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的靴底碾過一塊碎裂的石磚，清脆的迸裂聲在空蕩的穹頂下炸響。

他仰起頭，十二根斷裂的石柱如同巨人被斬斷的脊骨，斜插在坍塌的大殿兩側。裂縫中垂落的藤蔓裹著蛛網，在穿堂風中簌簌發抖。

指尖撫過墻面的裂痕，粗糲的觸感讓他想起游戲中這座宮殿的模樣——那時立柱上盤旋著翡翠雕琢的龍紋，穹頂鑲嵌的星輝水晶能隨晝夜變換流轉光華。

而現在，只剩苔蘚在宮殿的各處生根，將舊日的榮光染成污綠色。

“變成這樣了啊……”葉蘇低聲喃喃，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失落。

曾經的輝煌仿佛就在眼前，無數年的時光浸染，無數次的毀滅與修復，將他昔日的宮殿摧殘成了這副模樣。

身后的特蕾西婭緊跟在葉蘇身后，看著男人那懷念過去的模樣，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么，卻始終沒有出聲。

“你對惡魔了解多少？”許久之后，葉蘇開口了，語氣像是一位老師突襲檢查學生的作業。

特蕾西婭縮了縮腦袋，葉蘇的語氣讓她想起了她的導師。

她以前每次偷懶時，導師都會用這種語氣對她進行“突擊檢查”。哪怕導師已經不在了，她依舊對這種語氣敬謝不敏。

“不算多……在今天之前，只在神話故事里聽說過。”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傳說惡魔是惡人死后墮入地獄變成的，他們喜歡獵取人類的靈魂，就像巨龍喜歡收集財寶一樣。到了塵世便會四處作惡，只要吞噬的靈魂超過一萬個，惡魔就會進化成大魔。”

葉蘇嘆了口氣：“這個說法過于籠統了。”

“惡魔不全是邪惡之人死后墮落的。最初的惡魔是天上的天使，因私欲而墮落到了地獄之中。最初的大魔是祂們那被地獄之火灼燒、脫落的羽毛化成，之后誕生的大魔才是你在神話里聽說的那樣。”

葉蘇回憶著游戲的設定，內心有些擔憂：“不知道這一只大魔屬于哪一種，又是通過什么方式來到塵世的。”

如果是第一種，那他很有可能直接與一位地獄大君對上。雖然他的實力讓他不需要過于擔心一位地獄的君主，但沒有裝備的他面對一位滿裝的地獄大君，真打起來肯定會贏得很難看。

“惡魔降臨塵世的方法只有兩種。”葉蘇繼續說道，“第一種是被人召喚，有人與惡魔簽下了契約，召喚惡魔；第二種則是塵世連接地獄的封印被破壞。不過，這種情況一定會造成大規模的魔群涌入塵世，從而引發戰爭。”

葉蘇看向特蕾西婭，從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未經世事的天真與無知。

“從你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第二種，那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他停下腳步，伸手指向前方：“看，他們估計就是罪魁禍首了。”

……

王宮的深處，昔日榮光無垠的黃金王座已經被改造成了污穢褻瀆的地獄祭壇。

地上用金色的液體畫出未知的陣法，將曾經光耀輝煌的王座圍在中央。陣法的四周燃起金黃的火焰，地獄的大魔在模仿昔日黃金之王審判的火。

“那兩只劣魔死了。”大魔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

它的頭顱畸形，額生彎曲雙角，雙目猩紅如凝血，眼白滲著黑霧。焦炭般的皮膚龜裂如干涸大地，獠牙參差似斷刃交錯。

虬結的筋肉覆滿軀干，脊背展開殘破的膜翼，裂痕間透出暗紅血光。尾如鐵鞭，末端倒刺森然，渾身覆著銹蝕的尖刺盔甲，符紋在其上蛇行游走，泛出腐沼般的幽綠。

“有其他人入侵？可是我的警戒魔法沒有收到任何提示，阻擋外人入侵的魔法結界也一切正常。”

回應大魔的是一個披著黑袍的男人。他坐在祭壇的另一側，手中握著一根銀色的法杖。

他的身材不似一般法師那樣瘦弱，但與戰士相比卻又遠遠算不上強壯，與一旁惡魔站在一起在強烈的對比下更像一只小瘦猴子。

“我讓一些惡魔去看看。你我的任務是守護好這座祭壇，等待那位與大君簽下契約的人歸來。在此之前，不能出任何錯誤。”大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惡魔的影子連通著地獄，它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影子隨意召喚、役使比自己更低級的惡魔與地獄中的其他魔物。就在大魔準備召喚惡魔之時，黑袍男子卻在這時攔住了它。

“等等，我的結界被人用最暴力的方式摧毀了！”

“什么？！”大魔猩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

它知曉眼前男人的實力。作為昔日從魔法之城米蘭瑞爾畢業的天才，男人的魔法造詣放在外界足以被尊稱一聲大法師。

他布下的結界就連它都很難破壞，如今居然被人用暴力的方法打破了？

能找到這片失落的遺跡，并且還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是黃金王朝那邊派來的殺手？大君的契約者暴露了？

“不能讓祭壇被破壞，我需要跟大君報告這里的情況……”大魔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入侵者粗暴地打斷。

“向大君報告？不，你沒機會了。”葉蘇的聲音冷冷響起。

他輕輕跺了跺腳，一個無形的結界徹底隔絕了周圍與外界的所有聯系，大魔的影子與地獄的聯系也被徹底斷絕。

葉蘇認出了那只大魔的種類——它是墮落大君法倫諾爾的部下，那畸形的頭顱與額頭上彎曲的雙角便是最好的特征。

特蕾西婭躲在葉蘇的身后，再一次見到這只為她帶來無盡恐懼的惡魔，少女嬌小柔弱的身軀忍不住顫抖，雙手不自覺地捏住了葉蘇的白袍。

葉蘇伸出手，輕輕放在少女的細肩上，安慰著恐慌的特蕾西婭。他的目光掃過惡魔與黑袍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對于褻瀆者的憤怒。

“那個黑袍男人……我認識。”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特蕾西婭拉了拉葉蘇的衣角，語氣中難掩驚訝與恐懼，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提醒道：“他是米蘭瑞爾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主修古代魔法與古代煉金術，算是我的學術前輩。”

“在畢業之前，他便已經達到了七階魔法師的水平，現在恐怕已經是大法師了。您要小心……”

葉蘇拍了拍特蕾西婭的小腦袋，安慰道：“放心，我很強。比你想象中還要強。區區一只大魔，還有一個魔法師，不是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