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沈家豆腐鋪的生意都和初夏的太陽一樣火熱。

每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鋪子門前便已有排隊買早食的人影。

豆漿香氣四溢，豆腐腦熱氣騰騰，再加上香脆可口的豆渣餅、清爽開胃的涼拌豆皮，一碗熱湯一張餅，竟成了不少街坊鄰居晨起的第一頓。

沈家豆腐鋪子儼然成了早食鋪。

這幾日，沈母、秦銀嬌、沈云深三人仿佛較上了勁兒一般，一個起得比一個早。

每天都爭著、搶著磨豆、挑皮、煎餅、調料、裝盤，樣樣都不含糊。

最讓秦銀嬌驚喜的是，原本只是順便做的涼拌豆皮，如今倒成了鋪子的門面，幾乎每個顧客都會點上一點，不少人吃完都不完打包一份。

“姑娘，你做的涼拌豆皮就是好吃，我在家怎么都做不出這味。”

“你昨天那麻醬豆皮好吃，今天怎么換辣味了？”

“豆渣餅辣口的也不錯，能多做點不？”

這些話秦銀嬌聽得多了，心里自然高興，可越是高興，她越敏銳地察覺到另一個問題——豆腐的銷量沒有變化。

她翻過賬本，除了豆腐腦每日清晨能多賣出幾十碗外，那些板豆腐、嫩豆腐、凍豆腐的銷量仍與從前無異，甚至偶爾還剩下兩三塊，得靠老顧客來照顧生意。

她不是沒注意過。

每日清早，來買吃食的人很多，可真正會買豆腐回家做菜的，還是那些熟面孔，逛過一圈才順路拐過來的人。

多的新顧客，嘗了豆皮、喝了豆漿，夸是夸，買了也只是這些熱食，幾乎沒人停下問過：“你家豆腐咋賣？”

這就像是家中擺了一桌滿漢席，結果客人只吃前菜，主菜動都不動。

“云深哥。”

這日傍晚收鋪后，秦銀嬌忍不住開口。

“嗯？”沈云深正在收拾鋪子，回頭看她。

“你有沒有覺得，咱們有些……本末倒置了？”

沈家豆腐鋪本是賣豆腐的，可如今賣得最多的竟是早食。

沈云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望著她，眉眼流轉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云深擦干手，思忖片刻，道：“豆豆腐來來去去也就那么幾樣做法，確實不如新穎的豆皮來得暢銷。”

秦銀嬌蹙起眉頭，垂下眼眸，指尖不自覺地開始輕敲木板邊沿，“我在想，咱們要不要研制一些新品豆腐，比如換些原材料，不用黃豆做豆腐……”

“你想做什么？”沈云深語氣不急，卻帶著鼓勵。

越說，她的眼神越發堅定，“不過一直研發新品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不如我教旁人一些新菜品。”

沈云深：“你想好了？你那些食譜，賣給酒樓賺的可比賣豆腐多多了。”

秦銀嬌：“當然！用幾張食譜換鋪子的生意，值當！”

沈云深低頭笑了一聲，“你呀，倒像是個把鋪子當成食堂的小廚娘。”

“食堂怎么了？”秦銀嬌不服氣地叉腰，“只要顧客樂意掏錢，哪怕賣的是一碗涼水，那也是本事。”

沈云深沒說話，眼底卻浮起一絲笑意。

“明兒我就做一道素肉，給大家伙兒的嘗嘗！”

作為肉類的替代品，豆腐經過巧妙烹制能有肉般的口感，且比真肉更易消化，而且在這個物資匱乏，尋常人家都吃不起肉的時代，這道素肉應該能帶動些生意。

“行，到時候也讓我嘗嘗。”

“自然，若是有空，我再做道觀音豆腐給你嘗嘗。”

“你這是想把整個鋪子變成豆腐菜館？”沈云深打趣道。

秦銀嬌語氣俏皮：“那也未嘗不可。”

不知想到什么，沈云深本來還笑瞇瞇的眼睛染上一抹擔憂，“那今晚怎么辦？”

經沈云深這一提醒，秦銀嬌才想起差點被她忘記的小吃大業。

在廚房角落悄悄發酵的豆腐，早已長出綿密的白絨，就差被人摘下料理。甚至擺攤需要的鍋碗瓢盆，沈云深都準備好了，放在一旁。

這幾天忙得秦銀嬌暈頭轉向的，難免會突然失憶。

她手掌輕輕往額前一拍，被沈家養的略微白嫩的皮膚上，立馬顯露一道粉紅的印子，“瞧我這記性，要不是云深哥你提醒，我都忘了。”

秦銀嬌：“晚上的夜攤要開！不僅要開，還要好好的開一場！”

沈云深默默鼓掌，為燃志氣的秦銀嬌打起伴奏，“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地方嗎？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干那么多活。”

秦銀嬌思考片刻，說道：“那云深哥幫我做些新品豆腐吧。我把配方告訴你，你要是有不知道的，盡管問我。”

“好。”沈云深點頭應下，“對了銀嬌，你想不想學字？這樣以后你要是有事，直接寫下來，我看到了就去做，也不用你每次都東跑西奔的找我。”

“好主意！”

秦銀嬌一臉亢奮的盯著沈云深。

她作為現代人是識字的，可惜是簡體字，和古代的繁體字有所不同。再者，古代用毛筆寫字，她沒學過，寫出來的字都糊成一團，分不清一撇一捺的程度。

眼下有人主動來當她的老師，可真是美事。

秦銀嬌：“云深哥，你打算什么時候教我呀？”

沈云深摸著下巴思索道：“不如就……晚飯后？”

秦銀嬌也順著他的話思考了一下，便點頭同意。

吃完飯大概下午五點半左右了，出攤只要在八點開始準備，趕得上九點的夜市。中間兩小時半夠她學習了。

為了不浪費時間，秦銀嬌奪過一桶裝著碗筷的木桶，扯著沈云深的衣袖，抬腳就是一頓猛沖。

“快快快！我們趕緊回家吃飯。”

“好的好的，你慢點，沖太快小心摔。”

話是這么說，沈云深的步子也不見慢，他人高馬大的，幾步就趕上秦銀嬌。

一邊控制身體，一邊調整步伐，不一會，他就和秦銀嬌肩并肩跑在青石板路上。

“知道啦——”

秦銀嬌嘻嘻哈哈的回應他。

沈云深的心情被她的笑聲感染，不知不覺就掛上笑。

兩個少年提著木桶奔跑在街頭巷尾，就像是無憂無慮的孩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