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要做的事情安排下去后，很快，辦公樓里就只剩下了鄭凡一個人。

說這么久沒有用，不論是誰也沒有理由繼續去勸阻了。畢竟，這廠子是鄭凡買下來的，要做什么，也是人家說了算。

只是，不論是姜思善還是廠里的一眾老員工，內心都非常悲觀。

縱使售賣的時候標明了產品信息，不涉及坑蒙拐騙。但這19寸的垃圾電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銷路的樣子。

檳城算是華夏最有名的電子產業之都，大大小小各類電子廠商無數，想要采購這些電子配件倒是極為方便。剛到下午，姜思善和趙蕙蘭便是帶著一車配件樣品回來了。

“小鄭，我和思善跑遍了適合的供應商，這些應該就是目前價格最便宜的一些配件了。”

回想上午的經過，趙蕙蘭忍不住苦笑的這般說道。

每去到一家供應商，在聽到自己提出要最便宜的配件時，基本上每個供應商負責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別的客戶都是優先看產品性能的，最次也是看產品質量，一上來就看價格的，屬實是少見。

不過，這一上午倒也不算是白忙活，一番挑選下來，趙蕙蘭驚訝的發現，這些配件的采購費用居然能壓到200塊錢以下。

“這個19寸的液晶面板是1024*768的LCD面板，價格給我們開到55塊?！?

“驅動主板賣40塊，多加5塊錢可以送遙控器，不過就只有一個天線插口?！?

“喇叭的話更便宜，一組功耗10w的喇叭只賣12塊錢?！?

“算上電源、天線、外殼、線材和包裝的話，這一臺電視機的成本應該在140塊左右?！?

趙蕙蘭一邊介紹著，一邊這樣說道。

鄭凡聞言，忍不住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成本可以壓到這么低，140塊就能生產出一臺電視了。

不過，鄭凡心中也有大概的預測。

這電視的成品效果，應該非常拉跨。

“趙姐，配件價格這么低，質量該不會有問題吧？”

鄭凡開口問道。

雖然說對產品性能沒要求，但是最起碼的質量，還是不能出問題的。

“這點可以放心?！?

趙蕙蘭聞言立刻拍了拍胸口，開口道：“這些配件之所以這么便宜，純粹是因為都是庫存產品，質量還是有保障的?！?

趙蕙蘭可以確定，如果自己不去訂購，那這些配件估計會爛在那些供應商的倉庫里了。

畢竟這些配件性能屬實是太拉跨了，就拿那個液晶面板來說，連720p都不到的垃圾參數，白送都沒人要。

“那行，你現在就讓工人去嘗試組裝下。”

“思善，你接下來就把拼夕夕的店鋪開起來。”

“產品圖的話，你就順便拍點吧。”

“如果一切沒問題的話，最好今天就能上架?！?

鄭凡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了下去。

趙蕙蘭和姜思善點了點頭，立刻投入了工作之中。

雖然是樣品，但每個配件趙蕙蘭都拿來了四五份，一開始的時候工人們還有些不熟練，但隨著幾次嘗試，莫約半個小時后，所有樣品都被組裝成了一臺臺電視機。

緊接著，這五臺試生產出來的電視機，就被搬到了辦公樓內。

此時的鄭凡，正悠閑的坐在老板椅上看著小說。

見到工人們把電視機搬了過來，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驚喜的神色。

半個多小時就做出來了五臺？

這和他預測的一樣，沒什么技術上的難度，很容易進行量產。

旋即，鄭凡便是挨個把五臺電視機都點亮了。

短暫的黑屏過后，每一臺電視機都出現了一片雪花。

“這配置太拉跨，裝不了什么垃圾軟件，反而開機速度比家里的還快？”

鄭凡有些吃驚。

作為手握好幾棟樓的房東，大部分房子他都配了電視機，雖然是為了性價比都買了粗糧的，但那一臺也都要兩千多打底。

眼前這幾臺成本140的電視機，就單論開機速度來說，竟然遠超那些超過2000的電視機？

“這尼瑪科技算是進步了還是倒退呢？”

鄭凡一時間有些感慨。

現在所謂的那些智能電視，開機速度慢也就罷了，還有一大堆無法跳過的廣告。

就算你耐心等待過后終于進入了主界面，可想看個節目，動不動就得沖個 vip。

鄭凡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電視機，只要打開就能立刻收看節目。

相比之下，與其說是科技進步了，倒不如說是大倒退才比較合適。

搖了搖頭，鄭凡把繁雜的思緒拋之腦后，轉而把這五臺電視都調到了相同的電視臺。

隨著畫面和聲音的出現，鄭凡忍不住嘴角有些抽搐。

成本140的電視，效果和自己預想的一樣拉跨啊。

首先聲音除了大，就再無別的優點了，完全區分不了什么高音低音，連電視里的人聲都有些變音。

畫面的話，更是一言難盡。

縱使19寸不算大，但是在1024*768這個分辨率面前，也是一眼大果粒，每個像素點似乎都能被看見。

這也就罷了。

顯示效果上來說，偏色也極為嚴重。

這些面板似乎是因為庫存太久，即便是同一批次的，但每個的色準表現都不相同。

不是有點偏綠，就是有點偏紅。

甚至，可視角度也極為窄，但凡稍微走動一下，就看不清電視上的畫面了。

至于電視機的做工，更是一言難盡。

廠子里的注塑機明顯精度不怎么樣，生產出來的電視機外殼公差很明顯，即便是整臺電視已經是粗笨的大塊頭了，但是接縫處的縫隙依舊很明顯。

總得來看，鄭凡覺得，這電視就是屬于那種白送自己都不會要的玩意兒。

“不過，倒也符合我的要求。”

“能看，能聽，能用就行。”

140塊的成本，還想怎樣？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旋即，鄭凡關掉了電視，轉頭開口道。

“趙姐，接下來就去采購配件吧，先采購一萬臺的量，順便問問還能不能再壓壓價格?！?

“思善，你也準備上架吧。”

“目前電視的生產成本在140左右，算上人工、物流和售后的成本，應該在180左右?！?

“每一臺就定價249元，留出70塊錢的利潤。”

聽到這話，趙蕙蘭和姜思善相互對視一眼，表情一時間都有些變化。

“小鄭，一萬臺……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趙蕙蘭艱難的開口道。

在趙蕙蘭眼里，鄭凡要做的這個電視機，明顯是賣不出去的。

但奈何鄭凡是廠長，既然執意要這么做，那自己也只能去執行。

可是，在聽到一萬臺的數字后，趙蕙蘭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是生產個幾百臺試試水，那就算賠了，也無傷大雅，反正成本很低。

但是，一萬臺？！

這庫存積壓起來可真的就要命了！

這可不是什么車模的庫存，這是電視機的庫存！

還是最垃圾的那種電視機！

真要是積壓庫存了，別說賠本往外賣了，就算是白送，估計都送不出去！

真要是這么干了，這廠子恐怕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了就得倒閉！

“對啊鄭凡，要不咱們先弄個幾百臺，實在不行幾千臺也行，一萬臺的話，風險是不是未免太大了。”

姜思善也忍不住開口勸阻道。

不做代工，姜思善能接受。

改成自產自銷，姜思善也能理解。

做這種垃圾電視機，姜思善覺得，大不了陪鄭凡瘋一把，到時候賣不出去反而是好事，能讓鄭凡吃虧長點經驗。

可是，現在一開口就是一萬臺？！

這不是簡單的吃虧了。

就算成本只有140塊錢，那一萬臺可是足足一百四十萬！

有錢也不能這么浪費啊！

“你們覺得賣不出去？”

鄭凡眉頭一挑，看向兩人。

“鄭凡……這電視機的效果你剛剛也看到了?！?

“你要是不信邪想試試，確實可以?！?

“但是一萬臺，真的有點太多了?！?

姜思善無奈的搖了搖頭，這般說道。

這五臺試生產的樣品的效果，她們都看在了眼里。

就是標準意義上的電子垃圾！

倘若說玩坑蒙拐騙，故意虛標一些參數，說不定還能有些銷量。

但鄭凡要求的是把參數信息明明白白的寫上去。

這怎么可能會有人買？

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看到這個價格，估計都會直接無視掉了。

“好像是有點太多了。”

聽完姜思善的話，鄭凡微微低頭，摩挲著下巴口中自語道。

姜思善聞言，頓時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這個鄭凡，還是很聽勸的嘛。

“對吧，要不咱們先弄個一千臺試試？反正供應商都是檳城的，想要繼續訂貨很方便?！?

“不是。”

鄭凡看向姜思善，搖了搖頭。

“??？”

“一萬臺確實太多了，生產進度跟不上。你上架完產品，再去招聘點新員工吧?！?

“現在就五個工人，平均6分鐘下線一臺電視，一天的產能拉滿了也不到100臺?！?

“這太慢了?！?

“擴增兩條產線，工人再招10個吧，哦對，還有店鋪的客服也要招兩個?！?

“這兩天盡可能的辦好吧?！?

“接下來也沒什么事兒了，我就先撤了?！?

話罷，不等兩人有所反應，鄭凡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

“？？？？？”

“我沒有聽錯吧？這玩意兒要生產一萬臺？？”

“狗主播是特么的準備發動戰爭??？搞這么多炸彈？”

“我尼瑪，我活這么大，沒見過分辨率這么低的電視機?！?

“這特么的色準，連幾十年前的諾基亞手機都不如吧？？”

“這就是純正的工業垃圾！電子垃圾！”

“停播三天的主播，好像真的有點變了……”

“不是，主播腦子真的沒出問題嗎？就這能賣出去？”

“說實話，白送給我，我都懶得要，太占地方了?！?

“好心當作驢肝肺啊，人家姜思善這么語重心長的勸，結果還不聽?！?

“狗主播該不會覺得，咱們直播間內的觀眾會去買吧？”

“百分之百就是打算賣給粉絲的，太無恥了。”

“連超市收銀臺的屏幕都沒這么垃圾吧？”

“我雖然是鄭凡的粉絲，但不代表我是智障……”

“能賣出去一臺都算走運了！”

“……”

聽到鄭凡的安排，觀眾們也紛紛愣在了原地。

如此拉跨的產品，居然一上來就要搞這么多？

待到觀眾們反應過來后，一條條譏諷的彈幕，瞬間席卷了整個直播間。

……

渝州，城中村。

天色漸晚，陳建平穿著橙黃色的環衛熒光馬甲，騎著三輪車，騎行在擁擠的小路里。

六十多歲的年紀，他的頭發已經斑白，身子也有些傴僂，遇到一段上坡路，他只能咬緊牙關，用力的往前蹬。

這條上坡路不過二百多米，但騎上去以后，陳建平已經滿頭大汗。

只是，他顧不得擦拭，反而腳下加快了速度，最終騎進了一個小院內。

這院子并不大，剛好能停放好一輛三輪車。院墻由各種破木板組成，高矮各異，弱不禁風。

院子里只有一個小平房，窗臺上整齊的擺放著撿來的瓶瓶罐罐，屋門雖然早已破舊，但卻被擦拭的很干凈。

停好了車子，陳建平這才拿著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緊接著，便是從放著掃把的車斗里拎出了一個塑料袋。

吱呀一聲推開門，陳建平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菜市口的小李今天送了點大蝦，給你清蒸還是紅燒？”

陳建平拎著袋子晃了晃，看向了角落處的一張木床。

房間內也很破舊，墻皮都有些脫落了，地面也是由青石磚鋪設。

只是，依舊被打掃的很干凈，甚至連磚縫里都見不到一絲灰塵。

在那木床上，躺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身影。

“你又白拿人家的東西，人家小李賣點東西容易嗎？”

劉翠芳靠著床頭躺著，沒好氣的說道。

“放心，我偷偷塞給他錢了，咱又不是愛占便宜的那種人?！?

陳建平笑著這般回答道。

“雖然是死蝦，但也挺貴的吧？買這東西干嘛，還不如買塊豆腐呢，大蝦我又嚼不動?！?

“你天天在家躺著，人家醫生也說了，得多吃點好的補補?！?

“我不吃，你這么大年紀天天跑來跑去的，才需要補一補呢?！?

“我補什么？你看我天天騎車，身體好著呢，有多少年輕人都沒我體力好呢?！?

陳建平一邊和老伴兒斗著嘴，一邊已經麻溜的清洗起了袋子里的大蝦。

轉頭偷偷看了一眼劉翠芳，陳建平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一起過了大半輩子，雖然無兒無女，家中清貧，但兩人的愛情卻是十分真摯。

只是，想到這，陳建平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悲傷。

自己的老伴，癱瘓已經三十多年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等待著自己回家。

自己當個環衛工人，雖然累了點，但好歹也能見見風景。

可是老伴呢，對她來說，每天只能看著窗外，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每天帶來點新鮮玩意兒，來逗逗她開心了。

思索間，飯菜已經做好。

陳建平熟練的搬來一個小桌子放到了床上，把碗筷拿了過來。

又是一番相互推辭后，老伴才開始細嚼慢咽的品嘗這不可多得的美味。

“要不，我給你買個電視機吧?！?

突然，陳建平開口道。

“你說啥呢！我要電視機干啥？”

劉翠芳聞言眉頭一皺，放下了筷子斥責道。

“你每天在這躺著，有個電視看，也能消遣消遣。”

“你咋不說買個飛機買個大炮呢，那是咱能買得起的嗎？”

“不就一千多塊錢嗎？現在存折里的錢也差不多?！?

“差不多？買了然后呢？咱倆就看著電視等著餓死呀？”

劉翠芳白了陳建平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陳建平聞言嘿嘿一笑，沒有多言，繼續吃起了飯。

只是，一個種子，悄然間在心中種下。

他確實沒有多少存款，每個月還得給老伴買藥，存折里的一千塊是這幾年積攢下來的了。

但是，陳建平卻看的很開。

都是六七十的人了，也活不了多久了，攢那么多錢有什么用？

買個電視機在家里，能讓老伴兒每天不那么無聊，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