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連續走了十幾道田埂,王發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甚至差點被荊棘絆倒的江風帶著護衛在前邊開路。
一顆沙棗樹斜著壓在水渠上面,僅留著躬身才能通過的小道,剛過了小道,迎面就迎來了一個巨大的刺蓬,因是萬物復蘇,還沒有轉綠,上面是干枯的帶著鋒利的尖刺。
刺蓬蓋住了渠堤,只能踩著刺蓬前進,好在江風前面拿著環手刀在劈砍,這才劈出了一條路出來。
可還沒有走幾步,又遇到了一朵荊棘,上面有被人踩踏著路過的痕跡,可江風手里的刀刃都要砍鈍了,只能換一把刀繼續砍。
剛走過這朵荊棘,就看到一個無比巨大的溝壑,是發大水沖刷出的一丈多寬,三尺多深的坑。
坑的左手是一塊田地的地頭,坑的右邊是上一家田地的地埂,上一家沒有填坑,而是把田埂往再右邊挪了三尺另起了地埂。
王發沒有說話,往右上了地埂的繼續前往走,就到了一條中渠,中渠簡直不堪入目,里面的荊棘,蒲草,刺蓬滿渠都是,若非干枯甚至都見不到水渠的底部。
還是沒有說話,王發繼續往前走,沿著水渠走了五百多步,只有小段的渠道沒有荊棘,其余渠道全是荊棘蒲草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都是踩著荊棘往在走。
至于說田地,田地里面還沒有磨平,更不要說種上糧食了。
回頭看了一眼大柳里方向,如果說大柳里的田地是標準化標桿良田,那這里就是需要抓的典型劣等田地。
僅僅一溝之隔,差距之大,猶如隔世。
“曹鄉主,這就是安樂里的農田?”王發眉頭緊皺的停下來,盯著曹晨。
這種事情放在后世的村長,想要管這些事情,只能通過號召的方式進行,至于鄉長,根本不可能去管這種事。
但是,在這個時代,里正也好,鄉主也罷,為政的首要政務之一便是疏通溝渠,有權強征全里鄉民,全鄉鄉民來疏通溝渠,加固堤壩。
溝渠修成這樣,是要問責的。
“這,的確是安樂里的農田!”曹晨心中戚戚的回道。
“本官不管什么原因,去把安樂里的里正叫來,讓他自己來看看,這樣的水渠怎么澆水?”王發沉聲問道。
“這,縣令,要不還是算了吧,這田地雖是食邑田,但租田期有三十年的,也有五十年的,基本屬于各戶私田。”
“各家各戶田地旁邊的溝渠,都是各家各戶自己修?!?
曹晨支支吾吾的不想去叫。
溝渠成這個樣子,安樂里的里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這安樂里的里正,是他親三叔擔任著,萬一這位縣令要是真問責,那他三叔不得被流放了。
“這么說來,這安樂里溝渠的情況,你也是了解的?”王發沉聲問道。
“了解,肯定了解啊縣令,其實下官一直想要組織人修渠的,可是時間上不允許啊,春耕時間就一個月,三月結束,四月朝廷就征發徭役,兵役。”
“修繕城墻,加固河堤,修繕馳道,甚至還有戍邊去修關隘,河東郡就在大河東,還要去加固大河河堤?!?
“冬天也不行啊,冬天枯水期,還要挖河道的泥沙,這些溝渠沒時間修??!”
“等徭役結束,就又到了夏收之時,夏收結束就要耕地,秋種?!?
曹晨一本正經的解釋。
可心里卻暗罵,他哪里知道安樂里田地的溝渠是這種情況,他是汾南鄉有秩,不是汾南鄉食邑的爹娘,汾南鄉九萬多畝地,他還能挨個跑到所有亭里的田地里面去看溝渠的情況。
更不知道,這位縣令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這地方距離前往安樂里的主干道路有七八里遠,距離前往六分亭馳道有十七八里遠,能到這地方的連車馬通行的路都沒有。
以前的許川當了十二年的縣令,都沒有踏足過這地方,這位才上任一天,甚至還在和宗族打賭,就跑來這種地方。
誰能想到?。?
“這不是溝渠荊棘遍布的理由?!蓖醢l眉宇一鎖,沉聲道:“一個月后,本官會再來這里看溝渠疏通的情況?!?
“還……”曹晨差點脫口而出,心中補了一個字‘來’的回道:“是,下官定吩咐安樂里里正,盡快疏通此地溝渠。”
“不是這一處,而是整個汾南鄉所有的溝渠?!蓖醢l沉聲道:“大柳里的溝渠就是標準,既然大柳里的溝渠可以修整到那種程度,為何安樂里的溝渠卻雜亂到這種程度?”
“是是是,縣令說的對!”曹晨想都不想的應聲,可心里卻直犯嘀咕。
大柳里的溝渠那是加固汾河河堤之時,上萬的徭役順帶修的,其他亭里的溝渠如何能與之相比?
這種話,說說聽聽就好了。
再說了,事實上,各鄉里的百姓春耕結束的確是要服徭役的,一戶一人,同時還有兵役,除徭役外凡男丁皆要服兵役,這可不是他在敷衍。
“那就是安樂里?”沿著地埂走到地頭,王發就看到遠處一個高地之上,山嶺之畔,起起落落散亂的分布著一片村落。
“縣令,安樂里分布在東山和西山兩處,此時所見的是西山,翻過前邊的那座山嶺,相隔差不多四五里地吧,便是東山?!?
“西山三十三戶,東山六十二戶,總計九十五戶?!?
霍仲孺迅速的解釋,主要他怕曹晨連這個都不知道,繼續拉低平陽縣縣衙的治理水平。
曹晨是二宗族老的嫡長子,平日連君侯見到都要尊稱一聲曹伯父。
這個汾南鄉的有秩,已經把持在二宗手里六十余年了。
平時曹晨壓根就不管汾南鄉的政務,只是把持著各亭里的亭長,里正,游徼,嗇夫,里監門這些鄉里官員的任命。
他敢保證,雖然大柳里和安樂里田野就隔著一條溝,但曹晨長這么大,絕對沒有來過這地方視察過田地的情況。
“這邊呢?”王發指著東北方向的一片梯田結構,坡度逐漸拔高蔓延到深處的田地問道。
“這里屬于六分里的田,往里走翻過那片山,山那邊就是六分亭治所之地?!?
“馳道過了汾南渡口,自西向東北而去,貫穿六分亭。”霍仲孺迅速的解釋。
“那就走這邊,去六分里!”王發指著深溝梯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