皇室成員或貴族高官統率,包括貴族騎兵、來自低級貴族和游牧同盟的輕騎弓手、強制入伍且占主體的步兵。阿米亞努斯·馬爾切利努斯、普羅柯比、莫里斯等羅馬人的著述以及一些有價值的考古證據提供有足夠信息,展現出較全面的情景。“能征慣戰向來有助于佐證波斯君主的正統地位”,故此,薩珊王須在戰爭中彰顯自己擁有治權,受神垂青。47然而,若萬王之王無法領兵或不善軍事,薩珊兵權則由皇室或豪族出身的大將軍執掌。此外,各行省和邊地亦有軍事統帥。可見,薩珊部隊除軍階外,也有常設建制。庫思老一世對軍隊建制加以擴充,將薩珊軍隊一分為四,分駐美索不達米亞、高加索、波斯灣和中亞,每支部隊皆由將軍統領。此舉加強了波斯軍隊在多條戰線持久用兵的能力,同時減少了對地方君主和權貴出兵的依賴。然而,叛亂卻因此有增無減。將軍身處君王視線之外,開始自行其是,巴赫拉姆·楚賓反叛即最顯著例證。他不僅對薩珊王朝造成沖擊,且在590或591年僭位,成為萬王之王。

雖施改革,薩珊軍隊的中堅仍是貴族重甲騎兵。騎手和戰馬裝備有“馬鎧、鎖子甲、胸甲、脛甲、劍、矛、盾、棒……戰斧或長杖、箭囊、弦弓兩張、箭三十支,另有折索兩條”。48沖鋒時,矛是主戰武器,戰馬疾馳之下,“其威力足可刺穿兩敵”,而騎兵陷于混戰時,劍、短棒、戰斧或長杖可派上用場。49由筋腱、木頭和獸角制成的反曲復合弓為遠射利器,即使對抗最精良的羅馬鎧甲,也有巨大穿透力。

薩珊鎧甲亦不容小覷。“位于塔奇布斯坦的庫思老二世石窟展現出薩珊鎧甲的發展巔峰”,50但仍略同于阿米亞努斯在363年所講:“兵士從頭到腳皆擐金屬鱗甲。”51周身著鎧的習慣反映在敵軍對薩珊重裝騎兵的叫法中。希臘人與羅馬人稱其為被甲兵(cataphracts)或重甲騎兵(clibanarii)。前者義為“全身披掛”;后者可能出自波斯語“武士”(grivpan)一詞,或更有趣的是,也許源于拉丁詞“野外烤爐”(clibanus),以此譏誚受沙漠炎日烘烤的騎兵。從騎兵中,又遴選出“不死軍”,作為沙場勁旅和禁衛軍,這當然是受其阿契美尼德前輩的啟發,也就是在溫泉關被列奧尼達(37)的斯巴達勇士狠狠教訓的那支同名軍隊。

薩珊人也大量遣用征自帝國內部及周邊眾族(阿拉伯人、突厥人、貴霜人、匈人、嚈噠人和亞美尼亞人)的騎兵。他們多為輕騎射手,遣以攢射箭雨,擾亂敵陣,但缺乏重鎧,極易遭襲,故此甚少投入混戰。波斯騎兵的另一股力量是象兵。阿米亞努斯寫道,363年,象兵現身戰場,“幾乎使人驚怖難當”,其“叫聲、氣味及怪相更是令戰馬慌懼不已”。52他還回顧稱,巨獸一旦發狂,將傷及雙方;騎手遂受命殺掉坐騎,將利刃或尖樁刺入巨獸脖頸。塔奇布斯坦石窟顯示,庫思老二世的軍隊曾調用象兵。后來,伊嗣俟三世曾遣戰象抗擊穆斯林。

長久以來,輕重騎兵配以弓弩,成為波斯軍隊的重要戰術。借助反曲復合弓的威力,騎射兵不斷致敵小規模傷亡,或迫其打亂防守陣形,尋求交戰而不得,給重裝騎兵以決戰沖鋒之機。盡管有人稱波斯人“與斯基泰族(38)不同,不懂突然回攻追兵”,但想必他們仍善用史載的“帕提亞回馬箭(39)”,即佯裝逃遁,向后攢射箭矢,為羅馬步兵所忌憚。53

薩珊軍隊的進攻主力為騎兵,其絕對主體卻是步兵。薩珊射手有柳條和獸皮制成的長形曲面盾作掩護,裝備復合弓。“由藝高射手操控,箭矢呼嘯飛出,予敵致命創傷”,故射手頗受重視。54農軍募自鄉民,成員混雜,是不領餉的步兵。他們雖配長矛、盾牌和劍,在薩珊人的作戰計劃中卻往往不被看重,多充當騎兵隨從,守護輜重,參與圍城。波斯人缺少重裝步兵,羅馬人認定其不善近戰。55

波斯步兵雖有此不足,羅馬人仍忌憚薩珊人的軍事組織與謀劃。莫里斯在《戰略》中詳述道:“他們列陣迎敵,分左右中三隊,每隊人數相當……他們沉著堅定,以齊整密集之陣形穩步邁進。”56而薩珊人改進波斯軍事組織的最顯著例證見于圍城戰法。薩珊人向羅馬戰俘習得攻圍戰術,即使面對最大的城邑也無所畏懼,其能力也在不斷增強,甚至或已超越羅馬人。的確,總體而言,薩珊人的軍事研究似已精深,詳論軍事組織、馴馬、騎術、射技、戰法、后勤的手冊以殘篇存世。57

雖則組織嚴密,因缺少可靠佐證,薩珊兵力難以判知。他們與羅馬人長期相持不下,可見能集結重兵。530年,多達四萬波斯步騎與來自尼西比斯的一萬援軍齊攻屯兵達拉的貝利薩留,同時有三萬大軍往攻尼科波利斯,其中包括一支龐大的外邦偏師。58591年,庫思老在巴拉拉松河部署有六萬由羅馬人與波斯人組成的聯軍,其中或有半數是擁護他的薩珊人,同時巴赫拉姆手握四萬重兵。可見,波斯帝國能隨時投入至少七萬人馬。59波斯軍力或不止這些野戰軍。可能與羅馬人一樣,有些兵力須部署在邊境,不單要抗擊羅馬人,還要防范高加索人、阿拉伯人、突厥人和印度人。

盡管阿爾達希爾欲結束帕提亞王朝的諸侯分立局面,建立一個權力更集中的國家,薩珊帝國卻始終深受前代影響。早在薩珊人掌權之前,一家治國,貴族分階,權貴與君主彼此依賴,帝國的總體構成、布局及運作等制度已確立。薩珊人發現,以上狀況根深蒂固、難以革除,而且其延續帶來更多安定。穆斯林阿拉伯人征服波斯后,這些傳統依然存在。他們幾無選擇,對其中許多只能承襲。不過,在軍事領域,薩珊人對帕提亞的傳統有所發展。比及六世紀末,波斯帝國已能夠利用羅馬人的任何弱點。

回到出發點:羅馬與薩珊交往史

羅馬與薩珊時有交兵,這不足為怪。兩帝國本質上皆黷武好戰,故相視為敵。因此,在任何特定時間,但凡須轉移民眾對國內問題的視線,或欲使統治名正言順,當權者則棄多年和平關系于不顧,而發動“彰顯榮耀的”征戰。為鞏固權柄,擊敗帕提亞人之后,阿爾達希爾幾乎又立刻引兵,往攻羅馬屬美索不達米亞,據傳曾夸口“要奪回古代波斯人遠至愛琴海的所有土地,聲稱這一切皆祖輩所留,本屬波斯”。60初戰克取雖幾無久守,于被征服者和羅馬人卻是警告:新立的薩珊帝國不容輕慢。

薩珊雖有此警示,且有十一個羅馬軍團駐守東部行省,但似乎羅馬人遲遲未充分認識到新鄰之患。阿爾達希爾再度興兵,在美索不達米亞和敘利亞長驅直入。后來,其子沙普爾讓羅馬人倍感壓力,羅馬東部防線近乎崩摧。240和250兩年代,波斯人攻陷杜拉歐羅普斯,甚至安條克等城,在巴巴利蘇斯與埃德薩(今土耳其烏爾法)大獲全勝,虜獲羅馬戰俘數千,包括羅馬皇帝瓦勒良。最后時日里,瓦勒良淪為沙普爾上馬的墊腳凳。61在托羅斯山,羅馬部隊于退卻時回擊,波斯軍隊的征服腳步方被遏阻。商隊貿易中心巴爾米拉的統治者塞普蒂米烏斯·奧德納圖斯(Septimius Odenathus)采取日益獨立的行動,才使羅馬扭轉戰局。奧德納圖斯不僅將波斯人逐出敘利亞,而且收復尼西比斯與卡雷兩地,之后進逼泰西封。然而,勝利卻帶來巴爾米拉人對羅馬人的反叛,兼之沙普爾辭世,薩珊帝國局勢不穩,羅馬—波斯戰爭告一段落。三世紀最后三十年,兩帝國因有內訌,大抵互不相擾,只是在283年卡魯斯(40)(Carus)曾洗劫泰西封。

直到世紀最后數年,始再起戰端。波斯王納爾西斯攻略亞美尼亞,敗羅馬人于卡雷城外。但羅馬皇帝伽勒里烏斯(41)(Galerius)發起反攻,羅馬軍隊完勝,于299年幾乎盡吞北美索不達米亞。該狀況直到330年代后期方有變改。其時,沙普爾二世對羅馬領土發動連番攻勢,以回應君士坦丁意在協助波斯基督徒的軍事集結。不過,波斯人雖數次得勝,但君士坦提烏斯二世采取守策,波斯軍隊未獲重大戰果。沙普爾二世于359年再度起兵,最終圍困阿米達。羅馬史家阿米亞努斯·馬爾切利努斯曾參加此役,幸而生還。他對戰事有過詳述。為雪戰敗之恨,363年,羅馬最后一位異教皇帝尤里安親統大軍遠征波斯,連番告捷,卻未克泰西封,后在歸途被殺。繼任者約維安(Jovian)做出重大妥協,割讓底格里斯河、亞美尼亞、尼西比斯、新加拉以遠的所有羅馬領土,尤里安的殘兵始得回返。387年,羅馬與波斯再簽和約,進一步議定邊界。雙方同意分治亞美尼亞,兩帝國的矛盾焦點就此基本消弭。

下一世紀,羅馬與波斯少有邊事。在北部邊地,蠻族大舉侵徙,雙方均無暇旁顧。整個五世紀僅載有兩場不算殘酷的短時交兵。比及502年爆發戰爭時,兩國已同尤里安與沙普爾時代判然有別。羅馬帝國西半部已傾覆于汪達爾人、哥特人與法蘭克人的如潮沖擊,而波斯人在向嚈噠人繳付巨額賠款,以保住其伊朗高原的“主人”地位。毫不奇怪,鑒于上述情形,阿納斯塔西亞戰爭類乎以往交兵。起先,波斯人侵入阿米達與埃德薩,不久被羅馬軍隊擊退,邊境復歸當初。

盡管亞美尼亞不再是沖突焦點,但為爭奪伊比利亞(42)與拉齊察兩塊領土,不久羅馬與波斯另起爭端。520年代中期,波斯屬國伊比利亞向羅馬人倒戈,戰事爆發。至530年,顯然波斯人已占上風。不過,皇帝查士丁尼與貝利薩留重整旗鼓,在達拉和薩塔拉取勝,抵住波斯兵鋒。531年,波斯軍隊在卡利尼庫姆獲勝,戰事又延續一年,而及至532年9月,雙方皆已厭戰,遂簽署和議(被樂觀地稱為“萬世和約”)。和平維持了八年。庫思老一世應拉齊察(今格魯吉亞東部)之請,乘羅馬忙于意大利戰事,對羅馬東境發起數次大規模進攻。貝利薩留被調回,勉強牽制住庫思老的兵力,但因有幾座羅馬城池頑強防守,且達拉又傳捷音,羅馬人得以光復美索不達米亞失地。至545年,戰事似已耗至盡頭。然而,拉齊察人決定放棄波斯“庇護”而轉投羅馬舊主,致拉齊察戰爭時打時停,又延宕十七年之久,但戰果寥寥。561年,雙方達成另一份被矚望過高的和議,預期維系和平五十年。

和平僅持續十一年。波斯人在阿拉伯半島南部拓展勢力,威脅到羅馬人經亞丁灣與印度的商業往來,同時羅馬人與突厥人協商,欲剪除波斯人沿絲綢之路的勢力。商貿利益產生沖突,引發新一輪干戈。572年,查士丁二世日漸精神失常,將兵馬統帥馬爾西安解職,此舉可謂不合時宜。羅馬對波斯屬美索不達米亞的入侵遂告一段落。庫思老麾下的波斯主力不單遏制住羅馬兵鋒,而且洗劫了敘利亞,并攻陷達拉。據信,查士丁因此發癲,最終遜位(43)。庫思老挾勝利余威,在575年大膽突襲安納托利亞(44)。然而,除塞巴斯蒂亞(今錫瓦斯城)外,遭襲擊的羅馬城邑皆抵住攻勢。之后在梅利泰內附近,羅馬軍隊給予庫思老沉重一擊。因有此敗,庫思老試圖謀取和平,和約未立卻先身故。繼任者霍爾米茲德四世拒罷刀兵。戰爭焦點重回美索不達米亞和亞美尼亞,但在570年代最后數年及整個580年代,雙方互有勝負,高下難分。

在諸多方面,572至591年的戰爭是以往長達三百五十載羅馬與波斯交兵的縮影。雙方俱曾取得大捷,俱曾在邊地操縱代理人戰爭,俱曾遣派突襲部隊進犯敵境。帝王一時興起,或同盟互起紛爭,都將速改總體態勢,或顛覆多年的和睦共處局面。不過從全局視之,卻幾乎一切如故。屬國或轉投敵方,一方或暫得先手,但在六世紀末,除卻在美索不達米亞北部互有得失,羅馬與波斯的邊境極似三世紀初。表面看來,602至628年戰爭的起因與先前別無兩樣:羅馬新皇加冕,波斯王決計興師,意欲在兩國邊廷的傳統戰場一探對方虛實。波斯王庫思老二世挑起戰釁,且多占上風,卻稱興兵是為彰顯勇武,而絕非趁人之危。究其根源,在于572至591年戰爭的落幕:這場戰爭并非因累歲干戈彼此消耗和戰而無果而走向司空見慣的和談。

589年,十余載的軍事和戰略僵局被波斯將軍巴赫拉姆·楚賓徹底打破。因未能在高加索擊敗羅馬人,巴赫拉姆被霍爾米茲德四世革職,受到折辱,于是發難,速獲大批波斯軍隊的支持。惶遽中,波斯貴胄將霍爾米茲德趕下寶座,立其子庫思老二世為王。然而,巴赫拉姆余怒未息。忠于庫思老的軍隊被擊潰。不久,年輕的國王踏上流亡之途,叛將遂加冕為巴赫拉姆六世。薩珊國祚在史上首度中斷,而庫思老逃亡之地則更是關系重大。

590年歲終前,庫思老遁至羅馬屬敘利亞,很快被送往君士坦丁堡,來到羅馬宮廷。新皇莫里斯曾是東部戰線的有為將軍。他看到打破僵局、謀取巨利之機,遂應允派兵助庫思老復位。591年歲初,羅馬—波斯聯軍在尼西比斯附近戰敗巴赫拉姆所部,攻下波斯首都泰西封。之后,聯軍定下夾擊策略,欲剿除篡位者。庫思老與羅馬東境統帥納爾西斯從美索不達米亞逼近巴赫拉姆在阿特羅帕特尼(今阿塞拜疆)的陣地,約翰·邁斯塔康則從亞美尼亞入境波斯。在隨后的巴拉拉松河戰役中,庫思老取得決定性勝利,重登波斯王位。莫里斯和庫思老的聯手使羅馬與波斯的關系出現劇變。羅馬雖未成為薩珊帝國的保護國,庫思老卻將亞美尼亞、伊比利亞、拉齊察、美索不達米亞的眾多城邑和大片領土割予莫里斯,其中包括阿米達、卡雷、達拉、馬泰洛波利斯(今錫爾萬)、提格雷諾塞塔、曼奇克特、埃里溫、阿尼,不一而足。近東的力量均勢由此丕變。

數百年來,羅馬與波斯干戈不息,“似乎遞勝遞負、永不休止的循環”卻無從打破。十年后,莫里斯與庫思老的這次聯手將引燃七世紀的沖突,恒久改變兩大帝國及整個世界。62


(1) 指歐洲民族大遷徙,發生于公元四至七世紀。其時,匈人入侵歐洲,致各蠻族(包括東哥特人、西哥特人、汪達爾人、勃艮第人、倫巴第人、法蘭克人等在內)被迫西遷,西羅馬因之覆亡。

(2) 476年,日耳曼人首領奧多亞克攻占西羅馬首都拉韋納,廢黜皇帝羅慕路斯二世,自此西羅馬滅亡。

(3) 阿非利加,西羅馬在北非所設行省,大致包括今突尼斯、阿爾及利亞東北部、利比亞西部沿蘇爾特灣海岸。

(4) 阿納斯塔修斯一世(約430—518),491至518年在位。登基時已年逾花甲,并娶先皇遺孀。在位期間,施行卓有成效的行政與財政改革,卻因宗教政策而不得人心。

(5) 指查士丁尼一世(約482—565),527至565年在位,執政成就卓著,史稱“查士丁尼大帝”。

(6) 指特拉勒斯的安提莫斯。

(7) 指米利都的伊西多爾。

(8) 所羅門,古以色列王國第三任君主(公元前十世紀),被認為是古代以色列最偉大的國王,尤以大興土木著稱,曾在耶路撒冷修建豪華宮殿和耶和華神廟。

(9) 貝利薩留(約505—565),查士丁尼時名將。一生戰功赫赫,多以少勝多,善以己長攻敵之短。

(10) 阿提拉(406—453),匈人帝國領袖,以野蠻殘暴聞名,人稱“上帝之鞭”。452年,他攻陷西羅馬首都拉韋納,使西羅馬帝國名存實亡。在其領導下,匈人帝國的版圖曾達極盛。

(11) 查士丁二世(520—578),565至578年在位,查士丁尼一世的外甥。當政期間因內外交困而患精神病,據傳曾在宮里咬人。

(12) 莫里斯(539—602),582至602年在位,最終被推翻并處死。他亦是軍事理論家,著有《戰略》一書。

(13) 指第2章所講希拉克略之叛。

(14) 即君士坦丁一世(274?—337),306至337年在位。330年,他將都城由羅馬遷至拜占庭(初稱新羅馬,后以創建者之名稱君士坦丁堡)。他是首位皈依基督教的羅馬皇帝。

(15) 米爾維安大橋戰役,發生于312年,地點在臺伯河上的米爾維安大橋。君士坦丁獲勝,政治對手馬克森提烏斯溺斃河中。經此役,君士坦丁奪得羅馬帝國西部控制權。

(16) 381年,狄奧多西一世召集第一次君士坦丁堡會議。會議宣布,君士坦丁堡牧首的地位僅次于羅馬教皇。

(17) 亞歷山大城,公元前332年由亞歷山大大帝建造,并成為埃及首都,直至公元642年被阿拉伯軍隊占領。

(18) 五大牧首區,包括羅馬、君士坦丁堡、亞歷山大、安條克、耶路撒冷,皆為帝國重要城市。

(19) 信經是基督教基本信仰綱要。325年召開由各地主教參加的尼西亞公會議,制定《尼西亞信經》。451年的迦克敦公會議重申《尼西亞信經》,并制定《迦克敦信經》。

(20) 公元70年,羅馬軍隊攻陷耶路撒冷,摧毀猶太教圣殿。猶太人遭逐,自此散居世界各地。

(21) 叛教者尤里安(331—363),361至363年在位。當政期間,宣布宗教信仰自由,欲改變自君士坦丁以來基督教的獨尊地位,被基督教文獻稱為“叛教者”。

(22) 指三世紀危機(235—284)。其時,羅馬帝國面臨內憂外患,危機深重:外有異族入侵,國內經濟衰敗,財源枯竭,矛盾激化,民變不斷,政權更迭頻繁,前后共歷二十六帝。284年戴克里先登基,危機始告結束。

(23) 戴克里先(245—316),284至305年在位。父母為釋奴,本人起于卒伍,由部屬擁戴踐祚。他終結了三世紀危機,并開創四帝共治:為便于統治龐大帝國,東西部各立一位正帝(奧古斯都),并分由一位副帝(愷撒)輔佐。最終他因病退位,以種菜自遣。

(24) 《百官志》,一部古羅馬文武官員官階表,是了解四世紀末至五世紀初羅馬帝國行政架構的重要史籍。

(25) 提比略之兵,拉丁語為Tiberiani,由提比略二世(Tiberius II)募自外族。

(26) 布斯塔伽羅盧姆之戰,發生于今意大利瓜爾多塔迪諾鎮附近。此役中,宦官名將納爾西斯擊潰東哥特主力。

(27) 沙阿,或稱沙,Shah的音譯,全稱為Shahanshah(萬王之王)。

(28) 霍梅尼領導伊斯蘭革命,于1979年推翻巴列維王朝,廢除君主制,建立伊朗伊斯蘭共和國。

(29) 帕提亞帝國(前247—224),又名安息帝國,在今伊朗,后被薩珊帝國取代。

(30) 居魯士大帝(前590/580—約前529),先后征服米底、呂底亞、新巴比倫,建立波斯帝國,后在征戰中陣亡。他對被征服者寬仁以待,因此為人稱道。

(31) 沃洛加西斯六世,208至228年在位,被其弟阿爾達班四世篡權后,仍保有對巴比倫的統治。

(32) 阿爾達班四世,約213至約224年在位,帕提亞王朝末代國君,擊敗兄長沃洛加西斯六世,篡得王位。

(33) 瑣羅亞斯德教,古波斯帝國國教,以《阿維斯塔》(亦稱《波斯古經》)為經典,信奉光明神阿胡拉,南北朝時傳入中國,漢語史籍稱祆教,俗稱拜火教。

(34) 查拉圖斯特拉,生卒年無考,一說生于約公元前628年,卒于約公元前551年。年少即辭親遠行,后獲神啟創立瑣羅亞斯德教。查拉圖斯特拉是古波斯語名字,義為“金色之星”,瑣羅亞斯德則是希臘語名字。

(35) 亞伯拉罕諸教,指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三教同源,皆肇自閃米特人的原始宗教,均將亞伯拉罕(伊斯蘭教稱易卜拉欣)視為始祖,同時均將耶路撒冷視為圣地。

(36) 指希琳,來自亞美尼亞,為庫思老二世所鐘愛。

(37) 列奧尼達,古希臘斯巴達國王,以驍勇著稱。公元前480年,在第二次希波戰爭中,他統率希臘聯軍約七千人鎮守溫泉關,阻波斯重兵十余萬,擊退敵方多次進攻。后腹背受敵,主力撤走,他親領三百名斯巴達勇士死戰不退,盡皆捐軀。波斯軍隊傷亡近三萬,國王薛西斯的兩個兄弟殞命。

(38) 斯基泰族,公元前九世紀至公元前二世紀生活于中亞的游牧民族,善騎射,與早期波斯人聯系密切。

(39) 帕提亞回馬箭,亦稱安息回馬箭。帕提亞弓騎兵作戰時佯撤,以誘敵追擊,待彼迫近,則轉身回射。當時尚無馬鐙,該戰法需高超騎術。

(40) 卡魯斯(244—283),羅馬皇帝,282至283年當政,283年率兵侵入波斯,攻占波斯都城泰西封,后遭雷擊身亡。

(41) 伽勒里烏斯(約260—311),305至311年在位。出身低微,曾以牧牛為業;后入伍,因戰功卓著而被戴克里先提拔;最終罹患惡疾,悲慘死去。

(42) 此處的伊比利亞并非伊比利亞半島,而是卡特里格魯吉亞王國,亦稱東伊比利亞或高加索伊比利亞,在今格魯吉亞東部和南部。

(43) 574年12月,查士丁養子提比略二世受封愷撒(副帝),開始主理國政。

(44) 安納托利亞,小亞細亞舊稱,連接亞歐兩洲,今土耳其亞洲部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庐江县| 梁河县| 吴江市| 漳浦县| 通城县| 塘沽区| 桃江县| 托克托县| 达孜县| 商都县| 龙江县| 怀宁县| 白河县| 环江| 佳木斯市| 陆丰市| 浦县| 三江| 石屏县| 怀远县| 修文县| 南宁市| 南昌市| 靖宇县| 孟连| 东光县| 绥芬河市| 舞钢市| 桃园县| 舒城县| 什邡市| 老河口市| 静宁县| 夏河县| 台山市| 沭阳县| 高阳县| 罗源县| 翼城县| 阿城市| 海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