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方向吹來的風很冷,冷入骨髓,即使面前點燃了篝火,裘先也感覺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在腦子里反復揣摩著上官瞳的話。
能夠猜到自己有一個師傅這種事情并不稀奇,畢竟他是個道士,既然是道士,那大概率是有師門傳承的。
“她說的‘幻想’兩個字又是什么意思?難道她覺得青元子是我臆想出來的存在?”
“不行,不能中了對方的語言陷阱,她很有可能是想要套我的話。”
對于青元子,裘先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即使他是穿越者,可在融合了原身的記憶之后,從小在青元子道觀修習道術,以及和道軒師兄各種明爭暗斗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呢。
不僅如此,從道觀里死里逃生,一路殺到路風川洞府,再到賽博空間之內的生死博弈,這些記憶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如果青元子是假的,那一路上那些人又是誰殺的呢?
又不止一人看見了青元子,總不能這些人看見的都是假的吧?
“我知道你對于我的這句話感到莫名其妙……想要馬上接受這個事實也有些困難,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
說著,上官瞳點燃了一根香煙,煙氣在篝火的火光之中緩緩上升。
“你知道賽博精神病對吧?”
“其實很多人對于這一精神疾病的理解都很淺薄,認為所謂的賽博精神病就是失去理智變成嗜血的野獸,扛著一身武裝到牙齒的義體去大街上無差別殺人,最終被執法司的特種部隊轟掉腦子。”
“其實這只是其中的一種情形,甚至不是最主流的情形,真實情況要更加復雜。”
“其實賽博精神病有很多亞種,并不一定患上賽博精神病的人就一定會發狂去無差別殺人。”
“所以你想說我其實是一個賽博精神病,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上官瞳沒有急著回答裘先的話,她抬頭看了看被酸雨云覆蓋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隨即說道:
“我從小就作為總統手下的死士培養,因此也或多或少接觸到了一些這個世界的秘密。”
“雖然對于那些高層而言,這些信息根本算不上秘密,可對于底層民眾而言,足以顛覆他們的世界觀。”
說著她指了指天空。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這個世界其實十分奇怪。”
“東方神秘學與科學竟然同時存在,甚至互相融合。”
“史書上將這稱為黑墻的模因污染。”
“然而卻沒有對這種模因污染的源頭進行科學的分析和解釋。”
“為何如此多的人都試圖成仙,并且把成仙當作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事情?”
“又為何有些組織或個人會將AI奉為神明?”
裘先聽完,思索片刻之后說道:
“你是想說,這種模因污染的本質,其實是某種賽博精神病?”
上官瞳點了點頭。
“是的,這種學說現在并不是學界主流,但在高層之間,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了。”
裘先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知道你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那就是我們所有人,都他媽是賽博精神病,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是瘋子!”
上官瞳卻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將身子湊了過來,貼著裘先的耳朵說道:
“正確。”
“嚴格上來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賽博精神病,只是嚴重程度不同罷了。”
“而你,裘先,恰恰是我們當中最嚴重的幾個之一。”
“我們所有人都是瘋子,只不過瘋的程度不同?”
裘先感受著篝火傳來的熱力,將飛劍抱在胸前,腦子里面反復咀嚼著上官瞳的這一番話。
猛地一抬頭,裘先發現一個機械腦袋正看著自己。
青元子!
這時,面前的篝火開始劇烈翻騰起來,周圍的一切人或事物都開始扭曲起來。
身旁,血色道人的身體越來越清晰,最終變得凝實起來。
那是一個有著清秀面容的青年道士,背著一把長劍,嘴角露出微笑。
“裘先,你終于要想起來自己是誰了嗎?”
血色青年道士說話,卻是青元子的聲音。
“青元子!”
“你是不會得逞的,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奪舍成功!”
說著,裘先將劍橫在脖子上,正準備用力一抹。
卻聽見身旁傳來青元子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傻!”
“哪里有什么青元子?”
“還奪舍,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青元子就是你臆想出來的,他從來都不存在!”
聽見血色青年的話,裘先呆住了,他默默站在原地,思考著眼前這血色人形的話語。
突然,他抬起手中長劍,一劍刺進血色道士的胸膛。
血色道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一臉戲謔的看著裘先。
強烈的頭痛感再次襲來。
一些陌生的記憶開始瘋狂涌入裘先的腦海之中。
那是一個幽暗的道觀,自然是青元宗。
三名執法司上級軍士如同雕像一般立在原地,他們旁邊是一些籠子,籠子里面裝著一些克隆人,這些克隆人一臉驚恐,如同小動物一般蜷縮著。
他們面前全身機械體的青元子手拿浮塵,同樣一動不動。
一個身影從黑暗之中緩緩出現。
那是一個身穿道袍的青年道士,青年道士背負一把長劍,一臉漠然的看著眼前三名身穿外骨骼裝甲的強大軍士。
小道士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浮塵。
只見他臉上突然浮現出詭譎的笑意,隨后手中的白色浮塵仿佛擁有了生命,如同觸手一般輕松劃開了這些軍士的身體。
首當其沖的便是之前被扯下脊骨的鐵生。
和馬文一樣,白色浮塵如同觸手一般分裂成兩部分,一端將鐵生的頭顱死死包裹住,另一端則纏住他的腳。
在另外兩名軍士驚恐的目光下,白色浮塵觸手兩頭同時發力。
撲哧一聲,天空之中下起漫天血雨,伴隨著劇烈的血腥味,鐵生的頭顱連同他的脊骨如同寶劍出鞘一般被拔了出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裘先死命捂住腦袋,試圖隔絕這些記憶,然而記憶如同入孔不入的沙子一般不停地滲入他的腦子里。
“假的,都他媽是假的,青元子,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詭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