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黑暗的宮殿里前行。無人生還！你要離開了嘛？孩子。

漆黑的天空里彎月懸掛。遮天蔽日的雙翼，傾盆的大雨和遍地的尸體，沖鋒的士兵和哭喊的孩童。曲折的旋律漸起的鼓點，一場在余暉鋪灑的平原上升騰的重金屬搖滾已然到達了封頂。

毀滅與暴怒承載著君王的悲鳴與這個墮落的世界共赴劫難。

當陳子墨的意識開始清醒些的時候，他正躺在劇院后臺的方凳上了。從不高的蓬頂落下來的燈光斷斷續續的，周遭的光景隨著他被方凳硌的生疼的腦袋來回的晃動。陳子墨起身大口的呼吸著，冷汗從鬢角慢慢爬下去，掉在看不見的黑暗里。備報板上油線筆沒有鮮明的墨水，板面上殘留很久以前的痕跡，光影里跳躍著像是借助著氛圍就可驅動的四肢百骸。

陳子墨緩緩起身，拉開后臺休息室銹跡斑駁的鐵門。走下吱呀作響的木樓梯，沿著狹窄的員工通道走向演出內場。

內場里人聲鼎沸，陳子墨偷偷靠近聲浪，想收集每個人的快樂或者驚奇來緩解因為駭人的噩夢而發顫的身體。這當然荒謬至極。他像是孤單地坐落在孤島的饕餮，看見海鷗都想吞到肚子里，自私又貪婪。

扯開后臺幕布，白晃晃的強光讓陳子墨的眼淚一下子泛了上來。威亞上外籍美女在空中與絲帶起舞，場座上的大多男性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這位金發碧眼的女人阿娜的身姿。男人們的眼光某種意義上出奇的相同，場上幾個故作平靜的也會偷偷地瞄著，只不過出于禮貌或者因為旁邊的熟識而會表現得不那么在意。

唉，很可惜。嘟囔一句。陳子墨轉身離開了劇團。

走出劇團，手機響起逃跑計劃的再飛行鈴聲。接通電話母上略帶關切的聲音響起。

“墨墨啊，新工作怎么樣啊？”

“挺好的”，打起精神，陳子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狀態表現的更好些。

“我就知道，我家墨墨做什么都棒！”母上的語氣帶著喜悅。

“媽，我現在工作很穩定，等我賺了錢。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多的東西。”陳子墨望著劇場，心生贊嘆。

碩大的鋼筋交織糾纏在夜色里，上帝把建筑的殘破掩蓋，冰冷和堅硬，默不作聲。獨留內在的破碎在巢穴里隱隱作痛。

走過廣場的噴泉的時候兩個孩子正在花壇旁的黑色大理石邊上吃著面包。走向第三個拐口的深處，那里有他的晚飯。送飯的老頭老李應該走了，不然他肯定喝著酒在這等陳子墨，然后罵罵咧咧說馬戲團的人不幫陳子墨把飯帶進去。他和老李經常這樣一起坐在角落里聊天。老李經常會給他講自己的女兒。

“她成績很好的，經常是前幾名。回家的時候，她就抱著我。問我辛不辛苦。她會煎雞蛋，有一次她被燙著了，我可心疼了……。”老李滔滔不絕，眉毛在濃烈的酒氣味里跳舞，手指在滿是油垢的白色T恤前來回地滑行。酒氣著迷，與空氣錯落、旋轉編織出一個難以名狀夜晚。

陳子墨很快吃完了盒飯。順手扔進垃圾桶。準備回去的時候一位穿著卡其色外套的男孩扯住了他的衣角，“你是馬戲團么？”孩子指著陳子墨衣服上蓬奇馬戲的字標。

陳子墨點點頭，舒展開顫栗的軀體。

“可以讓我們進去么，我帶著弟弟來看馬戲，可是我們買面包了，錢不夠了。”說完把一塊面包和幾張整整齊齊疊好的紙幣放在了陳子墨的手心。

“可以！”陳子墨爽快了答應了。呼吸著面包的奶香，溫暖和幸福充斥著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