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要不了這么多,要不了。”
李白榆簽分成合同的時候哪能想到自己能拿四十萬啊,有個三、四千就不錯了,在他認知里,四十萬是他十年才能攢下來的巨款,十年啊。
“出息。”
老陳捏著半截煙,煙灰順著他抖動的身子簌簌下落,笑嘻嘻道,“這就是傳統行業和新媒體行業最大的不同,傳統行業是倔驢拉磨,有跡可循,無論是工資還是職位,都能看見一條明顯的成長線。
新媒體行業就不一樣,火箭竄天!
轟!普通人一夜之間就可以變成百萬富翁!
你們幾個小崽子...”
他眼睛一凜,忽然正聲道:“把腰桿挺直了拿,穩穩的拿著!這是你們應得的!”
被他一吼,李白榆微微顫抖地接過卡,老陳又補了一句:“密碼發你手機上了。”
安排完三個家伙的工資,老陳繼續著他的下一步計劃:
“這次去京城的時間雖然短,但是老子還是很得意的,白河那幾個鳥人都來找我泡茶,問我雜志的事。”
“白河?那個白河?”
李白榆在名字前加了個限定語。
國內科幻圈,只有一個人能叫這名字,那是位曾經五奪奇點獎的超級大佬,在國家推行文化出海戰略屢次受挫的情況下,他一個人就改變了老外對亞洲科幻的看法。
“是他,”
老陳言語里帶著炫耀,“老家伙現在不寫科幻了,改當作協主席,掛掛名,監制監制電影,看上去比我老多了。”
“老陳你和白...大佬,什么關系啊?”
于冬以為老陳只是在紅葉的雜志圈有幾分薄面,沒想到還能通到京城,頂級小說家的面前。
“白河啊,”
老陳嗤笑著,臉上的皺紋好似鄉野田壟,“我是在下鄉插隊的時候遇見的白河,那時候他還是個大字不識的小混混,專門偷生產隊里的盒飯吃。”
“有次偷我頭上了,我就站村口罵人,全程沒帶一個臟字,后來他就服了,認我當大哥,要我教他讀書寫字...沒想到啊,現在成就比我高了這么多。”
老陳夾著煙,任由自己思緒在煙霧中飄散,那表情頗有當年憶往昔歲月稠的范兒。
后來的故事和小說一樣,他知青返鄉回了紅葉,和戀人結婚生子,高考恢復那年讀了大學,白河這個不世出的少年天才高考失利,輾轉來到紅葉,在他的引薦下開始學寫小說,沉寂多年后才在文學界打出名堂來。
“勝似兄弟啊。”
于冬以為高估了老陳,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
這要是說出去,不是倍兒有面?
老陳抿了口白酒,敬往昔歲月,隨后把話題拉回了正規,“我說這個,不是為了跟你們炫耀,去京城的時候,白河找我,他也知道咱們雜志的情況,所以提了幾點建議,我覺得還不錯,就想和你們商量商量。”
“這第一,雜志的設計要換,在保持原有記憶點的基礎上,做些革新,多點設計感。”
于冬表示認同。
幾十年前大家對于營銷沒什么概念,所有商品都是本著能用就行的態度,不注重外觀,現在時代明顯不同了,星火這幾年就是吃了這個大虧。
看大家沒意見,老陳又說了第二點:
“星火要增加副刊,沿用雜志的名字,用全新的設計,征稿范圍也不做限制。”
“為什么?”
于冬有些不解,主刊都還沒穩呢,怎么自己和自己競爭起來。
老陳撓了撓胡茬,指甲發出咵咵的聲音,“主刊還是只收科幻,但是要提高標準,只做精品,副刊來者不拒,做下沉市場...白小子在京城看得多,經歷的也更多,國內科幻市場確實在不斷萎靡,我們不能再向以前一樣,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起碼得先填飽肚子,才有資格追逐夢想。”
“這副刊就是咱的饅頭。”
經他這么一說,三人都覺得有道理。
不過這轉型之際,最辛苦的肯定是于冬了,他得去找好一點的設計師,設計兩份刊物的封面,還得重新排版...
今后可有的忙了。
“老陳,設計費批多少?我看著經費弄比較好。”
說著,于冬已經在聯系人列表里尋找合適的對象了。
老陳發的工資是先從自己退休金的銀行卡里預支的,雜志銷售得到下個月初才能回款。
發了七十萬,卡里還剩個二十幾萬,不是很多,但在紅葉請個知名設計師足夠了。
他索性湊了個整,比了個三的手勢,道,“三十萬預算,你看著弄。”
“三十萬設計費...老陳你這設計個公園都夠了。”
于冬夸著老陳豪氣,開始在手機上尋找認識的人。
“三十萬...?恐怕不夠哦?”
就在這時,一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聲音像條滑膩的蛇,悄摸攀上眾人脖頸。
氣氛被驚擾,眾人忽然住口,將視線移了過去。
門口的是個男人,金絲眼鏡,臉上有些痘坑,特別吸引人目光的是他的腦袋,很大,頭肩比夸張得像是大頭兒子真人版。
離門口最近的李白榆覺得這家伙有點眼熟,瞇了瞇眼,沒想起來,這家伙在眾人注視下走到老陳身邊,自顧自地坐下,道,“瀚海封面的設計,我花了一百萬。”
“廉總編,這么巧。”
老陳夾著煙,笑容里帶著不自在。
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表情。
“廉總編,廉香香?”
李白榆忽然想起來了,這家伙是瀚海總編,老陳曾經的徒弟,廉香香!
“唉,不是,這名字也太...”
于冬觸發了被動技能,非常想吐槽,但是鑒于目前這個奇怪的氣氛,他又把話咽了回去,靜靜看著老陳和他曾經的徒弟對話。
廉香香扶了扶眼鏡,把煙灰缸推到老陳面前,笑道,“老師,把星火讓給我吧,我可以做的更好。”
“你?瀚海這期銷量恐怕才兩萬多本吧。”
老陳鄙視道。
“才?”
廉香香也不惱,斯斯文文道,“如果不是顏荔枝碰巧推了你們一手,你們估計連瀚海的零頭都不到...黑天鵝事件算不了什么,顏荔枝已經被公司勸勉了..老師啊,這場競爭,您還是收手吧,給自己留點養老的錢。”
他從老陳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打火機金屬蓋彈開的脆響像是子彈迸發:“老師,我做生意...得見血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