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盧縣疫病
- 半面妝:王妃去哪兒了
- 冬月有慈雨
- 4255字
- 2025-01-10 11:10:05
米二少爺本是和書院告了假小住半月看望父母親人,正準(zhǔn)備回書院時,不巧感染了風(fēng)寒,病來如山倒,看著人高馬大的米二少爺竟一病不起,現(xiàn)下回書院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院子里將養(yǎng)身體。
書童年紀(jì)不大,話兒卻不少,看著躺在搖椅上以書覆面的米二少爺不禁嘮叨道。
“少爺,你整日窩在院子里算個什么事?”
書童一面嘮叨,手里的活也沒停下,今日難得是個艷陽天,他把屋子里一些桌椅搬出來曬曬太陽,盧縣是南方,平日里雨水也多,潮濕得很。
“這不是病著,養(yǎng)病嗎?”
米二少爺書也沒取下來,嗓子也有倦怠之聲,似乎快要睡著了。
書童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今日雖是艷陽天,還是有些寒冷,他在屋里取了軟毛織錦的披風(fēng)來蓋在了米二少爺?shù)纳砩希丛賱駥?dǎo),趕緊進(jìn)屋去搬最后一把椅子。
米二少爺?shù)共皇钦娴纳×耍锥蛉嗣咳辗愿兰鍋淼囊淮笸胨幎急粫那牡谷朐鹤永锪耍瑵L燙的藥水把那一片草叢的花草都澆死了。
有一日,書童照例等送藥的人離開了去院子里倒藥,卻被隔壁院子的米四小姐看了個正著,書童被抓了個正著卻面不紅心不跳的給米四小姐問了個好,又問了句四小姐來這邊院子做甚。
米四小姐從一旁的草叢里撿起一支箭矢,抬起手給書童看。
“前幾日六妹到我院子里玩投壺,今日我去收拾箭矢發(fā)現(xiàn)少了幾支,所以來尋,果然掉到這邊院子來了。”
米四小姐說話中氣不足,說完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書童忙問需不需要幫忙一起找。
米四小姐搖了搖頭,說這是最后一支遺失的箭矢了,說完就轉(zhuǎn)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隆冬降至,米府中許多下人也感染了風(fēng)寒,一時間伺候的人變得緊俏起來,除了老太太房里和三位夫人,還有年紀(jì)尚小的六小姐房里還有人伺候,其他仆從都多半一病不起了。
米二少爺夜里睡不著,被困在這一方宅院里,因為病著的緣故倒也沒有人來走動,樂得清閑,但這些日子也過于清閑了。
盧縣在山地里,即便是冬日,也能見到天邊的月亮,米二少爺借著矮墻的力爬上了院里的大樹,坐在樹上想看看遠(yuǎn)方,往北望去,千里之外那里應(yīng)該是望都。
可月色朦朧,目之所及有限,加上夜色什么也看不見。
正當(dāng)米二少爺準(zhǔn)備從樹上下來回房時,聽到隔壁院子有些動靜。
有人舉著火折子從屋里走出來,借著月色米二少爺觀察一會才發(fā)現(xiàn)出來的人是米四小姐,她穿著單薄的里衣,見天上月亮散落下來的光亮,立馬熄了手里的火。
米二少爺沒打算偷窺,雖是家中兄妹,但這也于理不合,他別開目光,但又怕下樹動靜驚動對面的人,只能目光瞥向別處,等她回屋了再下去。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好幾次,米四小姐捂著嘴憋住了咳嗽,前些日子米四小姐一直咳嗽,他在院子里曬太陽時候聽得清清楚楚,近日倒是少有聽到咳嗽聲傳來。
病既已好,她大半夜來穿著單薄在屋外凍著又是演哪一出?
米四小姐哆哆嗦嗦的回房后,米二少爺終于從樹上跳了下來,狐疑地看了看對面的院子。
三日后
書童臉色很不好的走進(jìn)米二少爺?shù)脑鹤印?
“少爺,出事了,我今兒上街去聽說街上死人了,醫(yī)館那邊根本忙不過來,我去瞧了瞧,被擱置在醫(yī)館旁邊的尸首,那樣子和之前淮南疫病死掉的人差不多,府衙那邊似乎沒有把疫癥往上報,城中那些富貴人家都帶著家里金銀細(xì)軟逃出城了,府衙那邊就攔住了普通百姓,說誰敢散步謠言禍亂民心格殺勿論。”
米二少爺正在案前寫東西,聞言并未說話,而是蘸了墨,開始提筆寫字。
不一會他拿起紙張晃了晃,等墨跡干了些,折好后放進(jìn)信紙中。
“你快馬加鞭把信送到望都,親手送到嚴(yán)大人手里,他知道該怎么做。”
米二少爺面色發(fā)白,裝了大半月病,沒曾想昨日開始他也發(fā)了熱。
“那您和我一道走。”
書童接過書信,看著米二少爺。
米二少爺病得有些脫力。
“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讓你去送信就去,不要耽擱了。”
書童這才發(fā)現(xiàn)米二少爺精神不濟(jì),強(qiáng)撐著在和自己說話。
“您…病了,那我更不能走了,您要是出事了,我如何交待啊!”
書童急的跪倒在地上,到底是年紀(jì)小,急得哭了出來。
“你速速回去,興許能救這一城百姓,你要看著這么多人死在城里嗎?事急從權(quán),我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
米二少爺說話不怒自威,書童從地上起來,被一語驚醒。
書童此時心中就想著一件事,出城去望都,這樣才能救下所有人,包括米二少爺。
米府前院也亂糟糟的,米老夫人發(fā)了話,沒生病的人收拾好家中細(xì)軟回村里避避,這次疫癥實在兇猛,門房的小廝前幾日還在外院干活,昨兒人說沒了就沒了,米家村位置偏僻,應(yīng)該是安全的。
米老太太叫了幾個兒子去商議,決定今日就離開盧縣回米家村。
米二少爺生病的事情是他自己開口說的,米老太太當(dāng)即決定不帶他一同回米家村,第一個不答應(yīng)的是米二夫人。
“娘,孩子就是感染了風(fēng)寒,這都病了多久了,要是疫病人早就沒了,憑啥不帶他一起走啊?”
米老太太看了看身后的大房一家,三房一家以及米四老爺,她不能因為一個孩子的生死害了身后這一家子,她雖然也很舍不得這個孫子,但她是家里最年長的人,應(yīng)該為身后的一大家子考慮,她的決定就是對這個家最有利的。
任憑米二夫人哭破了喉嚨也沒能勸米老夫人改變主意,于是她索性坐在院門口大哭起來。
“你們不要我兒子,我這個當(dāng)娘的要,我留下來陪著他,就算死我也陪著他嗚嗚嗚”
米二夫人不顧府上眾人反對想帶他走,米老太太見她不聽勸反而大喊大鬧,上前呵斥,甚至扇了一巴掌,清脆的聲音透過院墻穿透過來,還有米二夫人撕心裂肺的喊聲。
米二夫人埋怨的看著米二老爺,米二老爺既不敢違逆親娘,也不敢對發(fā)妻橫加指責(zé)。
米二老爺正為難之際,屋里傳來了米二少爺?shù)穆曇簟?
“母親,您先隨祖母他們走,過兩日我好些了就來找您。”
米二少爺?shù)恼Z氣還是不算熱絡(luò),但似乎是在安撫米二夫人,在此地拖太久會有染病風(fēng)險。
“可是,娘想留下來照顧你,你還病著…”
“您安全了,我這病就能好得快些,你留在這兒,兒子心中過意不去,我知道您擔(dān)心我,放心,我定會好了之后立馬去尋您。”
米二少爺話都說到這里了,大房和三房的女眷都過來勸導(dǎo),好說歹說勸著離開了。
米府的人離開了,米二少爺去府中最高的地方看外面,街道上一片蕭條,他知道這縣里馬上要亂起來了,于是鎖好了院子的門,若有盜賊趁機(jī)來尋財闖入,破門進(jìn)來至少也能給他一些警醒。
沒有等來賊人,在米府眾人離開盧縣的第三天,有人闖入了米府,直入米二少爺?shù)脑鹤印?
米二少爺提前布置了機(jī)關(guān),知道有人來了,待看到來人后松了一口氣,但隨即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讓他們不要靠近。
“到屋外回話。”
三人沒有片刻猶豫退到了屋外,他們來得比他預(yù)想得要快,只用了三日時間,可現(xiàn)下他更希望他們沒有來。
“我們來帶您離開。”
為首的漢子稍稍年長,胡子拉碴,三人對米二少爺齊齊行禮。
“我暫且不能離開,你們先走,疫病兇險,你們不能折在這里。”
漢子有些急了,他知道如果面前的人死在這里后果多嚴(yán)重。
“您不走,我們也不走。”
另外兩個人亦表達(dá)了同樣的決心。
“這才幾日,我的命令也不聽了。”
里面的人語帶怒聲,他知道如果不是命令,他們不會走,但他不想他們就死在這里。
“放心吧,我不會死在這里,若望都那邊來人了,你們?nèi)兔Ρ愫茫杏涀约盒悦鼮橹亍!?
三人知道這是命令,不能違抗,不消片刻就消失在院子里,院子恢復(fù)了一片死寂,似乎他們沒有來過。
米二少爺在米府眾人離開那日夜里就有所好轉(zhuǎn),他并未感染時疫,城內(nèi)現(xiàn)在并不安全,縣丞命人封住了出城的路,街上也到處是感染時疫的人。
他留在這里便是為了等今日過來的三人,怕自己萬一離開與他們錯過。
只是沒想到第二日,米二少爺發(fā)現(xiàn)隔壁院子傳來微弱的咳嗽聲音。
那聲音本來不大,極其微弱,只是米二少爺聽覺比常人敏銳些。
此刻他顧不得禮節(jié)推門而入,咳嗽聲再次傳來,聲音是從床幔里傳來的,他掀開床幔就看到一張白紙一樣的臉,那日宴席二夫人說這是四妹,四房續(xù)弦夫人死后留下的孤女,她和米府并沒有什么血脈關(guān)系,她被遺忘在這里了。
米二少爺趕緊上前察看,四小姐的臉如白紙,嘴唇也干巴裂開了,有血凝固在上面,黑乎乎的一塊,他把手放在她額頭上,燙的驚人,他輕聲喚她,少女的睫毛輕顫著,卻沒睜開眼睛。
她在薄被下的蜷縮成一團(tuán),汲取著溫暖,盡管已經(jīng)睡過去了,但依然發(fā)著抖。
少女在睡夢中囈語“冷…”
屋里窗戶都關(guān)得死死的,室內(nèi)溫度不算低,少女的額頭卻燙的嚇人。
米二少爺也不好去翻她的柜子找被子,只能連人帶著被子一把抱了起來,往他那個院子走去,女子被他平整的放在自己床上,他替她掖好被子,又把自己柜子里的新棉被抱出來替她蓋上。
他端來水,把毛巾沾上水,替女子擦拭額頭,也許是被子足夠暖和,不一會女子的額頭起了細(xì)汗。
半夜她迷蒙中喊渴,米二少爺將溫水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她其實睡的很安靜,也許暖和了起來連咳嗽聲也沒有了。
米二少爺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在塌上睡了過去。
他睡的不深,是被咳嗽聲驚醒的。
為了避嫌他把屏風(fēng)擋在了前面,他理了理并不亂的衣衫,往床邊走去。
女子醒來了,大概是看了看自己身處的位置,陌生而戒備的眼神四處打量,直到米二少爺走進(jìn)來。
“二哥?”
大概是因為高燒她的嗓子燒壞了,說話聲音甕里翁氣。
米二少爺蹲在了床邊,拉住她的手腕為她號脈。
“還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額頭已經(jīng)不燙了,甚至有些涼,看來已經(jīng)退燒了。
女子搖了搖頭,眼睛里泛著淚水,要掉下不掉的樣子,看上去讓人心疼。
“她們走的時候說城中起了時疫,我生病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醒過來了,會沒事的。”
女子還在病中,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的,米二少爺心中微震,她寄人籬下被人拋棄,只身一人在房中等死,她一定很害怕,但從他這里看過去她一臉柔弱卻沒有害怕的神色。
加之前些日子那個夜晚,他看見了她只穿了里衣半夜坐在寒風(fēng)中,種種行為不可謂不奇怪。
他端了粥喂她喝下,她餓了兩天,據(jù)她說昨日清早米府大亂的時候她就病了,丫鬟害怕她染病,早就跑的沒影子了,她可能餓急了,快速的吃了一小碗粥,然后就吃不下了。
米二少爺也沒勉強(qiáng)她繼續(xù)吃,她病著,胃口不會好到哪里去。
當(dāng)天夜里,四小姐睡在里面,米二少爺在榻上和衣而眠。
第三日,那三人尋來,米二少爺摸不準(zhǔn)里面睡著的小姑娘是不是感染了時疫,她的出現(xiàn)打斷了他要離開的計劃,如她不是時疫,能活下來,還需把她送回米府眾人處,若是不幸感染了時疫就此死了,自己也能替她收尸。
被困在米府的第四日,米二少爺從榻上醒來,外面天光大亮,時辰不早了,他為何無知無覺睡到了這個時辰。
他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伸手摸了摸額頭,一種粗糲的質(zhì)感從指尖傳來,但他還是摸出來了,自己發(fā)熱了。
“二哥,你醒啦?”
與昨日那甕聲甕氣不同,少女獨(dú)有的清脆的嗓音傳來,正是清醒過來的米四小姐,她從外面進(jìn)來,一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著他,看到他醒過來,面上也沒有喜悅的神色。
“早上我怎么喊你你也不醒,嚇?biāo)牢伊耍抑罅诵┏缘模阋欢I了吧,快起來趁熱吃。”
桌上是飯菜升起的騰騰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