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簌簌落在講臺上，班主任的聲音穿過午后慵懶的風：“這學期兩個團員名額，大家討論討論。”話音剛落，教室瞬間像煮沸的水，嗡嗡聲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我攥著被汗水浸濕的筆，指節泛白，聽見后排男生小聲嘀咕：“肯定又是年級前十的那幾個。”

那時候的共青團員名額，像懸在教室上空遙不可及的星星。每個月團支部活動時，看著高年級學長胸前的團徽在陽光下熠熠反光，我總忍不住偷偷摸自己空蕩蕩的領口。當班主任宣布以綜合表現評選時，我低頭盯著自己沾著粉筆灰的指甲，突然覺得希望渺?！嗬飳W霸扎堆，而我只是數學考到及格就欣喜若狂的中等生。抱著“盡力就好”的念頭，我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在班級勞動里。

大掃除成了我最在意的戰場。別的同學嬉笑著把掃帚當劍揮舞，我卻踮著腳把黑板擦得锃亮，又蹲在地上，用指甲一點點摳瓷磚縫里頑固的污漬。北方的冬天，值日小組的成員凍得縮手縮腳，我作為小組的組長會帶頭打掃衛生。春天柳絮飄進教室，我總是第一個到達教室，掌管教室的鑰匙。做為值日生將窗臺擦得纖塵不染，連窗框凹槽里的灰絮都用棉簽挑出來。有次班長半開玩笑說：“你這么愛干活，不如承包衛生委員？”我紅著臉搖頭，其實心里清楚，這些付出不過是出于對集體的責任，從未想過能和團員名額扯上關系。

投票那天，唱票聲像密集的鼓點敲打心臟。當“進步之星”的名額塵埃落定，我已經悄悄把期待埋回心底。直到班主任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全班：“還有一個名額，我想給。”我的名字像一記重錘砸在耳膜上，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前排女生倒吸冷氣的聲音，后排男生的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漫過來，而我呆坐在座位上，連呼吸都忘了——從未想過，這個遙不可及的榮譽會落在自己頭上。

“大家可能覺得意外，”班主任敲了敲講臺，“但他每天早自習來教室都為班級開門，平時勞動時積極參加。共青團員不僅看成績，更要看有沒有為集體發光的自覺?！标柟獯┻^窗戶，在我發燙的臉頰上跳躍，恍惚間，那些獨自打掃的清晨與黃昏在眼前閃回。我這才驚覺，原來班主任早已默默注視著我的每一份努力，那些我以為徒勞的付出，在他眼中都是閃耀的星光。

戴上團徽的那天，我在日記里寫道：“或許我的光芒很微弱，但只要堅持做對的事，終會被看見?！倍嗄旰笳砼f物，那枚有些褪色的團徽依然靜靜躺在鐵盒里，每次觸摸，都能聽見掃帚尖劃過地面的沙沙聲，那是青春最踏實的回響，也是班主任給我上的最珍貴的一課——真誠的付出，總會在不經意間收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