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
霧凇閣。
“讓我進去！你們攔著我做什么！我家殿……我家公主是千里迢迢帶著云寧的誠意來的，你們如此冒犯，就不怕被君上問責治罪的嗎？”
余白被兩個嬤嬤擋在了屋外，心急如焚，幾次想要進去都被攔住。
“姑娘，你家主子再金貴，可到了這里，君上就是主子，這祁朝也只有一個主子，你要清楚這一點。姑娘再吵鬧，如此沒有規矩，那姑娘就好自為之。況且今日只是教導而已，你家主子既然來了我朝，那不好好學習一下我朝的規矩禮儀，若日后重大場合，亂了尊卑，自己難堪不說，也丟了云寧的臉不是？姑娘你說對嗎？”
一個看起來十分和善的嬤嬤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余白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既如此，還請嬤嬤多多照拂我家主子。”說著，余白拿出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就想要塞給嬤嬤，被不留痕跡地躲開。
“姑娘言重了，奴才等人奉命行事，既沒有本事，也沒有臉面，姑娘還是等在外面吧。”
說完，不等余白反應，門被人闔上，隔斷了余白的目光。
屋內。
蘇黎跪在地上，冷汗從額角滴落，身下是一堆雜亂的書簡。
“公主可要跪好了，這可是我朝的宮規戒律，公主可要好好學。”
為首的李嬤嬤坐在側首的椅凳上，手中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呼了一口氣，“哎呀，這天氣也越發冷了，今年的秋狝還推遲了，也不知道會有多冷呢。”
身邊的嬤嬤奉承著，“姑姑在主子面前得臉，不像我們，還請多多提攜才是。”
“好說，君上如若狩獵，主子身份尊貴，豈有不去之理？到時候我向主子那里幫你們美言幾句。”
“多謝姑姑。”
“……”
蘇黎聽著她們絮絮不斷地話語，咬牙撐著，雙腿又酸又痛。
李嬤嬤冷眼瞧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溜走。
蘇黎有些搖搖欲墜，她抬頭看著李嬤嬤，對方靠著椅背，挑釁地一笑。
蘇黎突然福至心靈，她的主子——怡親王。
“公主可真是身嬌肉貴，這才一個時辰，公主莫不是就撐不住了？”
李嬤嬤惡劣地一笑，“既然公主快跪不住了，那今日的教導就快些完成吧，以免公主受罪。”
話音剛落，李嬤嬤微微抬眼示意，一旁的嬤嬤立刻遞過來一只空碗。
蘇黎看著李嬤嬤將她喝剩下的茶水全部倒進了空碗里，然后起身，徑直將碗放在了自己頭上。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蘇黎身子一晃。
隨著一聲脆響，碗碎了一地，洇濕了蘇黎的裙擺。
“哎呀，公主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公主這么尊貴的嗎？怎么連半碗水都頂不住呢？”
“你，你故意的……”
“公主說什么呢？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多有得罪，您別見怪。”
身旁的嬤嬤又遞給了李嬤嬤一個碗。
“公主這次可要頂好了，若是再摔了，那就是一碗水了。”
李嬤嬤噙著笑，居高臨下地看著蘇黎微微顫抖的樣子，笑意更大。
屋外的余白不住地踱步，直到聽到屋內的一聲脆響，心里的不安愈發明顯。
余白焦急地敲打著自己的手心，轉身跑了出去。
“公主在頂碗的時間里，奴才可要好好地向公主說說這祁朝的宮規，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宮里的規矩更是要時刻謹記。公主身在祁朝，那就是祁朝的人，不該有的心思都收回去，公主身為女子，那就應該恪守女德。”
李嬤嬤頓了頓，“聽聞公主和太子殿下、顧公子還有沈二公子交好？公主一不是我朝貴女，二沒有規矩法度，公主還是謹言慎行，不要給殿下和兩位公子招來禍端才是……”
蘇黎聽著李嬤嬤喋喋不休地說著，腦袋疼，膝蓋更疼。
她眼睛微微一轉，打斷了她，“嬤嬤說的是，身為女子定要恪守規矩。”
李嬤嬤傲嬌點頭，“正是。”
“既然我來了祁朝，那祁朝的規矩我定會恪守。”
“公主真是一個聰明人。”
“那咱們就按祁朝的規矩論。”
“你什么意思？”李嬤嬤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祁朝宮規第三卷，第十二條，主子在教導期間，所有教習嬤嬤身居側位，不得有誤。”蘇黎的吐字很清楚，“嬤嬤剛剛可是站在本公主的正位，這該當何罪呢？”
蘇黎雖還在跪著，可抬眼直視著李嬤嬤，頭上的半碗水穩穩當當的，神情毫不退讓，“你放肆！”
“你，你……”李嬤嬤被突然反將一軍，下意識后退半步。
“祁朝宮規第四卷，第三十六條，主位在教導禮儀期間，所有教習嬤嬤應當循序漸進，不得有違。”蘇黎字字清晰，“嬤嬤剛剛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所有人可是親眼目睹。”
“公主可真是牙尖嘴利，奴才確實是恪守規矩，是公主實在太過刁鉆。”
李嬤嬤笑笑，心里卻懊悔自己剛才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嚇住了，“公主遠道而來，陛下又格外囑咐了兩句，奴才自然要格外嚴苛一些。”
“是否嚴苛，嬤嬤自己清楚。”蘇黎抬手就將頭上的碗取了下來。
“你，你是怎么敢的！”李嬤嬤皺著眉頭呵斥。“公主真的是太過桀驁不馴，如此作風，又如何能怪的了奴才！”
“本公主有什么不敢？”蘇黎踉踉蹌蹌站起，隨手將碗中的水潑給了李嬤嬤。
“啊——你！你冥頑不靈！”李嬤嬤慌亂地拍打著宮裝上的水漬。
“是嬤嬤你，仗著教導之名，濫用宮中刑罰。”
“胡說八道！”李嬤嬤氣急敗壞，“給我壓住她，好生教導一番。”
幾個嬤嬤立刻動手，惡狠狠地將蘇黎壓跪在那書簡之上。
“別動！老實點！別動！”
“碰！”
門被人從外面大力踹開。
陸時淵眉目冷峻地看著屋內的狼藉一片。
沈淮瀾從身后竄出來，“刁奴放肆！”
屋里的嬤嬤跪了一地，“給太子殿下請安，顧公子安，沈二公子安。”
余白跑進來，心疼地扶住蘇黎，“公主……”
陸時淵冷冷地看了李嬤嬤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顧扶書輕拍沈淮瀾的肩膀，低聲道，“宮里呢，別過分。”
沈淮瀾目送著他們離開，用腿勾過旁邊的椅子，撩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