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家鋪坊日日都人滿為患時,蘇黎趁熱打鐵又推出了不少新的衣裙花樣。
不出三日,京中貴女以這種波光粼粼的衣裙為榮,甚至有人為這種布料起了一個新的名字——沈緞。
是日,秋高氣爽。
湛藍色的天空將云朵都甩在了家中,天光明亮而澄澈。
沈淮瀾大大咧咧地蜷腿坐在霧凇閣的庭院中,面前的茶盞正在徐徐地散發著熱氣。
陸濯坐在圈椅之中,看著對面的沈淮瀾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揶揄道,“沈二公子,如今沈緞的銷量可好?”
“大殿下,您別寒蟬我了。”沈淮瀾并不接話茬,“唉,不是,都是大家一起弄的,怎么最后就成這副局面了?”
說著,沈淮瀾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接著就想站起來,“我要去說清楚,你們都別攔著我!”
說著,沈淮瀾做勢就要往外走,“都別攔著我哈!”
陸濯微微低頭,噙著笑,雙臂置于身側,再抬頭時,輕輕挑眉,身體后仰,雖不言,卻已明言。
蘇黎身披一件白狐貍毛大氅,似笑非笑地站在廊下,窗邊闌珊的光影為她增添了一抹暗色,眸子里泛著柔光的漣漪。她望著沈淮瀾,自顧自地坐在了身旁的椅中,好整以暇地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都別攔我!我可真走了!”
沈淮瀾怕他們不信似的,賭氣似的往外走了幾步。
蘇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陸濯也不禁搖頭。
“誒?你們攔不攔啊!”沈淮瀾哼哼一句。
“得了便宜還賣乖。”門口處顧扶書的聲音悠悠地飄進了眾人的耳中。
“阿瀾,別作妖了。”陸時淵抬步走了進來,俊秀如玉,神色寧和,“不如談一談下一步如何?”
“我有了點想法。”蘇黎起身,“昭寧聽聞祁朝商隊見識繁多,不如依靠著商隊來慢慢地把路子鋪開?可好?”
“太慢了。”陸濯搖頭,魅惑的眸子也帶了幾分認真,“商隊要去往各處賣貨,目的不定不說,還會沿路補給,若依靠商隊,何時才能賣到云寧?”
“那還是要依靠一條官路嗎?”蘇黎微微蹙眉,“可是,這條官路未免任重而道遠。”
沈淮瀾咳了一聲,故意弄出了一點動靜。
見眾人沒有反應,又重重地咳了兩聲。
“有話直說,有病就治。”顧扶書毫不慣著,開口就懟。
“書呆子,話不會說就先閉嘴,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誒你——”
“沈二,你有辦法就快說吧,大家都等著呢。”陸時淵打著圓場。
“是啊,殿下說的對呢,沈二你插科打諢完了就先聊正事吧。”陸濯緊隨其后,眼睛半垂著,如同一只慵懶的貓。
陸時淵側身,他們熟稔的語氣讓陸時淵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
“為什么大家都想的是讓咱們的商隊過去呢?”沈淮瀾轉了半圈,將順來的果子拋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朝……讓云寧的商隊慕名而來?”蘇黎起身,連聲附和,“對啊,祁朝的商隊經商漫無目的,可以讓云寧的商隊慕名而來,這樣既可以賺到聲譽,又可以賺到銀兩!”
“對啊。”沈淮瀾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這樣說不定咱們的衣裙布料可以風靡各地呢。”
“沈緞當之無愧。”陸濯微微抬手,“沈二公子要出名了啊。”
“人怕出名豬怕壯,大殿下少揶揄我。”沈淮瀾哼哼一句,“更何況這又不是我的功勞。”
“也是借到沈家的東風了。”陸濯眉眼彎彎,“畢竟沈將軍之名,沈家軍之威,何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陸時淵坐到陸濯的身旁,一清貴,一魅惑。
蘇黎盯著他們,陸時淵有些不適地移開面頰,“昭寧公主有些失禮,還請自重。”
陸濯卻毫不避諱,大大方方地回看過去,挑眉一笑,“昭寧公主有何見教?”
“抱歉。”蘇黎低下頭,“我——”
還未等蘇黎張口解釋一二,沈淮瀾咋咋呼呼的聲音里帶有兩分不服,“小爺我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也不比他們兩個差哪里吧!”
顧扶書額角一跳,“你放肆!”
“無妨無妨。”陸濯毫不在意,接著看向陸時淵,“殿下皎皎君子,尊貴無雙,自然更是不會在意虛禮二字。”
陸時淵表情一僵,應聲頷首。
沈淮瀾自知失言,不好發聲。
顧扶書訕訕一笑,人微言輕。
歡脫的氣氛霎時間就沉寂了下來。
陸濯好似渾然不覺,眼尾上挑,“昭寧公主可看出什么了?我同殿下可還能入眼否?”
蘇黎略一遲疑,半帶輕笑地將自己并未用過的茶盞推到一旁,又重新取了一個杯子,食指輕點,“大殿下覺得有何差異?”
陸濯望著完全一樣的兩個茶杯,眉峰微動,不語。
蘇黎笑意盈盈地往最開始的杯子倒了一杯清茶,又往新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濃茶,莞爾一笑,看向陸濯,“諾,殿下覺得哪杯茶可入口否?”
“因人而異,清茶唇齒留香,余韻悠長,濃茶醇厚香濃,氣味鮮明,各有千秋。”
聽著陸濯說完,陸時淵眉頭舒展,“確實如此,只是茶濃傷身,茶淡養人,凡事適量才好。”
陸濯眉目微動,笑意不減,“這是自然。”
“兩杯都喝不行嗎?”沈淮瀾手快,咕咚兩口,一飲而盡,“中庸之道,最是平和。”
一時間,眾人都笑出了聲。
“我看沈二這是如牛飲水,茶香不知。”顧扶書打趣他,“還世家公子的佼佼者呢,我看不過爾爾。”
“那也比某人眼下三千,胸無一點的要強吧。”沈淮瀾揚眉,“書呆子也不丟人~”
“沈淮瀾!”
“一見面就掐架,看來以后你們兩人還是分開為好。”陸時淵搖頭輕笑,“別鬧了。”
陸濯興味盎然,“我看挺好的。”
蘇黎身懷功與名,低頭掩笑。
秋風卷起地上的秋葉,沙沙的聲音堆積起來。
突然,腳步聲踏碎了落葉,鶴安尖細的聲音帶著葉子簌簌的哭聲,一起響在了眾人的耳畔。
“君上有旨,宣大殿下御書房聽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