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走,三小姐便在床上躺下,正要放空起來,誰知屋外又有客等著。
只聽精神頭十足那名侍女講:“三小姐累了,這會兒有點困意呢。夫人們且過陣子再來吧!若累得過了,國公和世子大人怕是要生氣。”
這侍女挺會狐假虎威,不過倒是為自己著想,三小姐放心閉上雙眼。
“真假?”一個清脆的聲音驚詫道。
“難道還能騙櫻桃夫人?”
“好了,既如此,我們就先去了。”另一個沉穩些的聲音道。
“多謝山竹夫人體諒。”另一名侍女倒是禮貌。
“無虞,小姐幾時休息好了,找個小奴來告知我們。”櫻桃夫人的聲音清脆道。
“夫人放心,無虞記得。”
三小姐暗自哂笑,原來那膽子小小的侍女并不叫有病,其大名叫作無虞。
另一名精神頭十足的侍女聽著應該名為無憂。
這顯然是某位主子賞賜她們的名字。
這一日,三小姐未見到那群夫人,卻有另一波意想不到的貴客上門。
是一對雍容華貴的夫婦。
夫婦倆剛到晴月閣,侍女立即全都跪下,但似乎被制止了喧嘩。
屋里侍女立刻察覺屋外來了何人,無憂和無虞飛速奔到床邊,迫不及待將三小姐扶坐起來,似乎特別害怕她失了禮數。
三小姐心里嘀咕,到底來了什么要緊人物,值得這樣惶恐不安?
不過她瞬間想起,該不會是國公夫婦來了?!
看這架勢,國公夫婦可不簡單!
無憂張開口正要解釋什么,一對特別夫婦已如天外來客,邁入屋內。
一時屋內無人敢動,無人敢吭聲,只有一片恭敬的跪磕者。
無憂和無虞也急忙跪在了床邊。
三小姐坐于床上,驚奇地看著他們。
這便是國公夫婦?一對正當盛年的父母?
男子大約四十歲,身形高大,五官略顯深邃,頗為英武。一雙深邃眼睛收斂著光芒,有一種天然威嚴,氣度十分不凡。
男子身邊貴婦一張桃心臉,一對杏眼望過來,竟仿佛光影浮蕩的深處潭面,讓人莫測其深。
三小姐心里一顫,這女子的氣度,倒是頗令人不敢直視。
“還不快扶著姑娘?”男子略一皺眉,掃視侍女。
無憂無虞又急忙起身,扶了三小姐。
三小姐感覺自己被托了起來,兩人正待將她扶起行禮,誰知來客眉頭更皺:“做什么?蠢奴!”
三小姐身子被震得一抖,輕輕一聲咳嗽。
“還不扶姑娘坐下?”
男子似乎有點生氣了。
怎么回事?三小姐這是有一位喜怒無常的兄長,又有位暴脾氣父親?怎么此地男子脾氣都如此大?
無虞被嚇得手足無措,還好無憂趕緊扶三小姐在床邊坐下,端了一杯溫水來。
好在咳嗽停止了,男子面色這才溫和了些。
男子身邊貴婦一直冷眼旁觀,冷漠端莊。
“姑娘如何?”男子終于開始探問。
“三小姐半日前醒來,醫師前來看過,大人交代奴婢們仔細觀察,一刻不可懈怠。”無虞已被嚇得無法開口,無憂急切地連聲回答,“奴婢未察覺不妥反應,但有點捂熱。”
“三小姐?”男子反問。
這稱呼不妥么?怎么還惹他不快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無憂顫抖起來,慌忙跪下。
陛下?此人竟是國王陛下?
三小姐心中大為驚慌,國王陛下怎會出現于此,旁邊的貴婦難道還是王后……
就在此時,那貴婦竟無聲一笑,絲毫不掩飾不屑之意。
國王陛下臉色微微一變,一會兒,他緩和了口氣,又問道:“姑娘還有什么癥狀?”
“姑娘久臥,有時咳嗽。”無虞終于緩了過來,鼓起勇氣,怯怯回答,“姑娘至今不曾開口講話。”
“不曾講話?”國王陛下向床邊走了過來。
三小姐只覺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搭在了自己臂上,一股充滿壓力的氣息席卷而來,讓人恍覺自身如熱浪中波動的小船。
這人不是常人!
三小姐感覺自己這條小船止不住顫抖了,然而她表面穩得很,睜大無辜雙眼,嘴角浮起了純真笑意。
“你別嚇到她了。”貴婦依舊不動如山,漠然說道。
國王陛下放了手,朝貴婦溫柔一笑:“王后多慮,你瞧,靈兒與我最為親近,一見孤便笑了。”
有病……三小姐的確露齒而笑,但其實更像智殘。
國王陛下開心地轉向侍女:“姑娘醒來可曾笑過?可曾如此開心?”
那神采奕奕的侍女抬起頭,眼珠一轉說道:“不曾,姑娘見到陛下才如此開心。”
好極了,身邊侍女還是個滑頭。
此話大大討好了國王,那位悶悶不樂的王后卻冷掃了無憂一眼。
又是哪兒不妥?
國王陛下滿臉笑容朝三小姐貼近,關切地看著她。
“靈兒開心就好,靈兒醒來就好!靈兒,這是王后,”國王熱情洋溢,“王后可關心你了!孤與王后,還有宮中大師,這十五日為你天天禱告。今日孤正祝禱好運,便聽說你醒來,真是太好了!圣神聽到孤的祈禱了!”
圣神?
國王陛下說的是圣教?
國王陛下是個瘋狂圣教徒?
三小姐眼見這位正當盛年的國王眼角濕潤,十分激動,想來自己也應該感動。
“這么多年圣神終究回應了,不枉我祈禱這么久!靈兒,真是太好了,靈兒!”
說到此處,國王陛下情不自禁,一伸手緊緊抱住了霜靈。
不是……此地男兒怎的都愛摟人抱人?
國王陛下想是要涕淚交流了,又激情言說:“靈兒便是圣神派來安慰孤的,是圣神送你來的!是不是,靈兒?”
有病啊有病啊……什么圣神派來,腦子中邪了么?
“夠了,”王后說出了三小姐心聲,蹙眉怒目,“陛下可還記得這是晴月閣?!”
國王陛下一陣劇烈顫抖,緩緩放開霜靈,搖擺著站起來,竟似乎在顫抖。
“孤自然記得……自然記得!這是月兒的晴月閣。”這聲音倒有不勝悲哀之感。
月兒?晴月閣?
原來自己鳩占鵲巢?
那什么月兒小姐呢?去哪了?
國王陛下叫得如此親切,只怕那月兒甚是重要,與其關系匪淺……這還好是在霜府,否則準讓人以為國王陛下剛剛失去了一位寵妃。
此時王后殿下走到床邊,黑亮杏眼打量霜靈,不知她究竟是何等心境,但保持了如石般的端方。
接著她講話了,聲音是溫柔的。
“靈兒,你能開口說話么?”
自然是不能,誰知道開口該講些什么?請勿摟摟抱抱?
三小姐得體地搖了搖頭。
“既然不會講話,便在府上安養,不必急躁。”王后發號施令般講道,既而優雅果斷地轉向國王,“陛下,靈兒需得開口講話了,其他事才可商量起來。”
“霜公既說三個月時間,”國王陛下神色頗為不甘,“就等三個月。”
王后起身,又說道:“急切不得。”
“王后說得有理,”國王陛下神色又立刻變得慈祥,婦唱夫隨,“不過姑娘既已醒來,想是開口講話也不是難事。讓御醫和大師都進來吧!”
原來御醫也隨著前來了,大師又是什么?
很快三小姐便發現,大師便是圣教殿大師,他們已在宮中為她“日夜禱告了十五日”,據說還從圣教殿求了圣神祝福過來。
大師的診斷比府醫更令人放心。
原來三小姐半月安眠是在悄然調適,如今已完全適應此間水土風氣,現在只需教導她開口學會此間言語。
不但一切無礙,且馬上便可以學習講話了。
國王陛下聽了診斷,忍不住哈哈笑,拍掌稱好。
“太好了!吩咐宮中準備,為姑娘準備各項功課。”
國王果然高瞻遠矚,比所有人都看得遠。三小姐無礙,三小姐可以講話,那三小姐便可以上學。
大家這么迫不及待給她安排功課,看來三小姐的確大字不識幾個,是個文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