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剛剛擊退了衛(wèi)可孤的奇襲軍，可魏軍的大營之中卻沒有任何喜悅的氛圍。

大帳之前，洛陽的禁軍和附近的山匪、流寇涇渭分明，誰也瞧不上誰！

洛陽的禁軍是因?yàn)樗麄兊某錾恚@群山匪、流寇則是因?yàn)槁尻柦妱偛艖Z蛋的表現(xiàn)。

大帳之內(nèi)，唯有李崇和李爽兩人！

“義父，人家都救了你一命，你好意思不給錢？”

“沒有沒有！”

要是千八百人也就算了，好家伙，外面這烏泱泱的一片，你tm要是搶了洛陽，估計(jì)能湊出來賞錢。

“你這老頭，怎么還不講道理了呢？”

“老夫怎么不講道理了！你去問問這外面的行情，有你這么搶的么？”

李爽一笑。

“那大都督給不了，也行，那總得給人家一個(gè)報(bào)效朝廷的機(jī)會吧！”

“什么意思？”

“這朔州如今已經(jīng)被打得成了白地，那些忠于朝廷的世兵，反叛的反叛，死的死，給外面的那些兄弟，分點(diǎn)地，發(fā)點(diǎn)武器、甲胄，讓他們守護(hù)大魏的邊境，不過分吧！”

李崇看著李爽送上來的《奏請朝廷安民疏》，落款居然還是平北將軍李神軌的名字。

“你小子是早有預(yù)謀吧！”

“什么預(yù)謀？”

“你實(shí)行什么剿匪三策，又鼓動(dòng)青肫和叛軍血拼，將恒朔兩州的胡人都趕走，就是為了今天吧！”

把胡人趕走，讓土匪、流寇下山，將原本已經(jīng)被打成白地的朔州，變成了安置流民的場所。

關(guān)鍵是，這幫流民的數(shù)量還不是幾百幾千，都是萬數(shù)。

“義父啊，這怎么能是我早有預(yù)謀呢？”

李崇輕哼了一聲，剛才有多么思念這小子，現(xiàn)在就有多么煩他。

“我本來就是山中的義軍首領(lǐng)，后來得蒙梁郡公的提攜，有了效忠朝廷的機(jī)會。當(dāng)然，不是說當(dāng)義軍不好，只是效忠朝廷，有著更大的地方施展嘛！”

“哼！”

“你說，我都效忠朝廷了，我的那些義軍兄弟怎么辦，他們求我了，我能不幫忙嗎？”

李崇冷眸盯著李爽，恨不得將這小子撕了。

“我看你小子要是有機(jī)會，連你們村的狗都要牽來，吃上一份皇糧。”

“義父謬矣！”

李崇氣笑了。

“我怎么謬了？”

便在此時(shí)，帳外傳來了一聲犬吠。

“汪！”

一條中華田園犬，搖著尾巴，興高采烈的沖了進(jìn)來。

李爽彎下了腰，摸著這條土狗的腦袋，對方也很享受被撫摸。

“大黃，叫大都督！”

“汪、汪、汪！”

“大黃，真乖，以后你就是大都督的狗了！”

李崇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被氣得肝兒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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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霧。

山嶺之中，衛(wèi)可孤坐在地上，咀嚼著青草。

火堆熊熊，在這寒夜之中，散發(fā)著熱量，給人以溫暖。

“將軍！”

賀拔度拔和宇文肱聯(lián)袂而來，為了解釋白日沒有增援衛(wèi)可孤的事情。

賀拔度拔和宇文肱都是英姿挺拔，可身形卻小了衛(wèi)可孤一圈，加上上了年紀(jì)，在衛(wèi)可孤面前，氣勢天然便要弱了幾分。

“將軍，我們……”

衛(wèi)可孤沒有讓他們說下去，只是問道：

“糧草保住了么？”

“我們察覺到有異，為免后路被切斷，并沒有支援將軍。趕走了那群匪寇之后，清點(diǎn)了一下，只剩下了六成糧草。”

“六成！”

衛(wèi)可孤念著這個(gè)數(shù)字，在思考著什么。

賀拔度拔開口道：

“將軍，事已至此，不如退軍吧！”

賀拔家和宇文家都是六鎮(zhèn)之中聞名的家族，族中人才輩出，皆為驍勇之將。

他們想要退，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突襲既然失敗了，那就沒有繼續(xù)留下去的必要了。

更何況，與官軍耗，也不是他們所愿。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不過，真王自有打算，我們不是沒有勝機(jī)！”

賀拔度拔與宇文肱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勝機(jī)在哪？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情勢發(fā)展到需要他們用人命去跟李崇的官軍耗，那贏了也是輸了。

贏得是破六韓拔陵，是六鎮(zhèn)軍，但輸?shù)膮s是他們。

在這北境，誰都明白，為了所謂的大局，將自己的部曲犧牲掉，沒有人會覺得你是個(gè)英雄，反而會毫不留情的將衰弱中的你吃干抹凈。

“再等等！”

衛(wèi)可孤喃喃而語，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賀拔度拔和宇文肱在旁，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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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主，你快去大都督的帥帳，大都督他病倒了！”

李爽聽見了這聲通報(bào)，在大半夜趕往了李崇的大帳。

床榻之上，李崇躺著，面上毫無血色。

床榻之旁，還站著李崇的長史，魏蘭根。

“大都督是怎么了？”

魏蘭根在旁，躬身道：

“洛陽來了一份書信，大都督的長子李世哲不久之前病逝了。大都督聽聞之后，一下子便病倒了！”

李爽聽了之后，看了一眼魏蘭根，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來人，將這逆賊擒了！”

李崇的部曲聽聞之后，沒有問原因，當(dāng)即將他拿了。

“馬邑守，何以如此？”

李爽冷笑著：

“你也是跟隨大都督多年的老人了，外有強(qiáng)敵，明知大都督愛子心切，還在這個(gè)時(shí)候拿這份訃信出來，擺明了就是里通外賊！”

“我沒有！”

“還敢狡辯！”

床榻之上，李崇咳嗽了兩聲。

“爽兒，別為難他了！”

李爽將李崇攙扶起來，只見他盯著魏蘭根。

“我惜你之才，不忍殺之，你走吧！另外，告訴你身后的那人，背后捅人刀子，非是英雄所為，讓他好自為之！”

魏蘭根神情激動(dòng)，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最終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磕頭道：

“大都督，保重！”

床榻之上的李崇，仿佛蒼老了十歲，一下子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

“爽兒，你想要做什么，我不會再管了。這朔州你要，你就拿去。只是有一點(diǎn)，你要保護(hù)好青肫！”

“義父放心！”

李崇的耳邊，傳來了大黃的叫聲，它似乎也在擔(dān)心著老人的身體。

夜深人靜，李崇躺在床榻上，睡不著，他目光看向了床榻旁，那只一直蹲守的大黃犬，笑了。

“一生征戰(zhàn)，氣蓋當(dāng)世，到頭來，滿腹愁腸，唯有說予此狗聽！”

這大魏江山，愛誰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