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一聲響雷劈開了春天的帷幕，一鼓輕雷驚蟄后，細篩微雨落梅天。

清涼濕潤的季節適合萬物繁衍，樹木抽芽，蚊子繞飛，可這勃勃生機卻無法在一群應屆生里尋覓得一絲一點。

震天一響只是讓他們短暫地從瞌睡中抽離，清醒了2秒后繼續游離在夢境與現實之間。

新學期已經開學了一個多月，越是靠近中考時間各類沖刺試題和考試不期而至，本就不輕松的學習任務又加碼增重了許多，壓得孩子們睡夢中都在與古人一起復習方程式。

每個學生從跨進教室那一瞬間就仿佛被抽干了靈氣，淪為學習的野獸。每位任課老師打開門都會被這泥濘的氛圍熏得不敢貿然踏入，即使已經帶過不少比液氮，但他們也很心疼這群睡得少整天游走在試卷與試卷之間的年輕人，有的老師就會大方一點，在課堂擠出10分鐘給大家補眠。

人生大關的壓迫讓懶散自由如周洛現在也不敢懈怠半分，從結束寒假回歸課室以來，他一改往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課上熱衷于和老師們打游擊戰的松懈心態，每天就像地縛靈一樣緊緊纏著書本。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只是被老班的雞血刺激到了，每個學期第一次班會老班都會說很多振奮人心的話，通常大家熱血沸騰個兩天就消停了。沒想到周洛居然可以堅持那么久，換了上學期的周洛，那可是坐在椅子上超過半小時不動彈都害怕被粘住的人兒。

下課鈴一響，大家都應聲趴下，連站起來和老師說再見力氣都沒有了，語文老師也體諒他們，就叫了吳向陽到辦公室。

語文老師還是那樣的溫柔，她語重心長地和吳向陽談心：“孩子，你的文學底蘊是深厚的，我是十分希望你可以繼續往文學道路走下去。不過我也知道，在生活沒有徹底保障前，空談文學大義與理想藝術都是虛偽的不切實際的。我知道你以后上了大學肯定會以理工科為方向為主，但我不希望你就此扔下你的文學才華。有時候，文字產生的力量可與核彈帶來的威力相當。”說罷她從抽屜里掏出了著名文學家余逸然的散文集《我與生活的那些年》，遞給了站在桌旁的吳向陽，“這本書當作我的籌碼，作為交換，希望你能在努力生活的閑隙時間繼續你的文學探索之路。”

離開辦公室的吳向陽沒有馬上回到課室，他緊緊抓著手里的書本，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景。

微雨淅瀝飄到玻璃上，慢慢匯聚成一股細流沿著重心引力回到植株上，沉到土壤里。也許是雨水及時地緩解干渴許久的大地，所有的一切顯得那么地愜意舒適，萬物沾其恩露，笑顏具展。

回到課室的時候大家還在酣睡美夢中，除了強撐精神的周洛，雙手用力撐開眼皮，眼睛死死盯著試卷默背課上的知識點。

吳向陽的位置在中間，周洛則坐在靠后一點的地方，他認為這種圣地最適合他上課搞小動作，而且不擔心老師發現，然而假如他上講臺嘗試一下老師們的角度和視野就會發現，他的一切行為都無所遁形。

吳向陽從周洛眼里的血絲看得出他在強撐，也許現在的他已經不清醒，只是軀體強制著進行學習行為，他忍不住走上前，用手蓋上了周洛的雙眼。

環境對人體的暗示是極強的，無論你如何極力睜開眼，在黑暗中想要看清某樣東西，不用多久你會發現眼皮在逐漸不受控制地閉合，瞳孔也分散無法聚焦于某個角落，直到眼睛徹底閉上。對于一個清醒的人都無法堅持上10秒，何況是這么一個學習新手強制運行了那么久意志不太堅定的少年。

“咚”的一聲，周洛兩只手再也支撐不住掉了下來，他的頭眼見著就要跟著往下掉了，吳向陽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托著他的下巴，緩慢地把他的頭放到桌面上。

下節課的鈴快響了，學習不差這幾分鐘。

周洛的頭側趴在桌子上，放松的睡顏讓人聯想到了他發到群里的另一張圖片，一個用棍子做鼻子，用葉子變眼睛，用果殼當牙齒擺出一個笑臉的小雪人。那些照片是年后有同學讓他幫忙把之前匯集的知識點拍個照發到班群里備忘用的。他早就知道班群的存在，可他暫時還不需要手機和社交軟件，還是在圖麗麗操作的時候不經意看到的。

圖麗麗怕他感到被孤立也怕他覺得自己不合群所以及時找補到：“哎喲學霸得虧你不在群里，不然你也會被周洛那小混蛋氣著。你看看，我們還在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的時候他可倒好，呆在暖氣房里吃冰棍，我強烈要求南方也裝暖氣！還有這張，他堆的這什么鬼雪人啊，丑死了。用開心果殼做牙齒堆出來的笑容可太鬼畜了。”

吳向陽并沒有感到不快，他快速地瀏覽大家在新年期間分享的圖片與經歷，字里行間他仿佛也參與到了大家的新春活動中，不經意間圖麗麗發現學霸臉上帶著隱約的笑容。

圖麗麗內心感慨：學霸也是人，果然沒有年輕人不愛刷手機啊ToT

上課鈴響，結束了吳向陽的回憶，也敲碎了周洛的美夢，大家都強行撐起精神繼續新的戰斗。

遠方一朵烏云悄悄地靠近，漆黑一團仿佛在醞釀著瘆人的暴雨。

雷聲轟隆，雨水滴答，襯托著室內朗朗讀書聲，譜就出青春年華新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