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原！你是仙人的后代！血脈里流淌著陣道的天賦！”一個大胡子男人站在孩子面前。

高大的陰影讓剛記事的星原有些畏懼。

“爹，仙是什么？陣道又是什么？”星原問。

“仙是自由自在的人，我們的祖先就是仙，很久很久以前從天上掉下來，建立了現在的氏族……”

大胡子男人一臉自豪，似乎在追憶那個他從未經歷過的過去。

“而陣道……”大胡子男人寬厚手掌按在小星原的腦袋上，

“就是你將來要學習的東西。”

“是仙人流傳下來的本事。”

星原一臉高興，小小的他還不知道這將在未來給他帶來多少痛苦。

從那天起，他就跟隨巫學習陣道。

可一切并不輕松，因為教他的巫也不會陣道。

巫只是將傳授下來的知識繼續傳給他。

那些知識就像倒流的嘔物，巫原封不動地將上一代的嘔物繼續嘔給他。

帶著惡臭的知識。

等他再長大些，他才知道，星陣氏族沒有掌握陣道的時間比掌握陣道的時間還多。

自從仙人離開后，仙人親自教授的徒弟死后，氏族就只剩下他們的遺產。

還有這代代相傳的嘔物。

星原開始絕望，可更令他絕望的是，他是氏族族長的兒子。

他連放棄的資格都沒有。

“星原！今天又記了多少？記不完不準吃東西！”

大胡子男人怒吼，樣子比黑熊還可怕，星原只能瑟瑟發抖躲在巫的身后。

“星原！又錯了！又錯了！今晚別睡了，去和守夜的族人一起！記一個晚上！”

大胡子男人發火，將他趕出營帳，守夜的族人將他包裹在獸皮里，但他不敢睡。

“星原！手別抖！又畫歪了？給我再去畫，畫到我滿意為止！”

大胡子男人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星原側著腦袋，麻木地聽著媽媽將這個男人拉住。

……

“你也沒有天賦嗎？唉，可惜了族人好不容易獵來的熊血。”大胡子男人面色平靜，仿佛早有預料。

只是一聲嘆息，卻比這么多年的責罵更令他感到屈辱。

星原此刻想把面前這男人的頭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將地上畫出符文的血和這么多年的痛苦一起擦除。

可他做不到，他的個子瘦小，和從前一樣仍需要仰視這個男人。

他的性格也在壓抑中定型，不敢違抗這個男人的命令。

他走出了營帳，門外的星空閃耀。

“多久沒有那么高興地看著星星了？”

星原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他來說，失敗也是一種解脫。

這樣也好，這樣就好。

他終于逃脫了地獄般的生活，在巫死后，他將會成為新的巫。

再將吃下的知識原封不動嘔給下一個繼任者。

這樣的生活……星原渾身無力跪了下來，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在地上。

他還是不甘。

連星空似乎也在為他悲鳴，恍惚間，他似乎感覺星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紅……

越來越熱！

星原抬頭，望見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遠方，一只巨大的火鳥照亮了天空，一頭巨大的石獸怒吼反擊。

接下來的發展如夢似幻，只記得族人都出來了，那個男人還在努力安撫大家。

仙人留下的陣法早已破損多處，搖搖欲墜，無人修繕的情況下支撐了許久。

現在終于支撐不住了。

銘刻著符文的玉石一個個崩解破碎，陣眼處的仙人武器炸成多塊，將看護的人當場扎死。

哀嚎、痛哭、謾罵……恍惚間，他被那個男人扛在肩上往遠離戰場的方向逃跑。

也是，以他的身體，怕是跑不遠就得躺在地上。

不過厄運還是沒有放過他，那個男人被飛濺而來的石頭砸斷雙腿，周圍一片火海，男人聲音顫抖：

“星原……快跑，活下去……仙人的……”

“不能斷！”

男人將脖子上的玉石取下放在他的手心，星原接過，上面的符文復雜，他也看不懂。

望著失去氣息的男人，星原心中難免動蕩。

他慢慢趴下，抬起男人的眼皮，與那雙無神的雙眼對視：

“爹，你終于死了！”

星原難忍喜悅，迫不及待將玉石掛上脖頸，感到一股發自肺腑的自由與舒適。

可望著周圍不斷慘死的族人，他忽然清醒，為自己感到喜悅而愧疚。

要是他修習陣道成功，那族人們是不是不用死？

接下來，他幸運地躲過最開始的危險境遇，與其他殘存的人族匯合，一路往遠離戰場的方向逃離。

也有認識他的同族人逃出，給了他許多幫助。

可越遠離家園，消失的人越多，熟面孔越少。

直到進入一片叢林，好運似乎消失了，所有的動物瘋了一般朝他們襲來。

還好，不幸中的萬幸，那些發瘋的動物一直忽視他。

可他從未學過狩獵的知識，也不敢暴露出自己的特殊，只能繼續隱藏在人群中。

好餓。

“別動！”一聲叫喊止住了他的步伐，身邊的樹突然開始說話。

一個個強壯，身上繪著猙獰圖騰的獵手站了出來，將他們牢牢圍住。

他們手中拿著長矛和奇怪的武器，最魁梧的獵手站了出來，他手上的長矛泛著耀眼的金光。

星原如其他人一般蹲在原地。

這次是幸還是不幸？

……

他們的族長來了，居然比剛才那個滿臉黑泥的魁梧獵手還要強大。

比肌肉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雙眼，與一般的族長不同，狡黠又靈動，智慧已經滿溢了出來。

星原盡力將他縮起來，可還是被點起來。

“難道這位族長有奇怪的癖好？”星原默哀，如果那樣的話……

應該不會比以前更苦吧？

什么也沒發生，令人驚訝，這個氏族也有神秘的力量，救活了一個瀕死的家伙。

看來未來不會太糟糕。

星原忽然有些期待。

……

晚上，剛吃完肉，有些硬，聽他們說，這是從一只小山包大的老虎身上割下的。

他們的族長天神下凡，赤手空拳打死了它，并且毫發無傷。

打完之后，就抱著白鹿睡了一覺。

白鹿是誰？未來的族長妻子？看來以后得小心點。

這是真的嗎？星原想想那個男人眼底的不在意，或許是真的。

星原以為這個氏族敞開食物給他們吃已經算仁慈的了，沒想到還有更震驚的！

他們的族長居然在傳授寶貴的知識！

毫無保留地給所有人！即使是剛加入的族人！

星原思考，他們不怕被其他氏族竊走嗎？

他也有些羨慕，如果他生活在這個氏族，想必也不用經歷那些折磨了。

少了那些責罵和打壓，他會不會更加熱愛那些古老的知識？

星原不知道，因為他很快就沉迷于這些迷人的知識。

數學？那是什么？

萬物皆數？

數學是天神用來書寫世界的文字？

它不存在于自然，而只存在于人類的思維與概念之中？

【3】？？？

【3】！！！

運算律！

新的知識涌入大腦，如一股活水，將原本死去的知識盤活。

符號與符文在腦中交融，星原忽然感覺腦中有些東西松動了一下。

世間萬物都有一套規律。

被一個獵手從思考中喚醒，星原被帶到洞里，周圍已經躺了一群人。

他們一路下來累壞了，呼聲如雷。

星原倒是滿臉精神，借著月光，側躺著用手在空中比劃。

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有人在回憶過去，有人在暢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