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耀輝盯著被自己砸碎的玻璃，滿地破碎的玻璃渣里還沾著半片黝黑的美瞳。“我……我就是想幫忙。”他聲音悶悶的，像可憐的小狗，“小說里都說要永不拋棄隊友的……”

周甜杵著唐刀立在吳耀輝面前。刀身映出兩人身影：一個是臉上布滿血污，手還在微微顫抖的短發女孩，一個是滿臉愧疚的莽撞青年。

“那你看的小說有沒有告訴你。”她指尖撫過刀柄，面色微冷，“想當英雄前，要先學會當合格的累贅。”

吳耀輝的臉色在聽到周甜的話后變得煞白，嘴唇顫抖了幾下，沒有說出任何詞句。

周甜沒有過多的指責他，吳耀輝看起來也就是大學的年齡而已，一腔熱血上頭做什么都不奇怪。

“甜姐！”少女清脆的嗓音混著喘息，林悅瑤的馬尾辮在夜風中劃過弧度，衛衣兜帽隨著奔跑在肩頭一跳一跳。

周甜反手將唐刀插回鞘中，刀刃與刀鞘摩擦的沙沙聲混著遠處警報嗡鳴。“怎么就你一個人？”周甜不解的問道。

停車場現在警鳴聲響的能把死人吵的跳起來，更別說他們打起來動靜還那么大，房間里的人不可能沒聽到外邊的動靜。

可是現在過來的人只有林悅瑤一個。周甜看著房間的方向，神色有些不明。

林悅瑤順著周甜的目光回頭，月光正好勾勒出窗邊姚長安抱劍而立的剪影。

“長安姐帶著大伙兒在里面看著呢。”少女神色有些躲閃，手指無意識的揪著自己的衛衣抽繩。她剛才沒有和吳耀輝一樣沖上去幫忙，不知道甜姐會不會對她印象不好

“長安姐說……”林悅瑤突然挺直腰板，模仿著姚長安的語調：“這個吳波不是蔣川的對手，但是各位可以自行評估，如果單獨遇上這種速度的詭異者——”話音未落就破了功，少女懊惱的踢飛腳邊的碎玻璃：“反正就是讓我們學怎么保命啦！”

周甜伸手拂去少女肩頭細碎的玻璃渣，臉上掛上了笑：“所以你跑回來當解說員？”

“我、我是情報中轉站……”林悅瑤在周甜伸手靠近自己的時候臉“蹭”的一下就燒了起來，衛衣抽繩在指節繞城死結，說話也帶上點磕巴，“蔣哥拆詭異者比拆樂高還利索，我杵在哪兒感覺有點像個障礙物...”她聲音突然低下去，亮閃閃的大眼睛偷瞄周甜臉色，“長安姐讓我帶話，說...說你要是要幫忙，就沖房間那邊比個心。”

周甜這回是真笑了出來，掌心順勢揉亂少女的黑發，眼神余光瞥了一眼房間窗戶的位置——姚長安還在那里。

“都鬧成這樣了，就不要我們幾個行動了吧甜姐，讓大家伙一起出來干活得了。”林悅瑤像被順毛的貓崽般瞇起了眼，衛衣下擺隨著跺腳動作翻飛：“甜姐你信我！陳叔他們早就在門后抄家伙了！劉嬸她們也根本沒有休息，大家都想能做點什么。”

吳耀輝的鞋尖在地面來回磨蹭，水泥地上被劃出幾道凌亂的弧線。他盯著周甜的反應，見周甜點頭后，低著聲音說：“我...我去叫大伙兒。”

“去什么去！”林悅瑤馬尾辮一甩，擋住他的去路，“剛剛讓你跟我走跟我走，你非不走，現在知道要走了？”

周甜眼睫都沒抬：“悅瑤。”

“本來就是。”少女不依不饒的戳吳耀輝胳膊，“要不是你亂丟扳手，吳波根本就跑不掉。”

“好了。”周甜刀鞘橫在兩人中間，月光照出吳耀輝煞白的臉，帶著說不清的懊惱。

林悅瑤撇了一下嘴，側身讓吳耀輝往房間方向走過去。她揪著衛衣抽繩，聲音突然悶悶的：“我就是不高興，他這樣，好像我做了逃兵一樣......”

吳耀輝悶頭往前走的身影頓住，低啞的聲音傳來：“對不起。”然后快步往房間跑過去。

林悅瑤嘟囔著“莽夫”“傻大個兒”之類的詞匯，扭過頭對著周甜又是甜的像顆糖的笑。

周甜望著吳耀輝倉皇的背影消失在陰影里，刀鞘輕輕敲了敲地面。

遠處便利店破碎的玻璃櫥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幾包膨化食品的殘骸正被夜風吹的簌簌作響。

她突然覺得喉頭發緊——那袋翻倒的番茄味薯片，外包裝裂口處露出的橙紅色粉末，在月光下像某種生物留下的新鮮血肉。

“甜姐要不要喝點水？”林悅瑤從衛衣口袋里摸出來瓶小號礦泉水，瓶身有些癟，看起來是受了撞擊。周甜剛要搖頭，胃部突然傳來痙攣。她死死攥住刀柄，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的肉里。

好餓。

蔣川沉默的一直站在她身邊。周甜盯著蔣川手上的短肢，突然想起之前蔣川在家給自己做飯的場景。

生豬肉擱在柏木砧板上紋理分明，暗紅肌理浸著血水。菜刀擦著指腹掠過時，蔣川總會用尾指抵住肉塊，刀鋒陷進脂肪層時，會發出細微的“嗤“聲。

后來蔣川給她做了什么菜是什么味道來著？此刻的她已經想不起來了，她只能想起來生豬肉在砧板上誘人的模樣。

“大伙兒來了！”林悅瑤突然蹦起來揮手。二十米外，陳叔打頭陣，握著消防斧走在幾個大爺前面，劉嬸她們幾個婦女兒童走在中間，最后位置是姚長安和一群年輕人們。

周甜猴頭重重滾動了一下。她聞到了——絕對聞到了——來的人群中散發出各種方便速食的香味。胃部似乎抽搐的更加厲害了點，仿佛有把鈍刀在緩緩地剮。

她眼神飄忽，轉到了蔣川手里拿著的斷臂上。月色下它微微顫動，滲出的血珠沿著肌肉紋理滑落，像極了新鮮牛排滲出的汁水。

她又想到之前在超市冷柜里看到的生培根，粉白的脂肪紋路，暗紅的瘦肉，在保鮮膜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林悅瑤一陣風似的跑過去，衛衣上殘留的零食香味直沖鼻腔。周甜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加油機才驚覺自己呼吸急促的像剛跑完八百米。她咬住口腔內壁，絲絲鐵銹味混著胃酸涌上喉頭。

“周甜？”姚長安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她不知何時已經從隊伍最后面來走上前，帶著詢問的溫和聲音驚醒了周甜的恍惚。

她下意識抬手抹嘴，手上赫然沾著晶亮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