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伙計眨巴著眼睛,摸了摸今年才長出些許胡須的下巴,有些無助的看向了老掌柜。
李樂思謅了片刻,確認自己沒有記錯后再次說道:“我從山里來。”
“客官是想買些山貨的話請進到后院詳談。”
老掌柜放下了手中的算盤,對著小伙計說道:“我與這位公子有筆生意要談,小六子你就在此看著些店。”
說完老掌柜便領著李樂走進了后院,留下一臉疑惑的小伙計兀自思索著.......
咱家古董店什么時候還賣山貨了?
“蓮華山的仙師有何指教?”一進后院,老掌柜便微笑著問道:“是要符箓?飛劍?還是想打聽什么消息?”
李樂說道:“我要江冰年生平的所有記錄,尤其道戰。”
老掌柜眸中綻放了些許異彩,微笑道:“客官應該知曉我們千機閣的規矩。”
李樂點頭道:“我覺得你們應該對李青蓮的身世有興趣。”
老掌柜拍了拍手,一個手執筆墨的黑衣人便走到了李樂身前。
“李青蓮是南唐高祖流落在外的幼子。”
此言一出,院內的空氣仿佛突然靜止了一般。
老掌柜面色變得極為嚴峻,說道:“我們需要驗證消息的真實性。”
李樂微笑道:“我相信你們應該收集過高祖的過往經歷,天禧433年高祖曾經到過陵州天海郡。”
“天禧434年,天海陳家家主的孫女誕下一男嬰名為陳長青。”
“關于其中詳情我不好再多說,但我認為以千機閣的情報能力應該能夠了解些蛛絲馬跡,消息真假一驗便知。”
黑衣人抱來了一堆卷宗翻看,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后,面色嚴肅的對著老掌柜點了點頭。
老掌柜也是極為嚴肅的對著黑衣人說道:“歸為天字甲類,立刻向總舵匯報。”
如果這個秘辛為真,事涉兩位中土大陸的傳奇人物,必將掀起天下的一陣風浪!
老掌柜交給了李樂一冊關于江冰年生平的卷宗,微笑道:“仙師所用來交換的消息的價值明顯要高于我們所給出的,所以我們千機閣先欠下仙師一個天字人情,再附贈仙師一則消息......”
“此次云夢澤的掌教真人將親至雪山。”
語罷,老掌柜復又問道:“敢問仙師尊姓大名?”
李樂回答道:“我姓李,在山里排第七。”
老掌柜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可是劍仙大人的那位記名弟子?”
“正是。”
李樂將卷宗收入袖中,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仙師請便。”
......
江冰年,天禧621年12月生于帝京,相傳當時帝京上空驚現“黃龍見譙”的異象,其母為云夢圣女上官玲瓏,其父為大秦寧王江潭......
先天道體.....
天禧624年年初被蒼食劍仙收為關門弟子,同年,開始正式修行......
天禧631年七月中旬入六品......
天禧634年三月上旬入七品......
天禧634年四月,被云夢澤掌教欽定為下一任掌門......
.......
天禧639年十月初,也就是去年,入八品宗師境......
算起來當時的江冰年還沒有及冠,李樂如此想著,繼續向下看去。
天禧633年于云夢澤戰同門師兄白昊,勝......
天禧634年于秦國平河郡斬殺七品邪道弟子趙無闐.....
天禧634年于北燕刀圣項丹之徒,勝......
......
天禧639年,戰云夢澤宗師境長老,勝......
有記錄的道戰約莫二十余起,全部都是以碾壓的勝利姿態收尾,無一敗績。
每多看一部分,李樂那雙桃花眸子中的贊嘆與欣賞之色便越濃一分,這等人物,哪怕是八百年前修道天才輩出的戰國時代,也未曾出現過!
師兄入八品時是何年紀?被譽為萬古第一人的自己踏入八品又是何時?號稱萬道之祖的老君又是什么時候?
李樂那一雙無神的眼眸在此時早已睜開,雙瞳之中隱約可見青光流轉,似是兩朵緩緩旋轉的青色蓮花.....
而他的思緒,也隨著極北之地清明的星空被逐漸拉遠......
芮小丙是在客棧的房檐上尋到李樂的,他與李樂同行兩個月來從未見過李樂露出過如此神情,此時語氣便有些驚訝的說道:“像你這種懶散自大之人居然也會思考?”
李樂沒有看向芮小丙,只是自顧的說道:“聽說天穹之上的每顆星辰,都是前代飛升的仙人......”
語罷,李樂便將手掌伸向了天空,似乎是想將頭頂的那片星光摘落。
好一個摘星少年郎。
芮小丙怔了怔,片刻后嘆氣道:“自戰國時代諸仙飛升后,八百年時間竟無一人再飛升,難不成真的如天下人所傳的那樣,戰國時代的諸仙飛升真的耗盡了中土大陸的所有仙緣?”
李樂笑著搖了搖頭,正欲再說些什么,雙目卻突然一瞇,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遠處的黑暗中,隱隱約約傳來一些噼啪聲響和叫罵聲。
剛到集鎮時,李樂聽到鞭炮聲時有些半開玩笑的說了句打仗了。
但此時芮小丙明白,這回是真的打起來了。
一道道流光伴隨著轟鳴聲乍現,那是某些高階符箓與法寶的效果。
芮小丙有些嚴肅的說道:“那處是乾元宗的住所。”
李樂有些不明所以的說道:“蓬萊找上門出氣來了?”
芮小丙搖頭道:“不知,但乾元宗同師尊與我有舊,我要前去幫忙。”
李樂微微一笑,朝著芮小丙扔出了個模樣細長的黑布包裹。
“你老師父的劍,暫時借你用一用。”
芮小丙接下包裹苦笑一聲,也沒有客氣什么,作了一揖,化為一道劍光向遠處掠去。
蓬萊閣與乾元宗兩派積怨已久,說來蓬萊閣在百余年前的勢力其實是要略大于乾元宗的,兩派在東海爭奪修行資源時,乾元宗還吃過不少的虧。但是不知乾元宗用了什么方法,與當時秦國東海州的刺史大人攀上了交情,秉著修仙者不與俗世起爭端的原則,蓬萊閣竟在百年時間內一步步被打壓至如今的東海的一座小島上。
當年兩派爭端其門下弟子不知死傷多少,如今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
令人意外的是,人數上有著明顯優勢的乾元宗弟子,竟然被打的有些顯露出潰敗之勢,幾名實力稍遜的弟子的身上甚至已然有了許多猙獰的傷口,看上去分外狼狽。
兩派起爭端其實并不出乎芮小丙意料,但讓他吃驚甚至感到生氣的是,蓬萊閣弟子明顯是在下死手!
在云夢澤這尊龐然大物的刻意壓制下,兩派近些年其實已經消停了不少,誰能想到今夜的蓬萊閣竟然能不顧身后的云夢澤的壓力,對著乾元宗下狠手!
“住手!”芮小丙低喝一聲,聲音并不如何大,但落入兩派弟子耳中時卻分外清晰。
由于靈力耗盡而顯得臉色蒼白的柳清,在聽到芮小丙聲音之時,便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下來,體內的傷勢在此刻終于壓制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芮小丙連忙前至柳清身旁攙扶,對著不遠處領頭的蓬萊閣弟子厲聲道:“老君在上,貴派不覺得今晚做的有些太過了嗎?”
那領頭弟子卻不是白天的那位余詠,而是一名目如鷹隼的黑衫男子,不過仔細看來,二者容貌倒有七分相像。
黑衫男子緩緩開口,聲音嘶啞的問道:“芮小丙道友?”
芮小丙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說道:“正是在下,你們兩派有爭執我能夠理解,但是貴派弟子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黑衫男子看著芮小丙,沒有回答芮小丙的話,而是很客氣的行了一禮,說道:“在下蓬萊閣余光明。”
“今日白天的時候我派弟子便與乾元宗弟子有過口角,但我事先告誡過余詠等一眾蓬萊弟子,讓他們盡量克制自己不要與乾元宗有沖突.......”
芮小丙冷聲打斷道:“可是貴派現在?”
“余詠死了......”
余光明的聲音更加沙啞了幾分,仿佛東海海畔無數風沙被風浪席卷到礁石上,摩擦的沉悶而又難聽:
“我弟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