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開安靜地坐在寢室里。剛搬進來的博士生公寓處處透露著公家項目的粗糙。墻壁石灰發黃，起伏不平，有些部位已經開始脫落。屋頂正中央圓形燈罩上布滿灰塵，光無力的透過燈罩，打在發黃的墻壁上，沒有一絲生氣。總體來看，房間的布局、裝飾與基本生活要求還有一些差距，更談不上美感。

剛搬進來時，石開就已經發現了寢室不如意的地方。但是，想想這10年來住過的學校寢室，有哪一個是令人滿意的呢？

大一住了一學年的二樓。后面是一個高壓變電站，變電站周圍是一塊荒地。有一天忽然聽說那塊荒地上，有人自殺死了。具體是什么情況，官方也沒有消息，后面就不了了之了。大二搬到了一樓，窗邊有風景樹。玩游戲到深夜，碰上下雨，可以看到窗外昏黃路燈下各種各樣的雨絲。聽雨滴在樹葉上、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有些讓人陶醉。此時戴上耳機，讓李閏珉的《Kiss the rain》在耳邊流淌，瞬間洶涌的情緒讓人禁不住想要嚎叫。當然不是嘴巴上的嚎叫，而是靈魂的呼喊，這完美的意境，怎么可能存在于世間？

不管換了多少個寢室，值得慶幸的是，遇到的室友都非常的好，雖然他們各有特點。有一起打游戲的，有幫忙搬寢室的，有一起看AV，憧憬追妹子的。

現在人生步入了新階段，心態和需求已經不一樣了。自從本科畢業后，石開每年都會參加兩三場同學的婚禮。到現在，大部分大學同學都已結婚。結婚得早的同學，小孩都上小學了。同村不讀書的同齡人，有些小孩都已上初中。石開想，是時候離開學校，去到一個新城市，開啟一段新生活了。

然而石開有離不開學校的理由——博士畢業發表學術論文未達到學校和學院的要求。想離開學校，就意味著沒有博士學位，還有這3年多的努力沒有任何回報。石開是一個重視過程的人，所以他覺得，沒有博士學位并不代表著博士生涯的虛度。但是他無法說服他身邊的人。有些人的看法石開可以不在乎，可父母也是這么認為的。

石開有過不要學位就離開學校的想法。清明節回家期間，和父母親溝通后。沒多久父親就病倒了，住院了大半個月。母親打電話來說，你爸精神狀態非常差，就感覺是整個世界崩潰了一樣，皮膚黝黑暗淡，迅速蒼老。

石開想請假回家，但離開單位、離開BJ不僅要向單位申請，也要向學校老師申請。4月份清明節他才請假了一個多星期，如今還沒過一個月，要如何請假？為了請假這個事情，單位和學校沒少給石開壓力。

石開有三個導師，戲謔的、流行的說就是大老板、中老板和小老板。但石開堅持不以這種觀念來看待師生關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這個更注重現實的時代，石開想維持一些東西，雖然過程可能很艱難。

真正說來，石開不止三位導師。石開是跨專業讀博，碩士是熱能工程專業，屬于能源動力類，博士階段是行政管理，屬于公共管理。這屬于學校新的博士項目，叫創新研究院博士，通過學科交叉的方式培養新型博士。

這個計劃剛實施不久，管理上還處于摸索階段。為石開發博士錄取通知書的是能源學院，報道也是到能源學院報道。因為學籍在能源學院，所以住宿校園活動也在能源學院，但是人卻在公共管理學院學習。

石開對此有些困惑。

首先，畢業發的學位證是公共管理，那么學習的課程是公共管理還是能源呢？因為學籍在能源學院這邊，專業課只能選能源相關的。問了兩個學院的教務科也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最后是學校的研究院拍板，選能源學院的課也可以。所以石開選了三門能源的專業課，又選了兩門公管的選修課。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

既然是能源學院錄取，學籍在能源學院，所以在學校的管理系統中，必須指派一位能源學院的博導作為石開的導師。所以，除了大中小老板外，石開還有能源的導師。

其次，學籍什么時候能轉到公管學院。在畢業以前，必須把學籍轉到公管學院，這是最低要求了。其間還有開題報告，學生活動等內容，早點把學籍轉到公管學院有助于在公管學院的學習。為了這個事情，石開被兩個學院和學校的教務老師像個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弄了兩個多月最后校研究生院終于給了個答復。所有跨院系轉學的同學都需要參加學校一年一度的轉院系考試，時間大概是4月底5月初。

博士階段一開始，就碰到了這樣的問題。加上石開有過短暫的工作經驗，研究生階段也在學校的管理部門做過一年的勤工儉學，也認識了一些博士師兄，有優秀的，有普通的，當然也有被清退的，對學校、學院、博士、社會有一些粗淺的認識。石開調整了自己的預期，也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做了心理建設。

在校研究生院、公管學院和能源學院這三個運動選手中，石開還是要感謝自己原本所處的能源學院。在解決石開碰到的事情上，能源學院的態度、積極性、建議的建設性都是最好的。輔導員解決不了的，教務老師解決。教務老師也沒轍了，院長想辦法。所以，當學籍沒能及時轉過去后，院長拿出一個博士名額給石開。

石開在公管學院的導師，是公管學院的前院長，也就是石開的中老板。但在這件事情上石開的中老板說的最多的就是，去找小老板。小老板人很好，會提出一些建設性的建議，但在具體操作流程上，還是要去找教務老師。公管學院的教務老師，是那種體制內工作人員典型的態度，提供的不是服務，也不是管理，而是惴惴不安和不愉快。你要去找她之前，需要鼓起勇氣，做好面對不友好態度時仍能保持笑臉的準備。如果事情辦成了，你會松一口氣，但是辦事的過程你是不會愿意再想起來了。如果一個人總是這樣的態度，沒有必要的事情，你是不會主動想要和她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