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環顧四周，發現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木屋。

他勉強坐直身體，但頭依舊昏昏沉沉。恍惚間，他聽見了細微的討論聲。那聲音好像在——門后，那連通兩個房間的布簾之后。他想站起身，去探個究竟，但最終是因頭痛而重新倒在床上，意識因這一震更加模糊，在他暈去的前一刻，討論聲清晰了起來:

“不管怎樣，這事沒得商量。”

“不，老布，你聽我說，這孩子當真非常特殊，算我求你……”

“這話你對我說了多少遍，你心里難道沒點數么。”

“……倘如此的話，我愿放棄自此以后的源鑒機會，只為換他這一次，最后一次機會……”

“……唉，好吧。”

三天前。

沉覽林，跨檀、滬、蘭三州。以樹木高大粗壯，之內荊棘、藤蔓叢生，植物瑰麗著稱。而現在在月色的籠罩下，更加增添了些藍色的神秘與寂靜。

此時，兩名少年正舉著將要燃盡的火把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他們抬頭仰望，浮云掠過月亮，淡藍的月光灑落下來。沒錯，藍色，在他們眼中月亮悍然是藍色的。他們從未從村落老者口中聽聞過藍月這一現象，目光中火把的火焰與一輪藍月形成鮮明對比。今天的情景著實令人心驚。

他們收回目光，舉著火把繼續向前方緩慢行走。森林內部的光線并不因月光的顯露而變得明亮，而在他們看來反而更暗了些。

四周極其寂靜，可以互相聽到對方的喘氣聲。他們已經迷失方向一個時辰了。

“陳一，我們要不停下來在這里湊合一晚吧，等到第二天在……”他話沒說完，便被在自己身前領路的陳一給打斷。

“五分鐘，最后五分鐘，”陳一轉過身來，看著面前比他略矮些的瘦弱少年，“如果再沒找到，我們就停下，怎么樣？柳葉，相信我。”他的眼里透出堅定。

沉覽林的荊騰繁茂可不是亂說。陳一必須集中注意力，一方面要避免自己手中的火把接觸到樹木的枝葉；另一方面要用空閑的一只手和腳挑開攔路的荊棘。

他們行進的速度明顯變慢了，因為植物變得更多了。

“柳葉，感受到了沒。老家伙們的氣息已經消失了，而且這里的植物又變得如此多。這說明什么？我們已經到達了前人所未曾觸及的地步！”陳一回頭笑著說。

“等等！”柳葉的臉色一變，死盯著已經貼到樹干上的火焰，慌忙叫道：“火把！”

陳一心里一驚，立刻轉身將火把移開。樹干仍然保持著漆黑的狀況，他長舒一口氣。

“還好有你啊，要不可玩完了……等一下，這是……”陳一瞇起眼睛，將火把又重新湊向那個樹干。

布滿溝壑的樹皮被照亮，一個形似半圓的標記顯露出來，在火光的襯托下顯出深邃的漆黑……

正當陳一看得入迷時，一堆土揚向了他——是柳葉。

“呸！”陳一在抬起左手自己面前揮揮，轉頭罵道：“你他娘的干什么！發什么瘋！”

柳葉早已經變了模樣。他的瞳孔縮小，發出光亮，在黑暗中突兀的閃爍著，活像一對貓眼。他正死死盯著陳一，緩緩張口道：

“你仔細看看那樹上。”

陳一鎮定了下來，朝那樹干看去，漆黑的半圓仍舊掛著。他忽然懂了什么，隨后一眨眼也將眼睛化作貓眼，將目光對準了半圓。

在貓眼下，半圓一旁的樹枝正冒著火星，之上還有一堆泥土，顯然是泥土將火焰打滅了。

“還真是神奇，”柳葉撫摸著身旁的一棵大樹緩緩張口，臉上透出僵硬的笑：“這種樹著火后竟然不會顯露出來。如果不是我開了貓眼……”

“陳一，”他將頭扭向黑暗中的另一對貓眼，透出一種玩味的微笑，“你可就闖禍了呢，哈哈……”

陳一心說不妙，這怎么還遭反噬了呢。他化去了貓眼，從容說道：“嗐，行了，這不有你嗎，”他在腰上拿下一葫蘆，朝柳葉扔去。“反正刻印已經找到了，來，喝口水，待會繼續前進。”

柳葉單手接過，臉上仍然掛著微笑：“那我可得好好休息，寶貝可不能只讓你一個人撈著。”

陳一注視著柳葉喝下。他的眼睛漸漸變暗，恢復成了正常狀態。

“呼——”陳一長舒一口氣，癱在樹旁，嘴里喃喃道“柳葉這小子，差點嚇死我。怎么這么容易就被貓眼反噬，難道是藍月的原因嗎？樹木著火肉眼也看不到……”

“陳一，”柳葉將葫蘆掛在腰間，走過來坐在陳一旁邊。“咱們什么時候出發？”語氣中透出渴望，是那種小孩想要玩具時的渴望，這與貓眼狀態下的“另一個”柳葉是不同的。

面對柳葉清澈的目光，陳一報以微笑：

“再休息一會，也怪累的。一刻鐘怎么樣？”

“好。”

陳一閉了眼，沉思著。

看來亙爺爺說的不錯，被貓眼術反噬后醒來真的什么也不記得。柳葉啊，出去以后必須得找那群老家伙給你看看，一直被反噬搞得跟人格分裂一樣，怪嚇人的。

“陳一，”身旁的柳葉張口了。

“嗯？”

“我好像想起來了，”

“啥？！”陳一心里一驚，睜眼瞪著旁邊的瘦弱少年。“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