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識學會收錄過一份對天賦神性物種的記載..哦，給你介紹下，所謂天賦神性物種就是從誕生起就自帶神性的物質，這些玩意兒大多數都可以作為升變儀式的材料，但由于誕生地并不穩定，所以極難獲取。歲星木也在其中，而好巧不巧的是..歲星木上一次出現的地點就在秦風谷。”

幺小幺皺起眉頭，有些猜疑不定，如果只是一般的巧合也就罷了，可不論是丟失貨物還是來自法元師傅的指引，都將他們的下一步行動指向了秦風谷，涉及權能升變之事向來不存在巧合，她總覺得有人在給他們下套。

可是憑什么呢？

想到這里，幺小幺以審視的目光瞥向褚愿，嚴肅說道：“總之，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必須萬分小心了。”

褚愿皺皺眉頭，很是不滿道：“你什么眼神？我看起來是那種會因為自己的心血來潮而亂來的人嗎？”

幺小幺翻了個白眼，仿佛在說，對，你就是那種人。

褚愿攤攤手，好吧，他對此不持否定態度。

“但能不能先去嘗嘗那個烤串？”

褚愿嘗試提出一個極具建設性的意見，然后被立刻駁回。

“你就非得為你的觀光計劃找點理由？你不會有什么拖延癥吧？”

要不是星月突然闖入云霧中，褚愿一定能看清楚幺小幺眼里的無奈和郁悶。

“人在異國他鄉，總得有點擔驚受怕！找個精神寄托是什么大問題嗎？我又不像你是個老江湖，你得理解我作為一個新人的焦慮！”

褚愿老神在在地環抱雙手，幺小幺眺望向山另一側的腰桿子，借著突破迷霧的月光，隱約還能看見點煙氣，不由得嘴角抽抽：“你的焦慮是指差點給一座山燒沒了？那你確實可以焦慮了，依據萬界律法神洲總則環境法第四十四條規定，凡是惡意破壞自然環境者，依據程度給予不同量級的懲處，按照這情況，保守估計四十年。”

褚愿撇撇嘴，無所謂道：“反正有飯吃就行，按你說的，咱們都擁有幾乎無盡的時間了，況且是你讓我燒的，論律法，你也得連坐！”

“你這時候又得過且過了？！”幺小幺大為震撼，這人的松弛感怎么總是來得這么猛烈？

褚愿卻突然冷笑一聲，罵道：“真碰上了，那掙扎要是有用，我還用受我二叔的氣？我早他媽給那傻缺揚了！”

幺小幺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想回家去把你二叔滅了，但還是算了吧，出都出來了，回去干嘛，那兒地方又不算家。”

褚愿心里尋思著確實也是，然后突然愣住了，目光凝重地望向山腰另一側，疑惑道：“嗯？他們撤退了？為什么？”

此時在褚愿的感知里，巡查司的人全都消失了，整片山區內毫無賦能者的靈素波動。

幺小幺猜測道：“興許是他們發現別的目標了呢？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就能有機會潛入城內，然后走空際交軌去往秦風谷。”

說罷，幺小幺將電腦中規劃好的地圖導入自己的手環中，而后招呼褚愿上車，兩人迅速向著奉請城返回了。

在路上時，褚愿好奇為什么還要回去，幺小幺解釋道是因為秦風谷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足足有近兩萬里，如果不依靠空際交軌或者界域隧道，他倆就是把腿走斷都得走上個把月。

“那我們咋躲過監察啊？”

對此，幺小幺掏出兩顆藥丸，對褚愿說道：“這是博識學會發明的抑制藥丸，可以在三天時間內封禁一個六階以下賦能者的命脈，也就是把賦能者變成普通人。我還有個小靈具可以幫我們換張臉。獸潮期間，奉請城內現在一堆破事，對普通人應該不會細查，咱倆找個沒有賦能者看守的站臺，應該沒問題。”

“那就出發吧。”

褚愿已經不想再在山野露宿了，幺小幺再次確認行進路線，同時設置好發送給巡查司的坐標預置，兩人便騎著小摩托返回夏平區了。

路上路過褚愿和明淵賦交手之地時，幺小幺看著地上的焦黑痕跡感嘆道：“你真厲害，以區區七階的力量居然將奉請地界內的土地都徹底破壞了，我感覺應該不止四十年了。”

“嗯？”

褚愿眉頭一皺，然后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寰宇萬界中所有經歷過升變的世界都是基于靈域的規則來運轉，而構成這些世界根基的就是靈域提供的靈素，世界的位格越高，能夠接納的靈素質量就越高，其內部的各種物質的結構也就越穩定。

所以正常來說，七階的力量不可能真的摧毀掉如神洲這般高位格世界的環境根基，最多就是明面上的破壞，很快就能自動復原，可褚愿的這一把火卻是讓這片山野的土地徹底壞死了。

“除非生命體系建木路徑的高階強者出手，否則這地方應該是沒救了，走吧，這是環境維護部門該考慮的事情。”

“呃，這么說是不是有點太不負責了？”

褚愿有些良心不安，幺小幺白了他一眼：“那有什么辦法？你現在去自首？這種事對奉請這種大城市來說是很正常的，不然統括局設置一個環境維護部門是來干嘛的？就是專門用來處理因為賦能者之間大戰導致的環境損毀的。”

說到這里，幺小幺不忿地嘀咕道：“嘖，這些家伙一年到頭都出不了幾次工，結果工資比星河旅團的開拓部還高一倍，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聽到這里，褚愿稍微有些困惑，問道：“誒？這么說來，萬界的思維方向總體還是向著積極方向去的，那為什么你會說萬界生靈畏生畏死？”

聞言，幺小幺突然沉默了，幾秒后，她嘆道：“那是因為神洲的位格太高，制度規章極其完善，等我們旅居到低位格世界你就明白了，生死模糊并不是好事，長生這種事可從沒有過佳音流傳，如果存活必然會走向絕望，你還會想著長生不死嗎？”

“為什么？因為時間會磨滅存續的痕跡？會讓各種牽連消失？”

褚愿回想起在老家時看過的一些有關時間的文章，他只能想到這個解釋，但幺小幺卻搖頭說道：“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一類病癥，也是一種詛咒，一旦沾染上，終生不治，生靈會帶著那種病痛走完一生，那是第三次天災結束后出現的，被稱為神權詛咒。”

“這種詛咒本身確實會帶來痛苦，但現世之初并沒有這么讓人畏懼，可是在第四次天災后，生死界限變得模糊，生靈的壽命被無限延長，肉身不滅，精神永存，這就使得這些病癥不斷堆疊，最后變得極其殘忍。”

“我見過太多人被越來越多的病魔折磨后的模樣，扭曲、散亂、陰暗…就像蠕動的蛆蟲，那已經不能再稱之為人，甚至到最后為了結束痛苦，他們還要先承受更大的痛苦，這太諷刺了，也太不該了，所以我才想要弄清楚生死模糊的原因。”

聞言，借著月光，褚愿注意到她泛紅的眼角上有瑩瑩閃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父母的臉..

是啊，他們也死得太不應該了，明明還有漫長的下半生需要他們去享受，卻止步在了那片漆黑的海里..

想到這里，他拍拍幺小幺的肩膀，輕聲說道：“抱歉，讓那些不好的記憶又在你的腦海中出現了。”

幺小幺低下頭，看著手上的紅玉手鐲，啜泣道：“..其實祖母走得還算安詳，只是有些不好看，她明明很美的..”

褚愿細細想了一會兒，很溫柔地笑道：“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的家人給你留下過溫馨的回憶，你家里的親戚也不會全都是二叔。”

幺小幺被他這話噎住了，她回過頭看向他，借著月光，褚愿看見她眼中有湛藍的微光在跳動，破涕為笑。

“我其實見過你二叔，在綁架你之前，他似乎沒有你向我描述得那么糟糕。”

褚愿攤手笑道：“作為一個商人，他并不總是那么糟糕，但糟糕的情況只需要出現一次就會讓人很難熬了不是嗎？”

幺小幺仰起小腦袋想了想，最后勾起嘴角：“那倒是。”

見氛圍松弛下來，褚愿也放心下來，便開始琢磨后續的打算，兩人商量了一路，直到那座恢弘的玉清觀再度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他們還是沒太多頭緒，最后還是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

在褚愿和幺小幺偷摸潛回時，即使已經入夜的奉請城內也是不得安寧，除去在城中各區大力搜捕的小隊外，寧安區總部內也是一片沸騰。

監察處借著邊境運輸隊被劫案為由大力整改巡查司內部問題，使得從通緝令下達開始，全巡查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監察處勢頭洶涌，攪得巡查司內其余幾個大部門到處雞飛狗跳，這其中以巡查司最強橫的執行部為最。

啪！巡查司大廈四十二層，監察處主任辦公室內，一位身材樣貌極佳的女士砸門而入，將手中的文件拍在辦公桌上！

“陳又乙！你這該死的矮子！你查你的人！怎么還管到我執行部頭上了？！你哪來的權力把執行部二十二位干員全部從浮安十三街撤回來？！”

陳主任捧著及時救下的茶杯，輕抿一口，將胳膊邊上剛剛拆封的文件遞給女士，淡淡地說道：“監察處從旅團和博識學會處獲取了運輸隊的行進記錄，從核查結果來看，他們途徑神洲界域，但未經審查就掠過了我們的港口，馮月寒，你說我為什么把執行部都撤回來？”

奉請巡查司執行部主要負責各項任務的具體執行，因此其成員都是巡查司的精英，而部長馮月寒更是龍頭天驕。

律法體系戒律路徑四階大能維系者，她并非奉請本土人，而是自蒼穹戰場退役下來的一位將士，曾于萬軍之戰中獨自拖延上萬陸離地獄的惡鬼，但最后因身負嚴重心理創傷而無法再入戰場，被統括局安排至神洲巡查司任職。

這樣一位狀貌英氣卻又不失美艷的成熟女性，自然而然為巡查司內大部分職員傾倒，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去追求她，其原因就在于她那一點就燃的火爆脾氣！

“哈？！”馮月寒一巴掌甩開文件袋，大怒道：“老娘可不管那廢物運輸隊的死活，能被無歸者這種垃圾干掉能是什么好東西？博識學會和星河旅團自己負責去，你跟著瞎湊什么熱鬧？執行部在浮安區有維穩任務，獸潮來襲本就多事，一堆蠢貨都要鬧翻天了，我天天在城防區跑斷腿，你倒好！給老娘全撤回來了？！難不成你上？！”

“鬧翻天？”陳又乙冷眼看去，沉聲說道：“自從上一次星港動亂后，司內一直有暗流涌動，更遑論還有千年前遺留下來的禍根，如今總算被我摸到點頭緒，執行部成員最多、分布最廣，自然是核查重點。此事已經過司長批準，那幾個地頭蛇敢在獸潮期間鬧事，那就折了。難道還需要我這區區文職人員教你嗎？將，軍。”

轟！

“陳又乙！你找死！”

聽見陳又乙嘴里冒出來的稱呼，馮月寒的怒火瞬間上升至極點！戒律的權能頃刻間將這間辦公室內全面覆蓋！凝滯感猶如爬蟲在急劇蠕動，迅速占據辦公室內的每一處角落！

陳又乙平靜地瞥視周遭，于辦公桌上輕敲手指，冰寒的靈素自落點處緩緩擴散，陰冷的氣息如同扭曲的毒蛇，瞬間與凝滯的蠕蟲碰撞在一起，猶如冰山相撞！

只聽一聲脆響，一切都歸于平靜！

馮月寒狠眼凝視陳又乙，但卻沒有再行動，因為她的手掌傳來些許麻痹感，這種糟糕的感覺，是亡界旅者的權能——感官封禁！

陳又乙這混賬..居然來真的？！

馮月寒怒火中燒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屑，但陳又乙沒有收回那些虎視眈眈的毒蛇，若是真在司內大戰，以他們兩個的力量足以在瞬間將整棟樓里的普通生靈全部葬送，因而不宜再起爭端。

一念至此，她冷聲說道：“我只給你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后，浮安區但凡少一個執行部干員，老娘就讓你領教下戰場的規矩！文，職，人，員！”

陳又乙抬手示向門外，平靜說道：“不送。”

在她離開后，陳又乙看向桌上的文件，撥通一則通訊..

“那兩個小孩回奉請了嗎？”

“..”

“嗯，其他幾隊同時跟進，我要知道所有目標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