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的辦公室并沒有什么獨特感,與周遭的平房沒有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門口的一塊牌子,用石灰泥刻著“鎮長”二字。
李安琴興許是經常來這里做客,很自然地推開門,但沒進去,只是探個腦袋在房門前左瞅瞅,右晃晃,但是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她有些困惑道:“誒?鎮長爺爺今天沒來辦公呢。”
幺小幺跟著上來看了一圈,問道:“老先生經常不在嗎?”
李安琴搖搖頭,琢磨起來:“不,我從沒見過鎮長爺爺在這種農耕日里卻不在辦公室里的。”
幺小幺眉頭一皺,這下不好辦了,本來想通過這位老爺子詳細了解下月牙谷的情況,畢竟是一位活了近千年的老人,他幾乎就代表著月亮鎮的歷史了。
幺小幺很急,急著找到貨物證明清白,然后趕緊離開神洲,褚愿告訴給她的秘密實在嚇人,她不敢在這種高位格世界里多停留半分。
就在她倆準備返回時,屋子的側方小林子里卻傳來了老者悠悠然的聲音:“呵呵,兩個小娃子,是來找老夫的嗎?”
“鎮長爺爺!”李安琴興奮地看去,老先生正杵著拐杖緩步走出小樹林,手里還拎著一袋子水果,一眼看去應該是橘子之類的。
“哎喲,小安琴啊,又是你,今天也不打算去學堂?”老先生笑顏滿布,似乎很開心見到這個年輕的小輩,李安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嘿嘿,鎮長爺爺,我已經把近一年的課業都學完了,莊老師嫌我在學堂影響其他人,就讓我先回家待著幫家里的活計了。”
“是嗎?”寧長岳佯裝震驚,而后微微一笑:“那就先進來吧,天氣炎熱,正好我剛剛摘了一袋湖鳳梨。”
幺小幺聞言一愣,湖鳳梨?她記得曾經在《萬界通識錄》上見過這種水果的介紹,但是印象里...那水果好像在很早之前就絕種了吧?
懷揣著這點小小的疑問,幺小幺跟隨李安琴走進了鎮長辦公室,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兩桌一椅一柜一沙發,柜子向南,裝滿了書,質地泛黃,看起來有些年代了。
寧長岳讓她倆先坐到沙發上,然后慢悠悠地給她倆泡了杯桂花茶,笑瞇瞇地說道:“老夫一生近千載歲月,也就這一壺茶能拿得出手了,小貴客光臨本鎮,可別嫌寒顫咯。”
幺小幺恭恭敬敬地接過茶杯,微笑道:“老先生客氣了,這神洲大地上又有幾位似您這般歷經悠長歲月卻仍坐擁安和的老人呢?您的一言一行對晚輩來說都是寶貴的財富,該晚輩向您敬茶。”
說罷,幺小幺起身,托杯在前,微微欠身,寧長岳見狀大笑兩聲,趕緊讓幺小幺撤去客套:“小娃娃,我們這山野小鎮可不興這些繁文縟節,這兩日你跟那小娃子居住下來,可還有什么欠缺的?老夫馬上讓人去城中購置。”
幺小幺再次鞠躬致謝,而后工工整整地端坐在沙發上,輕聲說道:“家訓不可違,還請您見諒。如您這般行于田野林間的活史書,若是去了奉請,浮安袁家定然會將您奉為座上賓,可容不得小女放肆。至于缺需倒是沒有,老盧叔把我們照顧得很好,感謝您的慷慨。”
“那就隨你。說說吧,你們兩個小娃娃來找老夫的目的。”見狀,寧長岳輕撫胡須,沉吟片刻,輕笑一聲,指了指桌子說道:“還有就是,別把桌上的水果放壞了,這新鮮的可香甜了。”
聽見老鎮長這么說,李安琴乖乖地抓起兩個湖鳳梨,用靈素化形成兩只纖細的手,三兩下就剝好皮了,將其中一個遞給幺小幺。
寧長岳見狀滿意地點點頭:“你又進步了不少,對靈素的打磨就是要追求在細枝末節上,很多賦能者崇尚大開大合,但那樣很難走遠,權能的弊端會隨著對權柄的汲取程度加深而逐漸顯現,到那就是跟神權比拼掌控力的時候了。”
“嗯嗯。”李安琴乖乖點頭,認真地說道:“謝謝鎮長爺爺!”
“呵呵,太客氣了,你這孩子有難得的天賦,不該在此蹉跎啊..”說到這里,寧長岳眼中本該綻放的笑意,卻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霾,但那一絲不堪轉瞬即逝,幺小幺并沒有捕捉到,只是隱約感覺這位老先生別有深意。
她并不打算跟這位老爺子打迷糊眼,便直截了當地說道:“鎮長先生,晚輩接下來的問題或許有所冒犯,若您覺得不便回答,還請原諒晚輩的無禮。”
寧長岳正眼看向她,眼中始終帶著平淡的笑意,仿若一尊古鐘,沉穩、厚重、安寧。
“你問吧,孩子,老夫料想你們也該有許多問題。”
見老鎮長是這態度,幺小幺不僅沒有放松下來,心頭反而更緊了一些,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深吸一口氣后,幺小幺問出第一個問題:“鎮長先生,請問..月亮鎮內發生過什么事??”
寧長岳微微睜開合攏的雙眼,嘴角放平,淡淡地回應道:“鎮子?一片祥和,小女娃為什么會這么問呢?令老夫費解。”
幺小幺瞥了眼李安琴,寧長岳懂她的意思,卻沒做出任何動作,幺小幺沉默片刻,換下一個問題:“您是賦能者嗎?”
寧長岳很干脆利落地搖頭說道:“不,老夫只是精于修身健體,對靈修之道略有研究。老夫也曾癡迷于天道,后來發現那太過于虛無縹緲,也就淡去了。”
“可如您這般歲數卻還能保持理智的老先生可不常見,既然您曾經也行走在追尋天道的路上,難道就沒有受到過權能的侵蝕嗎?”幺小幺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
老先生平靜看去,見幺小幺的臉色突然變了,便如親切的長輩一般說道:“孩子,你的眼神中存在某種渴求,但它過于強烈了,老夫只是一個徒活數百年的老頭子罷了,這千百年來,老夫也只是尋求一隅之安,所以很抱歉,老夫給不了你什么答案。”
幺小幺神色一凝,自嘲地笑道:“不,老先生,是晚輩唐突了才對。”
“呵呵,”寧長岳扶了扶胡須,目光柔和,語氣平緩:“不要心急,時間還長,不論你所求是什么,你需要的是大膽前行,仔細摸索。說說正事吧,你們兩個小女娃認識不過一日就結伴前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
“鎮長爺爺,還是我來說明吧。”見幺小幺有些神情低落,李安琴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寧長岳便饒有興致地看向她。
幾分鐘后,老爺子發怒了。
“胡鬧!”寧長岳一對蒼白須眉幾乎都要飛到天上去了,那氣勢嚇得李安琴小臉煞白,幺小幺也被震懾得縮了縮脖子。
“月牙谷遍地都是兇猛的異獸!抬山猿猴、月狼、失心蜂群!這些危險的生物可不是你們三個區區七階的小孩子能對付的!更別說崖谷深處還有那足以媲美四階大能者的擎峰泰坦!老夫也不過能在一些小異獸群的手里保護鎮子,若不是那泰坦巨物無心入侵,我們這鎮子早就被踏平了!你們這些娃娃考慮事情怎么如此不周全!老夫絕不可能允許你們去送死!”
“還有你這丫頭!”寧長岳突然轉頭,對幺小幺怒眼相向!“老夫也跟那高高在上的學會旅團打過交道,強者如云,甚至還有半神之軀,既然那貨物如此重要,有什么問題交由他們去解決!你以為是憑你這娃娃能承擔的嗎!狂妄!”
這下幺小幺也小臉煞白了..
“啊啊!爺爺您息怒!”李安琴怕得縮在她懷里都要哭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向和藹可親的鎮長爺爺大發雷霆!
“小安琴,老夫向來認為你成熟懂事,怎么也如此沖動?你母親當年就是一股腦沖動去,最后落得什么下場?你要是出事了,那孩子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后一道證明也要被抹去了!”
聽見與母親有關的事情,李安琴神色一愣,兩道清淚不受控制地落下,見狀,寧長岳長嘆一聲,一改怒眼,溫和地說道:“我知道你認為你母親還活著..但,你得學會接受現實。”
“我不管!爹爹也這么說!您也這樣!不親眼看見..不親眼看見..我絕對不接受!我討厭爺爺!”
李安琴突然起身大聲哭喊起來,而后紅著眼跑出門去了,幺小幺見狀趕緊起身要去追,卻被寧長岳攔了下來。
只是那攔截的手段,是三張懸浮在她身前的符紙..
幺小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怔愣在原地,她緩緩轉頭,卻看見寧長岳眼中的痛苦和懊悔...
“讓她靜一靜吧..這一切都怪老夫啊..唉。”
..
幾分鐘后,幺小幺端坐在沙發上,看向神色疲憊的寧長岳。
“總不能真靠拳腳去對付異獸的,誰也沒那本事。老夫修道多年,雖然連寸進都沒有,但總有點傍身的手段。”
“嗯..”幺小幺輕輕點頭,她并不想聽這個,眼前的老者此刻就像一個失意之人,幺小幺能清晰感覺到,鎮長隱瞞了很多事。
“唉..”寧長岳起身繞過幺小幺,走向沙發后的書柜,從書柜夾層里取出一張羊皮卷,交給幺小幺。“拿去吧,這是月牙谷內的明細地圖,老夫親手繪制的。”
幺小幺接過地圖,上面標注了從月亮鎮出去以后向著月牙谷行進的路上可能遭遇的危險以及各種小路,還有就是月牙谷的地勢特征。
“您為何?”幺小幺抬頭看向寧長岳,眼中充滿困惑,寧長岳擺擺手說道:“別誤會,老夫并不想幫你們,縱然是客人,可這鎮子不缺來者,也不需要來者。老夫是為了那孩子,我鎮守此地,無法離開,否則那擎峰泰坦頃刻將至,老夫送你三張須臾符,若是有危險,捏碎符紙,你們便能平安回來。”
說罷,寧長岳憑空畫出三個刻有玄妙圖案的符文,正要刻在幺小幺的手臂上,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威力巨大的靈素波動!
幺小幺感知到后臉色大變!轉頭驚呼道:“別!”
下一秒,金紅的烈焰突破紅木做的大門,直逼寧長岳面門!
這一刻,寧長岳猛然睜眼,他直視著那襲來的金紅烈焰,甚至動都沒動一下,火焰在觸碰到他周身的瞬間就消散了,但他的眼中卻充滿了詫異與震撼!
緊接著,渾身浴火的褚愿閃至幺小幺身前,眼神鎖定她手上刻了一半的咒符,急切問道:“小幺!你沒事吧?”
幺小幺是又感動又哭笑不得,趕緊跟褚愿解釋了一遍。
..幾分鐘后,一臉尷尬的褚愿羞紅著臉坐在沙發角落里,頭都不敢抬,幺小幺摸著他的頭,是又想安慰他,但卻止不住想笑。
寧長岳的手中還有一絲沒有散去的火星,他細細感受著這火焰上附帶的權能,而后望向褚愿,輕聲贊嘆道:“這廣袤大地之上,居然真的存在這等絕世的天才,你這娃娃,令老夫羨慕啊。”
“嗯?”幺小幺立刻詫異地看去:“請問老先生知道什么?”
寧長岳望著逐漸散去的火星,沉默許久,而后看向他們,平靜說道:“這是天道圣尊太一神的火焰,足以永續上天威光的起源之火,一切熾熱都以它為原點產生,萬火之源,焚天烈焰。”
“什么?!”幺小幺瞬間目瞪口呆地看向褚愿,她想過這自褚愿靈魂中燃起的命脈之火來頭不小,但卻想不到是那傳說中的火焰!即使是她的祖父也只在亙古的戰場上遠遠瞥見過,而自第四次天災以后,這寰宇中就再也沒有生靈見過這等神物了!
“啊?”褚愿一臉懵圈地抬頭看向老鎮長,眼中全是疑惑:“那是啥?”
寧長岳看向他,兩人對視許久,老鎮長突然苦笑一聲,自嘲著搖搖頭:“若不是老夫早已淡去求道之心,真想現在就殺了你這娃娃奪取這神火的權能,而你居然還不自知?苦心求者尋不得,無心無意萬般通,老祖宗留下的戒條,老夫是一點沒悟得,如今卻被你這娃娃隨意做到,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這老爺子應該是在夸他,因為褚愿沒感受到老鎮長的惡意,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嘿,您老真會夸人。”
“呵呵..你這小娃娃,真會損人啊。”寧長岳笑罵一句,本來有些尷尬的氛圍也得到了緩和,老爺子接著說道:“嗯..不過若是有你這娃娃在,那你們這一趟應該會有些收獲。”
“誒?為什么?”
見鎮長突然改口,幺小幺神色一凝,她并沒有很信任這位老人,事實上從寧長岳認出焚天烈焰的瞬間,幺小幺就想帶褚愿跑路了,可是既然褚愿出現在這里,就代表著他們無路可跑。
“你們應該從盧娃那里知道了月牙谷的由來吧?”
“嗯,老盧告訴我們,整個秦風谷曾經是一片無垠平原,那時叫做鳳躍平原,在千年前的動亂中被那個叫做葉笑塵的人摧毀了。”幺小幺回憶著老盧所說,事實上她到現在都還是不相信老盧說的話。
寧長岳聞言點點頭,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在懷疑千年動亂的真實性,但老夫可以以月亮鎮所有鎮民做擔保,那是真的,你們應該也好奇老夫這個山野小鎮的鎮長是為什么知道焚天烈焰的...”
聽到這話,幺小幺只用了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皺著眉頭猜測道:“您的意思是..上一個使用焚天烈焰的人..是葉笑塵?”
“嗯。”寧長岳點點頭:“老夫這一身的手段都是從葉先生那里習得,當年他離開時,老夫不足二十歲,如今近千年過去,月牙谷內卻依然留有他的余威,尋常生靈都無法靠近,即使是那擎峰泰坦也不敢踏足谷底寸步,但有焚天烈焰或許會不一樣,即使有危險,你們也可以通過須臾符回來。”
幺小幺依然皺著眉頭:“鎮長爺爺,不是晚輩不信您...可是您所說的千年動亂和那位近乎攪亂整個神洲的葉先生..博識學會不可能不記錄這樣的大事,但事實上卻是一點沒有。”
“呵呵,孩子,若是那些至高的存在都能坦然相待萬事萬物,這廣袤的宇宙中也會少去許多災禍,當年席卷寰宇的第四天災究竟緣何產生,你當真沒有過猜測嗎?”
聞言,幺小幺面色一凝,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
“總之..你們去吧,一切以性命為重,活著才有可能,死了..那就是死了,沒有任何價值,也只會徒增傷痛。還有就是..幫老夫向那孩子說聲抱歉,當年之事,是老夫失責,否則她的母親也不會葬生在那座荒谷內。去吧。”
說罷,寧長岳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處理堆積在案桌上的事務,不再看向褚愿二人。
兩人小聲致謝,然后退出了房間。
站在陽光下后,幺小幺才長舒一口氣,輕拍胸口,慶幸道:“還好啊,還好這老爺子沒起殺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不是賦能者卻能使用權能的人,而且還是天道的力量,這么看來,如果那個葉笑塵是真實存在的人,恐怕就是天道體系的存世神明。嗯..不過這就怪了,當初博世尊爺爺說過,太一的力量是無法傳承的,只要萬界烈陽尚存,那道權柄就永遠歸于靈域,難道天道還有另一個存世神明位格?”
“呃,雖然不知道你嘰里呱啦地在說什么,但那老爺子是賦能者啊,你沒感受到嗎?他體內的命脈跳得可比他的心臟還厲害,嗯,雖然給我的感覺不如巡查司那位聶司長,但也差不了多少吧。”
褚愿略作思考,自顧自比較起來,幺小幺思考了兩秒,猛地抬頭看向他:“啥?!”
“啊。”褚愿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仿佛看透一位絕強者的掩蔽就跟喝水一樣簡單。
幺小幺沉眉凝思,片刻后,她問道:“你那邊怎么樣?”
褚愿搖搖頭,小聲說道:“如你所說,沒有,我們來時的道路全部都消失了,并且整座鎮內看似四通八達,實際上只有一個出口,其余所有的道路都被一堵看不見的墻阻撓。”
“那些鎮民也出不去?”
幺小幺又問道,褚愿撓了撓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思考了兩秒后,他有些怪異地說道:“呃..事實上,這些鎮民根本沒想過離開這里,怎么說呢?我們都會下意識地進食、行走、拿放,這些是思維內的慣有行為,不被意識調控,而對于這些鎮民來說,離開鎮子根本就是一種天大的避諱。”
聞言,幺小幺面色變得無比凝重,深呼吸一口后,低聲說道:“獨立空間?看來這鎮子比我想得還要復雜,但是也能確定我心中的一個猜想,丟失的貨物就在這片空間里,走,我們去找李安琴。還有,這件事不能跟鎮長商討,那老爺子隱瞞了很多事情。”
..
不多時,鎮長辦公室內,寧長岳放下手中的毛筆,靜靜看向手掌,上面還有一些殘留的溫度。
突然,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在他身后,空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游蕩在寧長岳的耳邊,似是深淵的低語。
之后,寧長岳渾身顫動,在一陣抽搐后,他像是從炙熱的地獄中歸來一樣,身上的汗水如泉流一般淌下,他靠在座椅上望向天花板,在沉默許久后虛弱地說道:“孩子們..抱歉。”
“呵呵,你將那么多的外來者送入那等絕地,如今居然也會感到不適?可道歉的話語毫無意義,若能解決這座小鎮的問題,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也包括你。”
深沉的聲音自那模糊的身影中傳出,寧長岳聞言握緊雙拳,隨后又疲軟攤開:“那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模糊身影聞言,有些閃動,像是沉默,許久后,深沉的聲音變得有些平靜:“你當真不知?”
寧長岳聞言也陷入沉默,幾秒后,他嘆了口氣,輕輕搖動蒼老的頭顱,像是失去潤滑油的機械一般,干澀艱難。
“自我欺騙總是愚昧的,正因如此,你才會被那尊天神遺棄。我從不對自己言謊,所以我比你們所有人都走得遠。但確實有趣,一個對太一絕望的信徒,卻在生命的終點前望見真正的天道之路,而更有意思的是,他卻是行走在生命長路之上?哈哈哈哈!這何嘗不是一種命運的玩笑!”
模糊身影身形晃動,似乎攤開了雙手,那深沉的聲音里也夾帶上一絲意味十足的譏諷,引得寧長岳眉目變得有些猙獰,卻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必嫉妒,也沒資格。我能隨意取代你的意志,卻沒法觸及他的靈魂,有趣,真是有趣!一個區區七階的小鬼,居然能抵抗我的權能!而你,可憐的家伙,就在這無法抹去的遺憾里咒罵命運的不公吧。”
說罷,模糊身影緩緩消散,只留下一位神瑩內斂、沉默不語的小鎮鎮長。
不知過了多久,陳舊的房屋內傳來一聲嘆息,將夜幕一并帶入世間,而即將行于未知之旅的那兩位青年,正在一個不加整點的房間里聽一個中年老男人的埋怨與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