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炮當初被掃地出門的時候，他的位置早就沒有了，現在回到公社，公社還能有他的位置啊？”趙東陽想了想，突然問。

這公社的位置，不說領導層，哪怕只是最單純的八大員，那都是屬于一個蘿卜一個坑。

走了就沒有了。

所以當初向大炮才顯得這么落魄啊。

而且不要說公社了。

就算是大隊。

生產隊長要是被拿掉了，很快就會有人補上了，不會留著這個位置的。

“有人來自然就有人走！”

趙江山笑著說道：“他不僅僅有位置，還高升了，現在已經是公社的副主任了，而且還兼著我們向陽大隊的黨支部書記。”

“誰這么看好他啊？”

趙東陽有些意外，瞇著眼眸問。

“虞主任啊！”

“虞主任不是實干家嗎，能瞧得起他這種嘴上跑火車的？”趙東陽冷笑。

只有起錯名字的，沒有叫錯外號的，向大炮之所以叫向大炮，全靠一張嘴來吹大炮，虞主任的性格，更應該信任趙江山這種實實在在的干活的，而不是向大炮這種假大空的。

“實干家也需要有人去把上上下下的這關系給維持好啊。”

趙江山卻不意外：“向大炮還是有本事的，協調公社和縣府之間的關系，協調公社和大隊之間的關系，這種工作，他做的很順手的！”

“就怕他太順手了！”趙東陽笑了起來：“向大炮這種人，底色是的不會變的，別的沒多大本事，但是捧高踩低，扣帽子，那是老熟練了！”

“我和他打交道時間長了，互相太了解了，他想要整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奈何來不了我，倒是你，你要小心了，現在你們位置攻守之間，已經改變了，也就是說，他要是給你扣帽子，你的日子就難過很多了！”

趙江山提醒說道。

“那就要看他有沒有膽量了！”趙東陽想了想，說道：“其實我覺得，向大炮和老爺子是一類的人，講好聽點，識時務，講不好聽一點，善于趨吉避兇，這向大炮是一個聰明人，他心里面也明白，他想要在公社立足，基礎還是向陽大隊，我賭他不會得罪你，還不會得罪我！”

“那可不一定！”

趙江山搖搖頭：“按道理是這么一回事的，可人性太難去規律了，當支書的時候，他沒有根基，自然不敢和我們亂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副主任了，想要挑刺，再簡單不過了，這口氣憋的太久了，他心里面不一定會舒服的，到時候沒多少理智，也是說不定的！”

“呵呵，要是他真這么容易對付就好了！”趙東陽覺得，向大炮這人，還是老謀深算，關鍵一點，有點膽小，膽小有時候不是毛病，是一個優勢，越是膽小的人，越是能忍，而且不會正面出擊。

晚上，洗完澡之后，趙東陽回到屋。

三小只起此彼伏的呼吸聲，讓他有些躡手躡腳的，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怕吵醒了他們。

回到書桌上。

他拉開了臺燈，臺燈閃亮，他打開了一本筆記本，開始在筆記本上，畫畫寫寫了，一個是作總結，對這段修路工作的總結，另外一個是做計劃。

修路進度拉的快，計劃就要重新做。

“修完火焰山的路，巴陽山的路，估計不會等，老漢沒這個耐心，不過那時候也是農忙時候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等到農閑之后，那就是八九月之后了！”

趙東陽沉思了一下：“下半年還是要減負一下社員的工作壓力，反正這巴陽山公路，沒這么容易修起來的，慢慢來，不能著急。”

把這邊的事情想明白了，又想到了養豬。

“最近養豬的情況還比較好，維持這個勢頭下去，今年保持一千三到一千五頭的豬出欄的話，那么哪怕水稻長的不太好，今年應該是一個大豐收，年底起碼能吃肉自由！”趙東陽現在第一個目標，其實不是把路修出去，不是什么建磚窯的。

而是吃肉自由。

在這個年代，想要吃肉自由，那是太難了，甚至放在農村，哪怕再過十年，想要完全的吃肉自由，都還是比較艱難的時候。

等到千禧年之后，可能才會讓這生活水平給徹底提升起來，才能真正有一個吃肉自由。

寫寫畫畫一個小時，才松了一口氣。

這樣他每天都很累。

但是很充實。

有一種從來沒有的充實感在心口蕩漾起來了。

這是以前他混的大半輩子。

哪怕是成立家族集團，身家上百億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成功是成功，可成功之后，更多的是一種茫然，是一種不知所措的失落。

特別是他感覺自己的成功，是立足是踩著一個個兄弟的尸體去成就了，那心里面就更加難受了。

可留在向陽。

哪怕是干體力活，砸石頭，背石頭，耕地，喂豬……他都能有一種滿足感。

離開家太久太久了。

家人的感覺，他也失去了太多了。

這樣每天能一家人吃飯的小日子。

其實就是他所奢望的。

………………………………

一邊修路，一邊養豬，趙東陽踏實而滿足的日子在一天天的過去，春去夏來，不過只是五月份而已，這天氣已經開始有些悶熱起來了。

今年的夏天，來的兇猛。

也讓修路的漢子們，把一滴一滴汗水流淌在這條火焰山公路之上。

“勝利會師！”

五月下旬，兩個大隊打通了最后的關隘，在火焰山北坡掛壁山路之上形成了會師，這一刻，兩個公社的人，都是熱烈的，是沸騰的。

這一條，全長在三點二公里，寬已經超過三米，在三米半到三米八之間的山路，徹底完工。

兩個大隊的都懷著激烈的心情來迎接這一刻。

特別是向陽大隊的人。

“我們終于要走出去了！”

很多老人杵著拐杖，走在這辛辛苦苦修的道路之上，眼睛看著遠處熟悉的群山起伏，再看看腳下涂水流淌，頓時一個個都眼含熱淚。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里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感在沸騰。

多少年了。

向陽大隊的進進出出，只能靠船。

走出去可以啊。

翻山，越嶺。

人可以走。

可大件東西的運輸，只能靠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們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樣。

被群山和外界隔開了。

多少人想要走出去，可一直都沒有一條路可以走，那是多少人的遺憾啊。

“我從東岸公社借了一輛大解放！”虞主任聽到了這個消息，親自來到了這條火焰山道路上，對著趙江山說道：“你會開車吧，開著這大解放，走一圈，辛辛苦苦修了這條路，得有點儀式感啊！”

趙江山一開始還想拒絕了，可聽到這里，立刻就領情了。

他真開著大解放，從東岸公社一路出發，沿著東湖山大隊走，走上了火焰山公路，甚至穿過了最關鍵的山路狹洞口，沿著火焰山，一路走進了向陽大隊。

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有車，能進入向陽大隊，汽車的威武，引發了無數大隊的人來圍觀，他們很多人，都沒有看過汽車。

甚至很多人，都沒有離開過向陽大隊。

向陽大隊本來就是交通不便，有些土生土樣的向陽人，這輩子，都沒有離開向陽大隊半步，生于斯，也死于斯，對于外面的世界，只能靠著報紙，和別人的聊天去了解。

當著大解放切切實實的落到了大隊部的門口，多少人忍不住上前摸一摸啊。

“你們向陽大隊的行動力，超出了我的預料了！”虞主任被這一幕給感動了，對著看熱鬧的趙東陽說道：“我以為這條路，哪怕修成功了，起碼要修到年底才有可能，東湖山大隊也在拖后腿，你們向陽人一直在吃虧，卻能把路給修出去了，我對你們大隊的凝聚力，非常認可。”

“都是老漢的功勞！”

趙東陽訕訕一笑。

他一開始或許還有些猶豫了，這條路修的太過于冒險了，只要出了一點點問題，那就等于把一家老小都搭進去。

可當他看到，趙江山那臉上多少年都沒有出現過的如此燦爛的笑容。

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誰的功勞，我的心里有數！”虞主任笑了笑，說道：“這條路打通，你知道影響多大嗎？”

“我自然知道，西出的路，已經通了，我們向陽，再也不是那個封閉落后的生產大隊了！”趙東陽說道：“以后我們的糧食，我們所有的生產物資，都能從西面走出去了！”

“不僅僅如此！”

虞主任說道：“向陽大隊等于給很多生產大隊給做榜樣，你們能修路，代表很多大隊都能修路，路一通了，我們涂陽能把現在的發展節奏，拉快三倍以上，多少山里的東西出不去啊，出去了，那就是錢，錢能回來，就能發展地方，就能讓我們涂陽公社的社員，生活更加美好！”

他們是在大山里面，大山就是一個寶庫，這里有很多好東西的，如果能把大山的物資運出去，那么對涂陽的發展，起到的好作用，可不是一丁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