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靜默高聳,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光芒,樓宇的線條縱橫交錯,匆忙的行人如同迷路的過客。
此時關氏的會議桌上,寂然無聲。關序南慵懶地靠在高椅上,漫不經心地側過眼,只單手將文件推出。
桌面上不緊不慢的一聲聲輕敲就像催促的號角,對面的高老板額頭滑下一滴冷汗,他也顧不得擦拭便試探著開口:“關總,您看這條件是不是……”
關序南眉眼半闔,桌面的手指突然地停了下來,高老板頓時止住了話語。
“高老板應該清楚,我只和聰明人合作。”他長腿交疊,深邃銳利的眸子只掃過對面一眼,卻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是是是。”高老板臉上急忙升起假笑接過合同,而握住筆桿的手卻暗自捏緊,指尖微微泛白,心中知曉此事已無轉圜的余地,只得低頭簽下自己的名字。
敲定后又站起身來微彎著腰,欲同關序南握手,“今晚我在蘭庭包了場,不知關總可有時間賞臉?”
椅子挪動,擦出聲響,關序南單手插兜站得筆直,對著高老板點點頭,“晚些時候來,你們先玩著。”
他側過頭示意代助,“好生送過高老板。”又對著高老板道一句:“失陪。”偌大的會議室瞬間一空,只余下代助請示的聲音。
寢室里,黎愿先是給工作室請了假,又起身翻出了暖手寶。已是孟夏,她的臉上卻泛著冷汗,秀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
她有些脫力般地靠坐在椅子上,關時微剛出去了,寢室里又只有她一人了,可能是前段時間著涼,這次的痛意更甚以往。
洗手臺前的鏡子映照出黎愿蒼白的臉頰,她搖了搖頭,呼吸急促了起來,好似天旋地轉,覺得可能有些不妙。
撐著拿起手機準備給關時微打個電話,劇痛襲來,她的手一抖,撥成了關序南的電話。
黎愿緩緩地靠著墻蹲在地上,聽著電話里忙音傳來,直至最后被掛斷,不期然間一滴淚水滴落在地,潮濕的霧氣籠罩了黎愿,冷硬的她好似變得脆弱了起來。
原本這段關系就是在歡樂和痛苦之間搖擺,如今只是傾向了一方。
她沒再打,關序南也沒有回過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知道何時變了味,黎愿想,她本就是苦痛的,所謂的安寧,不過是一時的假相。
將那串不知不覺間銘記于心的號碼拉進黑名單,黎愿并沒有給關時微打電話,而是撥通了段淮川的電話。
“怎么了,黎姐姐?今天終于準備請我吃飯了?”段淮川戲謔的聲音響起,前段時間黎愿的隨口一說還被他惦記著。
黎愿有些生硬地扯出一個笑容,眼角淚水的痕跡還未干涸,有氣無力地說道:“可能又要麻煩你一下了,飯先欠著,先送我去趟醫院吧。”
座椅被放下,段淮川只著一件短袖,身上的外套披在黎愿身上,他側過頭,眼神焦急地看著皺著眉頭蜷成一團的黎愿,怎么會這么嚴重?
市醫院里,段淮川提前聯系了婦科的主任,緊急插了個隊。他將黎愿一把抱起,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徑直坐電梯到了四樓。
黎愿此時已經分不清抱著她的人是誰,只是很想哭,為什么世間的苦難都加諸她一人身上。
不大不小的痛苦呻吟傳來,段淮川加快了腳步,醫生迅速開了止痛的點滴。等到黎愿漸漸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然是在病床上躺著了。
床邊的段淮川正抬頭望著吊瓶,好看的眉頭緊擰,見黎愿醒來,忙湊上前,“好了些嗎?黎姐姐。”
痛意已經漸漸緩解,黎愿對著他虛弱地一笑,“今天實在多謝你了,也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課,耽誤你時間了。”
段淮川伸手將黎愿的被角掖了一下,“已經六點多了,吊瓶打完估計還要一個小時,黎姐姐想吃點什么?”
她搖搖頭,今天折騰得好累,“我想睡一會兒,打完了你再叫醒了我吧。”說完便閉上了雙眼,不過呼吸間,便陷入了沉睡。
病房里偶有低低的交流聲,段淮川看著黎愿帶著些蒼白的臉,還是拿出手機點了個外賣。
待黎愿醒來時,已是燈火萬千,辦好了手續坐上段淮川的車時,就將近八點了。
段淮川繞到后座,拿出一個保溫盒,又將它遞到黎愿手中,臉上帶著些靦腆的笑意,“這家的紅糖姜甜酒沖蛋挺好的,里面還放了桂圓、紅棗,黎姐姐要不要用些?”
看著手中的保溫盒,沉甸甸的,黎愿有些沉默地點點頭,有些善意她總是渴望著,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
再三謝過段淮川的好意,黎愿才回去收拾被她弄亂的寢室。萬籟俱寂,黎愿的動作停頓了下來,她掏出手機,卻并沒有發現有任何未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些什么,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點開微信,黑白色交織的山依舊冷然,黎愿點進右上角三個點,閉上眼做了決定。
愛即是苦痛,沒有苦痛者也沒有愛。
蘭庭內,衣香鬢影,酒杯清脆的碰響聲道不盡狂歡與奢華,又攔藏了多少似是而非的愛意。
一旁的沙發上盡是鋪疊的鈔票,灑在地上又被漫天的鈔票遮蓋住。
關序南坐在正中的沙發上,一手搭在靠背上,高老板彎下身恭敬地給關序南點煙,明火亮起,關序南低垂的眉眼模糊在彌漫的煙霧里。
“特意給關總準備了兩個人,可要叫進來瞧瞧?”高老板仍舊立在一旁,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飄渺的霧氣,并不能捕捉到關序南真實的情緒。
關序南緩緩地吐了口煙圈,才懶洋洋地抬眸,“叫進來吧。”
高老板喜笑顏開,連聲道:“好,這就叫來。”說著便走到門邊,輕輕打開門,便有兩位身著新式高開叉旗袍的妙齡女子走了進來,關序南瞇了瞇眼。
這喬言倒是有些本事,回回都能碰見,這蘭庭是專門捧她的吧。
透過煙云看她,更添了一絲朦朧的熟悉感,關序南沖她揚起了下巴,“過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