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沒說太多話,清雉嚼吧嚼吧奶糖的聲音很響,左邊臉頰鼓起來,又換右邊臉頰鼓起,吃累了含著,給杜瑾年也拆了一個。
他的手拎著兩包藥,低頭等著清雉喂。
帶著暖意的手碰上他的唇。
杜瑾年覺得自己或許是個變態,他心底很貪戀清雉的一切所有,就連碰到他唇的那一瞬,也有點戰栗與貪戀。
還想要再多些。
不是,這就是不對勁。
杜瑾年下意識遠離清雉,兩個人又從曖昧到保持距離。
清雉一副完全沒發現的模樣,踢踢踏踏哼著歌,真的很喜歡吃糖了,眉飛色舞的。
走到半路鈴聲響了,家家戶戶扛起鋤頭拿起工具往自己上工的地點那兒去,人漸漸多起來,杜瑾年被認出來,周圍都是簇擁著他的知青,清雉被沖散了,不過好像清雉也不是很緊張,只是朝他揮揮手就去上工了。
記分員真的好摸魚啊,看著大家辛苦勞作,清雉感嘆還是得投好胎,她看著認真,實則在放空自己,只是站得直直的,大頂的草帽罩住她整張臉,只剩下甜甜的不留情面的微笑。
“狗蛋叔,你再偷懶我可要扣分嗷。”脆生生喊了一聲,杜瑾年看著她裝模作樣地板著臉,笑了一聲,覺得這烈日也沒那么難熬。
不知什么時候,小孩兒們都放學了。清雉坐在草垛上摸摸過來放學過來玩兒的小孩兒,陪他們玩了一會兒,給他們發了奶糖,還被周圍家長感謝了。
嘴里說著糖貴,哪能呢,也眉開眼笑的,拿過兒子女兒的奶糖含了一會兒才舍得還給自己孩子。
現在沒計較那么多干不干凈,能沾點甜頭他們都開心。
狗蛋也是其中的獲益者,感嘆這奶糖真他娘好吃,也不偷懶了,扛起鋤頭開始種地。
杜瑾年眉眼帶著寵溺,望著坐在地上的清雉,佯裝休息喝水,問她:“不會不舍得?”
清雉搖搖頭,輕聲回:“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再說了,叔嬸們留著我來當記分員,認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大家給面子,這幾顆糖又算什么,再說了,我還留著幾顆呢。”
清雉朝他眨眨眼,告訴他:“等待會兒下工再給你一顆,補充能量。”
現在遞東西太顯眼了。
“你這是借我的花,獻我這個佛?怎么算,都是我虧了。”杜瑾年總忍不住逗清雉,看她蹙眉思考又有點舍不得。
“好了,提前謝謝沈村花的糖果。”他擦擦汗,繼續去鋤地。
也就沒見清雉盯著他那被薄襯衫貼住的腹肌,瘦卻堅韌的臂膀,加上新眼鏡底下銳利的眉眼,抿緊的唇。
紙片人賽高!
清雉有意無意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才心滿意足繼續熬著計分。
傍晚大家可以走,但是清雉得拉一下電燈,記分確認才能走,杜瑾年過來的時候,清雉將糖塞到了他的手里。
“再見。”她打了個招呼,鼻尖幾滴汗珠顫巍巍的要落下來似地晃啊晃。
杜瑾年嗓子一干,胡亂綺麗的想法升騰,應了一聲就走了。
收拾完天色黑得不久,進城買書的二哥提著燈來接她。
沈清河走到她面前:“我一進家門還沒喝水,就見你手電筒沒拿,娘擔心就叫我來接你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我忙忘了。”她攬住二哥的手,肩并肩走著,問他:“二哥,你有沒有給我帶小說?”
“沒有,”沈清河推推眼鏡,面色不太好看,“那個巷子里賣書的聽說被抓進去了,小妹,這段時間還是少看這些,看也在家里看,不能帶出去,知道嗎?”
“嗯,二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兩個人閑聊著,親親昵昵的,沒見身后出來一個人,是杜瑾年。
今天清雉和杜瑾年走一塊兒的時候,杜瑾年就發現她身上只拿了那兩袋藥,村里一到晚上沒有月亮就是兩眼一摸瞎,也沒少摔死的,他擔心清雉,就打算等她下工一起走。
杜瑾年面色冷沉,邊回去邊想,清雉和沈清河貼的很近,他們下午在一起的時候的距離就讓人如鯁在喉了,像個陌生人。
此時他完全忘記了,要是不是今天的意外,他根本沒和清雉說過話,這不是陌生人是什么?
但此時這個男人酸氣上腦,實在是沒辦法用標準的行為思考去揣測。
清雉和沈清河也有很多話要說,下午他們一塊兒的時候,好像是清雉說的話比較多,他顯得像塊木頭。
怎么辦……
要是有人看到他這模樣,一定會震驚。
向來運籌帷幄的杜瑾年,此時像路邊一條無主的失落小狗。眉眼稍微耷拉下來,沒了精氣神。
更甚者,他晚上還做了一場同清雉翻云覆雨的夢。
悶哼一聲醒來的時候睜開眼,鼻尖似乎還留著清雉身上的香粉味,外面的天色只微微泛白,手表顯示五點左右,他火氣旺盛地起來洗內褲。
怕被發現他還抓了其他東西洗。
有其他起床寫稿的知青還問了聲:“是昨天晚上掉在地里的東東西臟了么?你找到了啊?”
他只能“嗯”了一聲,耳朵卻紅了起來。
這日子真是難過了,早上吃完飯還有點時間,杜瑾年拿起筆坐在桌子面前,想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寫。
總之最后寫了寥寥幾句話。
信件主旨就是,我要談戀愛了,村長女兒。
找到箱子里的郵票貼好,打算過兩天休息去寄信,轉頭看見箱子里半包奶糖和商貿的巧克力,一起揣兜里。
一生豪情,原本想要直接去找清雉的,結果真站在沈家門口,就開始心虛,繞圈徘徊。
好巧不巧,遇見出門的沈存正,沈村長看著面前這個他看好的知青,熱情問:“瑾年啊,一大早過來是知青點有什么事情嗎?”
多虧了杜瑾年,他一來,知青點的刺頭們也得乖乖聽話。
所以,沈存正對于這個年輕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我是來問,什么時候能再休息一天,這個月播種忙,大家想去郵局寄信拿東西……”
“哦這個啊……”沈存正說話
杜瑾年越過沈存正看著耷拉著一半布鞋揉眼出門準備洗漱的清雉,頭發微卷散落在肩背,軟和毛絨絨的,聽到他的聲音歪頭好奇看過來。
好乖好乖。
看到他溫柔笑笑,聲音帶著一點剛起床的啞:“早上好。”
“所以,這周二可以嗎?”沈存正說完話,回頭看自己疼愛的小女兒,“清雉,快進去洗臉刷牙,你娘給你做了水蒸蛋,趁熱得吃。”
聽到沈存正的話,點點頭,乖乖進廚房。
沈存正邊不好意思說著清雉不省心,邊給她準備水壺和手電筒。
“我這個小女兒啊,真是被我寵壞了!”沈存正眉眼帶著笑,可不像他說的,看著得意壞了。
好像這個老丈人不好討好。
杜瑾年笑笑想走,被清雉娘沈慧芳留住。
“杜知青剛好來了就一起吃個早飯吧。”
在他們的挽留下,杜瑾年坐在了院子里和他們一起吃飯。
清雉大方地給他分了半碗蛋羹。
“可好吃了,”她笑瞇瞇地接過話頭,熱情招呼他吃。
“要是不吃就得給表姐吃,”她眨眨眼,“不給壞蛋吃。”
輕輕說沈春華壞話,杜瑾年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客氣吃起來。
沈慧芳眉開眼笑地,“哦喲,你喜歡啊,這個就多吃點。”
沈春華直到快上工的時候才起,上輩子她從不敢這個時候起,畢竟寄人籬下。
這輩子她知道沈家人不會計較這些事情,結果一踏出大堂門坎,就碰見杜瑾年坐在那兒吃飯。
和上輩子一樣,她升騰起恐慌,差點沒跪下去。
上輩子他們結婚了之后也住在沈家,沈春華會在沈家借住就是因為家里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娘生了兩個弟弟,兩間屋子給弟弟,那么她只能住牛棚。
沈慧芳覺得一個大姑娘家怎么能住牛棚,這才把她帶到沈家住了起來,每個月掙的工分卻還是拿回去養弟弟。
所以,杜瑾年勾起笑容看著她道:“怎么春華姑娘才起啊,是太累了嗎?”
她怎么敢恩將仇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