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往外跑，你想什么呢！”我繃不住，朝我爸吼。

大概是知道給警察添麻煩了，我爸縮著脖子不吱聲，我媽只能在旁邊打圓場。

“哎呀，我們還不是想著給你省點錢嘛……”

“一分錢沒省，白白開好的房間也沒住上，你們折騰這一夜圖什么！”

我又圖什么？

旅游是要開開心心的，可現(xiàn)在，還沒到目的地，我就已經(jīng)快崩潰了。

我又開始自我懷疑了。

正吵著，侄子打著哈欠出來，他眼睛還沒睜開，先皺著個眉頭。

“一大清早吵死了！”他打了個哈欠，不滿地瞪著我爸媽，“早知道就不帶你們來了，凈事兒！”

“高明遠！”我忍不住一聲怒喝，“那是你的爺爺奶奶，誰教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

我?guī)е鴼猓Z氣也有些重，侄子被我吼得一哆嗦，躲在我媽身后偷偷看我。

看得出他不服，但也沒有反駁我。

4

打車到了住的地方，下車，我媽扭著脖子看我給司機支付了一百多，又開始嘬牙花子。

“明明有公交車，倒一次也就到了，能省一百呢！”她小聲嘟囔。

一路上我聽多了她為花錢叨叨，也不接她的話茬，帶著行李箱往前走。

我媽念叨著，抬頭看到眼前的獨棟別墅，猛地“嗷”了一嗓子。

“我的老天爺呀，你要住這里？這得多少錢啊！”

她四處看的時候，明明是喜歡的，可提到錢，歡喜里就多了一層咬牙切齒。

我爸倒是沒我媽那么夸張，但臉上也不怎么好看，就覺我花這錢，真不如給他們。

“不要錢的，這房子是我買的。”我解釋一句。

“啥？你買的？你是不是瘋了！有錢燒的吧！”我媽眼珠子都瞪起來了。

侄子“哇”了一聲，隨后轉(zhuǎn)向我，“小姑，你都這么有錢了，送我整套新出的皮膚也不算什么吧！”

“哎呀，你要什么皮膚！”我媽突然想通了什么，拽過侄子，往我身邊湊了湊，笑著說：“這么大的房子，反正你也不經(jīng)常過來住，小遠快上初中了，不如，你把這個賣了，正好在一中附近買個學區(qū)房啊！”

我媽的臉從出發(fā)就一直拉著，現(xiàn)在倒是眉開眼笑起來。

“媽，小遠有他的父母，他的學區(qū)房我哥我嫂子會給準備的。”我有點不痛快。

“哎呀，你又不知不知道，你哥你嫂子掙的都是死工資，哪里買得起一中那邊的房子！本來是想著讓你把二中那套房子過戶給你哥，到時候小遠去二中上，這回行了，你把這套房子賣了在一中那邊買，小遠就能上一中了。”

我媽說得理所當然，卻聽得我心里莫名一緊，在她眼里，我掙錢是為了我哥一家服務(wù)？

“媽，這是我的房子！”我沒好氣。

“你都是我養(yǎng)大的，要你個房子怎么了！”我媽的臉又拉長，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什么冤家。

這個眼神，是讓我有輕微心理陰影的。

小時候，我每次不聽她的命令，我媽就用這個眼神看我，比看陌生人還要冷漠。

我比哥哥小兩歲，從小，不是哥哥讓著我，而是我處處為哥哥服務(wù)，洗衣做飯做家務(wù)都是我，我媽說這本來就是女人要做的。

我很怕爸媽不要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對這個家一直在付出，或者說，是在討好。

他們好像習慣了我的奉獻。

意識到這一點，我堵著的心口更沉了。

5

我不想吵，便岔開話題，“我買了迪士尼的票，咱們把東西放下就出去玩兒吧。”

我媽還想說，就聽侄子一聲歡呼。

“迪士尼，我要去，快走快走！”

他扔下行李箱，拽著我媽就往外走，我媽經(jīng)不住他折騰，只能跟著出去。

爸媽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海，尤其是迪士尼這樣大型的游樂場所，一時間也感覺新鮮。

侄子更是高興得嘴都咧到后腦勺了，尤其知道我有錢，更是撒開了玩兒，甩開了買，吃喝的玩兒的，見什么要什么，什么貴買什么。

我倒是沒怎么心疼錢，可我爸媽看著我付賬，一路嘶哈著嘬牙花子，但想著都是他們大孫子要的，也沒再說什么。

玩了一整天，回家，本來我想預(yù)定晚餐的，可我媽非得自己買菜做飯，我想著她可能是喜歡我的廚房，便也由著他了。

不得不說，我媽做事很利落，我洗完澡出來，我媽的四菜一湯已經(jīng)做好了。

“叫你爸和小遠吃飯。”我媽揮著鏟子跟我招呼。

我一邊擦頭發(fā)去叫人，奇怪的是，兩人房間都沒有人。

“我爸和小遠出去了嗎？”我問。

“不知道，沒看見他們出去啊，我這做著飯呢，大半夜的，他們出去做什么！”我媽在炒最后一個菜。

我想了想，給我爸打電話。

我爸接得很快，但聲音嘈雜，像是在什么熱鬧的聚會場所，他聽起來很興奮，扯著嗓子跟我說了幾句話就掛了。

我一句都沒聽清楚。

沒辦法，我又給小遠打了電話，這一次，電話鈴聲是從沙發(fā)上傳來的。

這孩子，出門也不帶手機。

我循著聲音找到小遠的手機，剛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的三個字母，我的手一下僵住。

A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