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秦府。

碧翠捧著沉甸甸的月俸興沖沖地回去。

在穿過一道月拱門時，被兩個小廝攔住了。

“你，你們做什么……”碧翠后退兩步，有些防備地將裝著月俸的荷包捂緊。

“碧翠。”秦隨安從樹后的陰影處走出，“怎么，這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本公子了？”

“小公子！”碧翠倉皇跪地，“見過公子。”

“你家主子看起來過的不錯。”秦隨安掃了一眼碧翠揣著的荷包，不用拿就知道份量不輕。

“承公子的情，多謝老爺抬愛，我家小姐這才……”碧翠絞盡腦汁地說好話。

“行了。”秦隨安上前兩步，“說，你家主子是不是和別人勾搭上了？”

碧翠猛地抬頭，眼中全是憤怒，“公子慎言，公子出身名門，豈能不知女子的清譽和名節比性命都重要，公子無憑無據，豈能信口雌黃！”

秦隨安輕笑出聲，“碧翠，我聽說你還有兩個弟弟妹妹。”

碧翠的臉色煞白，“弟妹愚鈍，恐怕入不了公子的眼。”

“之前地契的事情，你沒辦好，本公子挺欣賞你的，你也卻是個忠仆，你不想攀附秦家，本公子也不想逼你。可是你要清楚，你家主子的月例銀子都需要走我秦家的賬房，聽說你弟妹的年紀還小呢，以后可都是需要銀子的地方呢。”

秦隨安的聲音很輕，又很慢，卻句句往碧翠的心上砸。

“碧翠，你要清楚，跟著一個注定給不了你什么的主子，有時候忠心耿耿并不是良策。你就算是不為了自己，看看你家中嗷嗷待哺的弟妹，你看一看，楊家遭難以后，誰曾管過你們這些人的生死呢？”

秦隨安不緊不慢地說完后，示意左右小廝讓開。

碧翠癱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你好好想想吧，若想好了……”秦隨安頓了頓，扔給碧翠一個被紙封得嚴嚴實實的藥包，“這是我秦家重金請人配置的，只是會起一些疹子，到時候我會派人將她送到城外的莊子上。”

秦隨安說著，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兩步，“只有她走了，我秦家才能恢復到之前的平靜，你懂嗎？”

碧翠伏在地上，沒有吭聲。

秦隨安似乎也沒有指望著她回答什么，理了理衣襟，從碧翠身側走開。

碧翠直愣愣地看著秦隨安擦身而過，望著自己手邊的小藥包，眼中蓄滿了淚水。

半晌，她慢慢抬起手，將那個小小的藥包死死地攥在手里，踉蹌地起身。

秦隨安似有所感，微微回頭，看著地面上的抓痕，唇角微抿。

此時的楊葉蓁坐在榻上，捧著一碗甜酪一口口地吃著。

楚循然坐在一旁，拿著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抬頭看了一眼楊葉蓁的方向，有些無奈，“我和你說的方法，你到底清楚了嗎？”

楊葉蓁咽下嘴里的東西，看向他，“楚大公子就沒點別的事情做了嗎？整日來秦家，若一著不慎，楚大公子豈不是落人口實？”

“有啊。”楚循然放下手中的書，一臉認真，“我現在做的這件事，自然是重中之重。為楊家查明真相，為忠臣洗脫罪名，有什么事能大的過這個？”

“我不明白。”楊葉蓁放下手中的碗，“你為何一口咬定是秦家？迄今為止，我并沒有察覺到秦家和我楊家在那之前有什么交集。”

“嗯……直覺吧。”楚循然微微沉思，“不然楊大人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把你放在秦家。”

“因為之前我和秦隨安有過婚約。”楊葉蓁有些無奈，“而且還是母親提的。”

“有過婚約，可是并未成婚啊，甚至定婚都未曾有過，以楊大人的謹慎，他要送也是要把你送到徐家才是。”楚循然喃喃自語。

“這不是就等著我和秦隨安定下呢。”

“不對！”楚循然一驚，“徐家？”

“什么？”楊葉蓁被他嚇了一跳。

“徐家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徐大人和我兄長八拜之交……”

“秦老爺是徐大人親口舉薦的，若秦老爺行事不端，那依照徐大人的品行，那是斷斷不會再和秦家有所往來的。可是陛下未曾苛責秦家，聽說是徐大人再三求情。”

“嗯？”楊葉蓁有些不解，指了指自己，“可是秦家落難，我自己也得不到好處啊，當初和你一起整秦夫人，也不過是我想小小的出一口氣，沒想過其他啊。”

“可是秦家這么多的風言風語，更是不乏秦家主母苛待于你，為何徐大人無動于衷？同在京城，你不要和我說，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可是他卻未曾對此耳聞一二。”楚循然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楊小姐，你自己想一想，城里才多大，若不是刻意躲避，這有別的可能他未曾過問嗎？”

霎時間，楊葉蓁仿佛當頭一棒，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看著楚循然的面容，楊葉蓁的心里好似有什么碎裂了一般。

“所以，還是得用我的方法，去問問秦夫人。”楚循然一邊鼓動著她，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楊葉蓁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窗邊投下來的光為楊葉蓁鍍了一層陰影。

楚循然也并不催促她，但是很快就聽到了外面似乎有什么響動，于是楚循然徑直起身，從窗邊一躍，消失了蹤影。

楊葉蓁一時未曾反應，直到碧翠眼眶通紅地將手中攥出褶皺的荷包遞給楊葉蓁，強顏歡笑道，“小姐，這個月的銀兩比上個月多了五兩銀錢呢。”

“什么了這是？眼睛紅的和兔子似的？”楊葉蓁有些疑惑，“有誰欺負你了？”

“沒，沒有啊。”碧翠笑笑，“小姐如今在老爺面前得臉，誰敢欺負我呀。”

“那是怎么了？”

“沒什么……”碧翠想要含糊其辭，糊弄過去，“外面有風，被迷了眼睛。”

“碧翠，說實話，怎么了？”

“就是，就是家里出事了。”碧翠擠出了一抹笑容，“沒什么大事，就是缺點銀子。”

聞言，楊葉蓁沒有遲疑，把剛剛接到手，還未捂熱的的荷包立刻又塞到了碧翠的懷里，“這些銀子你先拿著用，若不夠的話，你再和我言語一聲，千萬別虧待了家里人，咱們還有銀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