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余焰很奇怪的反復重復著，直到他發覺時間好像過去了有一會兒，也沒有任何改變。

余焰大腦一片空白，他好像固定住了？

是的，固定住了。

慢慢的，余焰感覺自己的大腦十分清醒，但他卻無比清醒的注意到，一切仍然固定著，自己的動作甚至呼吸，以及面前……心愛的愛人的臉。

如同進入了照片世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時間暫停了？

很奇怪的感覺，但余焰很快發現，時間沒有暫停，而是極緩慢的流動著，視角漸漸偏移，自己還能慢速眨眼。

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可是從沒想過這一幕會出現在現實，也來的這么突然。

不對，為什么會這樣，她怎么樣了！？

余焰立馬著急的想對她說話，面前就是那張深愛而熟悉的臉，但他很快發現一切都減慢了，包括自己的行動，就像是另一個平行世界，他完全不能適應這種感覺，依舊以原始狀態固定不變。

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子……發生什么了？

好在余焰視線沒有受到影響，視線中的她仍然輕輕笑著，不管世界發生什么都不會被影響，能永遠支撐他前進的笑容一直停留在那里，慢慢流入他心里。

看到她平安，他想要長松一口氣，卻發現即使主動呼吸速度也非常緩慢。

就好像有著巨大的阻力阻止他呼吸，但他又無法感受到這種阻力，就好像人本應該以這種超慢的速度呼吸，更奇怪的是，即使以這種節奏呼吸，他也沒有缺氧感覺。

但是非常的奇怪，很不舒服的感覺，很不適，假如人變成了魚，估計也是這種感覺吧，即使能在水中正常的呼吸。

余焰試著活動身體，可以說，在這種狀態下雖然速度跟隨著時間變緩慢了，但毫無疑問，自己的反應力和靈敏度變高了

過了多久？一分鐘還是兩分鐘？我穿越了嗎？還是說我獲得超能力了？

余焰仔細觀察著，從一開始到現在的變化。

主觀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大概兩分鐘，但在視覺里一切都被放慢了十倍不止，這也就意味著，余焰眼中的一分鐘可能在別人眼中只有一個呼吸。

還沒有繼續思考下去，余焰發覺自己的思考變得緩慢，一種不適也似乎時間減緩而延遲到來了。

非常難受的感覺，像是暈車一般，后來又像是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病，他惡心不止，但似乎頭暈，還在加劇。

余焰意識到，正因自己視角時間減慢了，自己的大腦已經發出信號，但因為這種狀態使痛苦不適到來的時間減緩延遲了，并沒有程度上的減輕。

頭痛欲裂，嘔吐感，本能想咳嗽，但剛剛開始，咳嗽在中途就卡殼了，就像是一個哮喘病人，完成咳嗽這個反應，在他需要大概十秒，而咳嗽的感覺是間歇性。

他以前想過自己可能會生重病，導致自己瘋狂咳嗽，可他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情況咳嗽不出來，完整的咳嗽似乎都成了一種奢侈。

不僅是咳嗽，一系列各種反應也放慢了十倍，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痛苦是劊子手，而時間是痛苦的助手，將他緊緊束縛起來任憑痛苦千刀萬剮，自己連呻吟發泄的資格都沒擁有，只能默默承受。

為什么還不停止？

他幾乎承受不住了，余焰唯一能做的只有閉眼，眼一黑，再無法控制身體，他向后倒去，慢慢的，期間，他盡全力深呼吸，以比正常深呼吸還慢十倍的深呼吸，精神上痛苦依舊，最終……只能放棄。

沒有任何改變，余焰以慢動作倒下，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實，除了……她的臉。

看見他倒下，她從不解到驚慌，再到焦急。

眼前她的身影慢慢模糊，似乎向余焰自己靠過來，他死死咬牙支撐自己的眼皮，眼里的她，她……

背后痛感遲到了，也來了，余焰越來越頭痛，越來越頭痛……

像是一個久遠的噩夢，能把他拉到過去，他討厭那種感覺，自己又要聽天由命了，感覺要死了，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她，又要失去一切了嗎？

對了，自己是怎么遇見她的？是一個冬天？好像還在下雪？

雪地里，有一個身影，對，是她的身影。

不對，自己很早就和她是朋友，雪地里，她的笑容……

一頭黑色的長發，性格也很合得來，有好多和她在一起的記憶……

她如同自己故事里的白月光，但似乎又不太一樣……

那段時間他在干嘛？那段時間他又是誰？

記不清了，頭好痛。

對了，他和她認識很久了，他也喜歡她很久了。

那一個冬天，他要送她一個禮物，是……一個驚喜。

他送了什么？冬天的第一杯奶茶？還是一個暖和的圍巾？還是一本最喜歡的書？

有點害羞，她能察覺到自己心意嗎？所以她最后察覺到了嗎？

在一起的時間，臉紅的時間，心動的時間，思念的時間，以及……遺忘的時間。

不知何時，他下定了決心，也許給她說過，也許沒給她說過，但都不重要了。

至少他還記得他和她有一個約定。

令人心情愉悅的約定，是一個不會因外界因素影響約定。

真美好啊，愛情，自己和她的愛情也曾受他人羨慕吧。

是自己眼中的天賜良緣，是別人眼中的小情侶。

懵懵懂懂的愛情，什么時候發芽了？什么時候才能成熟？

世界上又出現了多少悲劇？多少人痛苦著……

腦中記憶逐漸打開，余焰看到了許多人，許多人，故事中的，現實中的，意難平……

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愛情，還沒有結束……

這個世界上，愛情，從不會結束……

對了，如果我死了，她會不開心吧……

余焰想起來了。

……

時間……過了多久？

余焰緩緩睜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沒來得及喜悅，余焰就發覺，一切都沒有改變。

過了一分鐘？還是一個小時？還是一天？

緩慢的呼吸，她擔心的臉，視角中自己好像躺在醫院里，疼痛持續從后背傳來。

緩了不知多久，余焰緊閉上雙眼，這一切都太像是夢。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大腦的疼痛漸漸緩解，這種記憶，他不愿意再體會了，而這種記憶，又是他熟悉的，從未改變的。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忘不了的噩夢，一個無法忍受的痛苦，以及一個不得不承受悲傷痛苦的脆弱的小孩……

過去余焰也出現過這種的感覺，但時間沒有減慢，在他初中發燒那天，體溫39度，那個晚上，那個深夜，他吃過藥，以為一切都在變好。

猛然驚醒，身邊只有被子，他單獨一人，黑暗，一切都將他包圍。像是永遠被困在一個出不去的小黑屋，像是背上了永遠還不清的債，那時候他感覺就像是做了一件錯事，永遠也補救不了。

一切情感離他而去，他卻怎么擺脫也擺脫不了，好像他注定就要痛苦，永遠痛苦，注定人類一生沒有快樂，永遠孤獨寂寞。時間，這個平常隱藏起來的家伙，這個沒有感情的家伙，莫名其妙在那個時間掐住他的脖子，打破他寧靜，阻止他安穩的生活下去，告訴他自己平淡的未來，嘲笑他的無力改變。

他想要吶喊想要發泄想要哭泣，但作為人的情緒已被扼殺，留給他的只有：“為什么？”

他沉溺于那種感覺，回憶那種痛苦的感覺，卻又不理解，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感覺？人類為什么會痛苦？到底失去了什么？才能產生那樣的感覺，人類本就一無所有，不是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溫暖突然從手心傳來，他睜開雙眼，像又做了一個痛苦的夢。

她不知何時緊握起他的手，溫暖，雖然時間過的緩慢，他順著溫暖，看見了她，他的光，他的愛，她在關心，她在愛。

一種美好的歡快的感覺緩緩到來，為什么……自己又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感覺呢？

心臟跳動——

一瞬間他聽見了自己心臟的跳動，十分緩慢的跳動，卻在這種處境下仍然跳動著。

余焰聽見了希望，狂喜緩緩到來，是啊，他還擁有她，那是他一生的幸運，一生的幸福……

他伸出手指，十分緩慢的動作，輕輕放在了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的語言。

余焰想要笑出來，但笑聲卡在嗓子里，一時間，余焰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了。

不能笑又如何，不說話又如何？

余焰知道，從剛才的情況看，出現這種情況的，應該只有自己，她沒事……

擁抱，迫不及待的擁抱。

她沒有拒絕，可能有些驚訝但還是輕輕抱住了余焰。

余焰能想到自己的行為大概的樣子，在別人眼中很奇怪吧，畢竟視角中時間流速不同。

但她會理解自己，他清楚了解這一點，擁抱之間是無障礙的。

減緩時間的能力么，到了自己身上卻變得這么戲劇性……

只有余焰知道，他現在處在一個復雜的情況，時間減緩意味著什么？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了？

如果說時間減慢十倍那么，別人的一秒就是他的十秒，別人度過一天，相當于他度過十天，更不要說他剛才的情況，如果痛苦的時間也會乘以十，那么別人的感冒只需要難受三天，而自己的感冒需要難受30天。

不僅如此，日常生活中和她聊天，她說一句話，自己可能要聽一分鐘，他當然堅持的下去，只要是她。

但這種持續下來的感覺會怎樣，自己會加速老去嗎？即使自己的壽命還能活別人眼中的100年，也就意味著自己可以活1000年，但這種長壽真的是我們想要的嗎？

自己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她會理解自己嗎？時間減慢就像是把世界分成了兩個，他們已經身處世界的兩端了，把這件事情告訴她，也許會花費她眼中的一分鐘，她完全理解，可能需要十分鐘，也就意味著自己要付出將近兩個小時，雖然他完全有這樣的耐心，但未來呢？未來她肯定還會不能理解他，沒有永遠的理解，該怎么辦……

而社會其他人如果知道了呢？會怎么看待他這個異類？他會被關起來嗎？然后做研究，還是說從頭到腳都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他的情況？

余焰注定孤獨，比其他人更深層次的孤獨。

后悔嗎？

不！

擁抱著她，很溫暖，很舒服，他不舍的抱了一會兒，還是松開了手。

余焰很想笑出聲來，但笑出聲來，也就意味著自己要進行30秒的長笑，才能“正常”的呵呵。

雖然知道在她面前是“正常”一笑，但在自己看來，為了“正常”一笑而笑半天？有點害羞，有點滑稽，所以算了。余焰心中苦笑。

余焰慢慢適應了時間減慢帶來的不適，至少不會頭痛了，也能慢動作行動了，向她露出一個微笑，并握緊了她的手

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他曾經想過很久，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的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但這個想法其實很悲慘。

現實的想想這個問題，假如時間真的停留在那一刻，自己的情緒也會停留在那一刻嗎？，如果不考慮情緒問題，兩個人為了愛情，一直待在同一刻，會后悔嗎？會無聊嗎？似乎美好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里面只有無盡的虛假和謊言，愛情就是虛假的謊言拼湊的嗎？

他不愿意這樣，他不愿意情感變成虛假，他不愿意后悔……

確實現實很殘酷，但他還有選擇權利，是的，情感既然存在，那就不應該變成虛假的東西，即使不能記住每一滴淚水為什么而存在，但也一定要尊重每一次哭泣，背后每一個可憐的自己，他們都有對美好的渴望，他們都以情感擁抱世界。

答案其實很簡單，既然存在了，那就不應該去憂愁，而應該去珍惜。

余焰很清楚，自己很愛她，至少這一個時刻愛她，他不愿意去想未來可能會失去她，但自己可以努力，這很合理，一輩子的唯一，需要無數個現在的拼命努力，這也符合一輩子的價值，或許自己真的很可憐，或許她無法理解自己，但自己的情感是真的，他很開心，能擁有這些時間和她在一起即使他不理解，但他還有時間，他愿意把時間留下來。

他想的很清楚，或許以前他還會猶豫，但這一次，時間給了他另一個選擇，他要永遠陪伴著她，以前他還可能因為世俗而在意他人的眼光，也不可能永遠和她待在一起。

但現在呢？與他分別一天，也就是與他分別十天，他再也不能承受離別之痛，也因此，他再也不會選擇離別。

“怎么了？余焰，你沒事吧，剛才怎么突然暈倒了？”

他沒有著急，慢慢的牽著愛人的手，等待著，準備告訴她這個秘密……

一切解釋的話到了嘴邊，他微張開嘴，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睛，沒有猶豫，他用放慢20倍的速度輕語：

“我愛你”

余焰知道，不管減慢多少倍，和花費多少時間來說這三個字，他都愿意，也就是這三個字，即使放慢多少倍，聽上去也都不會滑稽……

他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向她解釋。

世界會怎么樣？余焰沒有耐心去繼續等待新的美好和希望了，就在自己面前，他要守護她。

一滴淚水不知不覺凝聚，余焰想到一個問題。

普通人的悲傷能持續多久？又會流幾滴淚水呢？我的悲傷又能持續多久，流幾滴淚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