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檢查了家中,確定沒什么藏著后也沒從書架里找出《靈魂與死亡》,而是正常進行了休息。
酣暢的呼聲漸起,細微的腳步聲從樓下消失,一直到夜色深了,何塞才借著夜起小解打開靈視搜查了家內。
可能是走了。
但仍然不能放松。
他是誰?暗中潛伏的警方還是坎伯蘭家的特殊人士?又或者其他與靈魂打交道的隱秘派系?
次日清晨他又檢查了一下家中,并借著整理書籍的機會把書轉移到了手提包里。
他給門上了鎖,今日不營業,他需要在午時到俱樂部與泰勒偵探會和。
在此之前他利用面具和備用衣物改頭換面到了鄉下將書寄存在安全屋里。
外面剛下過小雨,考慮到這次是出遠門,恐怕得在山間待幾天,他還額外帶了把雨傘。
埃斯利報銷了何塞的子彈,臨行前送了30發特制的左輪子彈。
子彈上綴了銀,因為教會宣傳和各類民俗中都提到過銀能夠克制邪物。
泰勒的行李和何塞類似,埃斯利提供了一輛大馬車,現在看來常規的車廂就足夠行裝輕便的偵探們使用。
馬車在顛簸中駛向東北方出了城,路況更惡劣,顛的何塞痛苦不堪。
黑山是占據了北方領大半部分的連綿大山。
在何塞從學校了解的地理知識中,帝國本土實際上就是大了些的島嶼,與鳶尾蘭、莫諾馬赫等國所在的大陸隔海相對,這便是人類文明的所有疆土了。
世界地圖中的大陸板塊形似前世歐洲,但除卻“新大陸”和可能存在的南極凍土,其余部分盡是汪洋,本該是非洲的位置也都是些群島。
所以諸國都更側重于發展海軍,且海上的海盜異常猖獗。
遠洋航行一方面是尋求殖民地,一方面是期望穿過浩瀚大洋找到“舊大陸”與“新大陸”,它們都存在于古老的傳說中。
新世界已經被發現,可舊世界渺無音信,沒有船只能穿過大陸東方的“迷霧海”,那片海域常年泛著霧氣,神秘傳說數不勝數。
學者們推斷出世界是球體,猜測那片海域不會比通往新世界的哀慟海更遼闊——
但想穿過迷霧海,比從帝國本土南跨風暴洋、西渡哀慟海,再向南轉個圈到凜冬洋,然后再拐回來,到位于北極圈的北海外沿還要艱難。
本土四領中,北方領和其余三領隔著狹窄的阿爾比恩海峽,和莫諾馬赫帝國北疆一樣是已知最北的人類領土。
北港城便在這塊大島的最南端。
當地的民族把黑山稱作“黑色的祖母”,山中的內陸小城普遍迷信,從“教歷”1年就開始狂熱的尊奉上主,甚至將宗教信仰視為民族精神不可缺失的一環——
教歷是千年前的教會歷法,常把那個千年稱作“宗教紀元”,這個千年則是“文明紀元”,寓意則教會權威的衰落,文明的進步,要是沒什么大的變化以后都會是新歷歷法了。
比宗教紀元更古早的時候是“黑暗紀元”,再往前,三千年前的歷史片段都是由史詩神話得出的,故把黑暗紀元更早以前統稱為“神話紀元”。
在尊奉上主之前,當地人都是黑祖母的信眾,并尊崇野性與自然的教誨,由德魯伊擔任智者和學士的角色。
現在的精怪大都是從舊教派的偶像中化用的,教士們尤其擅長將異教神貶為惡魔。
何塞想到這里不由會心一笑,前世也是這樣。
一神教崛起后,那些多神教會的神靈不是變成天使,就是成了惡魔,總之是偽神。
路途較遠,出了城都得莫約12小時才能到,那時候是夜里了,要是不想狀態不佳地應對可能的意外,這時候得小睡幾小時。
兩個輪換的車夫會保證路上的安全,何塞與泰勒交換了部分猜測與線索后,就各自靠著座位上的軟綿歇下了。
他的右手插在槍旁邊的兜里,確保可以第一時間對意外作出反應。
迷迷糊糊的,在顛簸和偶爾的鳥叫獸吼中他就睡下了。
...
“...杏子!杏子!快快準備好茶水,有貴客來了!”
“橡樹爺爺把路讓開!祖母的客人來了!”
“咕咕哥哥!金嗓子小姐!夜歌先生!唱點好聽的,風姑娘來把曲子送給客人。”
清脆的鳥鳴從遠處飄來,似乎有人在說話,很多人在竊竊私語,在森林深處...不,地下、泥土中、樹木間、枝頭、云層里,一個個聲音密切的交流著、探討著。
那咋呼呼的動靜近了,何塞聽見有人在叩門,聽叩門的位置那人很矮,也就是個5、6歲的小孩。
“遠方來的先生,祖母請您去“百花庭”歇息,她的身子近來不太好,不能親自請您去宮殿,并非有意失了禮數。”略帶稚嫩和誠懇的童音印證了何塞的猜測,語速略有些快,他似乎有些急切,像是在幫大人干活時生怕出了差錯的少年。
何塞還有些渾噩,他下意識想要讓那人進來談,但又記起一些鄉俗中會避免邀請陌生人進屋,因為一旦同意讓屋外的人進來,房子本身的保護就沒有了。
他然后又掃向身邊,他應該在馬車中,和泰勒偵探一起去“橡木村”的埃斯利莊園解決委托才對。
可身邊空無一人,這里也不是馬車上,像是田間小屋內,外面是黑夜,月色異常朦朧。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但這似乎不是夢境,試了幾次都沒法從這里脫困。
門外的孩子似乎因長久的沉默而更加急切,有快速的踱步聲,然后那聲音又重復了一遍,語氣更著急了。
無所不在的討論更加嘈雜,何塞頭皮略有些發麻,他知道裝鴕鳥不能讓這些異常自行離去,態度曖昧的回了句:
“我知道了。”
門外的孩子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然后就推開了門,急不可耐的邊走進來邊說:“您快跟我來,精靈與湖仙已經備好了茶水和糕點,祖母會藉著綠領主與您相見。”
屋內的煤油燈驟然暗了半寸,那東西后腿直立著踩在木地板上,前爪蜷縮在胸前如同拄著看不見的手杖,月色映出過分修長的趾爪輪廓。
它灰褐色的皮毛在潮濕霉味里泛起油光,待到擬人之物出現在何塞正對面時,它的頸骨以人類鞠躬的弧度向前探出,面部肌肉突然抽搐著堆疊起來——嘴角撕裂到耳根的弧度像極了人類微笑,可本該是虎牙的位置卻布滿細密的、半透明的倒刺牙。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雙瞳孔,分明收縮成了毒蛇般的豎線,虹膜卻詭異地泛著嬰孩才有的濕潤水光,此刻正倒映著何塞床邊的燈光。
它一側的影子比本體小了一圈,看模樣是個人類孩童。
隨著它歪頭審視屋內陳設的動作,那團黑影在斑駁墻皮上扭曲成拄著鹿角權杖的老嫗。
這是一只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