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人在元末,小明王是我弟?
- 裝作鴻儒的白丁
- 4014字
- 2025-04-17 19:43:12
說到這里,毛貴面露苦笑,澀聲道:“城中由是風聲鶴唳,遍地可見檢舉揭發之景。家中人,流民也,從我只為果腹,平常之事則可,起兵造反,不足信。況有榜文利誘,我又如何能不憂呢?”
“于城歸家后,我也顧不得其他,忙叫人往州衙送去了米糧,隨后借口赴宴,立即啟程,將老關和仲信帶離徐州,以免身份敗露。至于出此下策,邀兄來此,不過是要求個解決辦法,但有不妥之處,還望老哥海涵啊。”
“原來如此……”
彭大神色恍然,緩緩頷首。
海涵歸海涵,問題是,這事你找我沒用啊!
彭大有點虛,他琢磨了片刻,沉吟了一二,最終有些遲疑的說道:“此事……嗯,兄弟你高估我了,急智非我所長,如你所說,確乎應當聚集人手,集思廣益才是。”
不說別的,把彭早住叫來也比他頂事啊!
“獵虎的兄弟中,薛顯是個勇武的,李喜喜長于世故,續繼祖只是機靈。我以為老哥你策劃獵虎全程,還親自上陣,端的是智勇雙全,遇此難題,不定有番高論,誰知……”
說到這里,毛貴一拍腦門,懊惱道:“早知道將賢侄帶來了。”
彭大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兩聲,提著長弓尋獵物去了。
他覺得必須找點事干,這樣才不至于顯得自己那么沒用。
……
蕭縣,燕城鎮。
彭早住還不知自己被毛貴寄以厚望,此時的他,正看著一個人愣神。
這人矮壯身形,面容普通,留著不經打理的絡腮胡,正眉飛色舞的說著什么。
“嗨呀,你們不早說,彭大打了頭老虎,咱這只插翅虎怎么也得來湊湊熱鬧不是?”
正是在探馬赤軍中任牌子頭的劉橫。
一旁,李喜喜笑著作陪,但看他那不時抽動一下的眼角,也不知是在心中問候了幾句劉橫他娘。
“你不是說他去縣城公干了嗎?”
彭早住木然轉頭,續繼祖聳了聳肩,“沒準公干事了,又回來了唄?”
“媽的,有這人在,今天后晌非得雞飛狗跳不可。”
一旁的帶了家人鄰居前來赴約的薛顯沒忍住罵了一聲,劉橫的惡名,他在杜樓鎮也有所耳聞。
“算了,他要來便來,這事也我也不是沒考慮到,不過若是屆時流水席上這廝惡心到我,你們得攔著點。”
續繼祖挑了挑眉,沒說什么,倒是薛顯直愣愣的問道:“攔著你干啥?”
“我怕我一個沒忍住,把他活劈了。”
彭早住幽幽道。
少頃,樂呵呵的劉橫粗粗抱了個拳離去,李喜喜走了過來,笑容收斂,面色鐵青。
“李叔,咋回事,他咋走了?”
沒人會質疑劉橫在“蹭”這方面的操守有多牢固,大伙都知道他沒拿到好處必然還會回來,只是好奇為什么突然離去。
“他要把探馬赤軍的百戶叫過來。”
李喜喜皺著眉頭道。
薛顯聞言,瞪起雙眼。
“么?!”
“那百戶官也要來?”
續繼祖頓覺棘手,不由得也皺起了眉頭。
“無妨,打秋風而已,只要不是蕭縣的所有探馬赤軍都過來,那就不成大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鳥甚?”
彭早住倒是不慌不忙,他甚至還好整以暇的伸了個懶腰,旋即笑道:“愣著作甚,動起來,把席支起來,既然有客要來,咱們還少他一口吃的么?”
眼下之情況,尚未出乎他的意料。
劉橫能混跡各方,天天吃香喝辣夜宿女閭的,半個子兒都不花,還沒人敢去置喙,只靠他牌子頭這個職位,肯定是不夠的。
老虎這種東西,在哪個朝代都是稀罕物,沒人能說自個兒天天早上虎腿,中午虎腹,晚上虎鞭,剩下全丟了喂狗,一點兒不稀罕的。
就劉橫這等一遇到稀罕事就去稟報的機靈勁,也合該他有探馬赤軍百戶這個靠山。
當然,這劉橫最好祈禱他的靠山跟他臭味相投,只是打秋風蹭好處,別是那種仗勢欺民,動輒就讓人活不下去的。
不然,惹惱了我,起兵地放在蕭縣,進而再謀徐州也不是不行。
彭早住看向縣城,目光冷然。
夕陽西下,在田里干活的漢子們漸漸歸家,他們三兩成群,笑著閑聊,熱鬧的喧嚷之聲,遍布土路。
時間緩緩流逝,不少歸家的漢子們帶著妻兒趕來,相熟的幾家湊一塊,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流水席也漸漸有了雛形,一座座篝火已經燃起,其上懸著的鍋釜中也添好了水,只待放入米肉燉煮。
彭早住趁此不忙之際,于一角落召集了李續薛三人,低聲叮囑了一番,三人面色百變,終歸于肅然。
“諸位,茲事體大,可有不明之處?”
“無有。”
三人齊聲應道。
“既如此,莫要繃著臉,繼續張羅便是。”
彭早住從容不迫,微笑著說道。
三人面面相覷,艱難壓下心中的驚駭與激動,鄭重點頭。
少頃,遠處一陣喧鬧,卻是一批人來到鎮上,引起鎮民轟動,放眼一看,只見得他們身著戎裝,皆佩長刀,一看便是行伍中人,而為首的,赫然是那劉橫。
此刻的劉橫神色肅然,沒有如往常一般吊兒郎當,流里流氣,看著是十分老實。
不過,當這批人中,一個被眾星捧月的漢子開口時,劉橫便掛上一副諂媚的面孔,腆著臉湊了過去,不時指向前方,還點頭哈腰的說著什么。
此人的身份,已然是不言而喻,呼之欲出了。
“你們哥倆安撫一下鄉親們,我去會會這個百戶。”
李喜喜說完,也不管續薛二人答應與否,掛起笑容便迎了過去。
“百戶大人蒞臨此席,我們這是蓬蓽生輝!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哪!”
“此人便是彭大?”
人群中,百戶官好奇問道。
劉橫聞言,忙回復道:“回大人的話,此人名為李喜喜,并非彭大,不過,獵虎的漢子里有他,也是個勇武的。”
“哦。”
百戶官似是有些失望,他不著痕跡的瞥了李喜喜一眼,平淡道:“你去應付,彭大來了后領他來見咱。”
言罷,自往主桌席位上走了過去,一旁前來赴宴的鎮民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在了解情況后,無不投以畏懼的目光。
更有甚者,在得知那百戶官身份后,當即便拉著妻兒離開座位,卻是準備偷偷離去。
可抱有如此想法的人不少,那些扈從也不是瞎子,見狀大喝一聲“停下!”,直喊的離去之人汗濕肘腋,僵在原地。
而這些扈從在喊完后,均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坐在主位上的百戶官一眼,見他依舊閉目養神,沒甚么反應,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到一個僵在原地的人跟前,故作疑惑的問道:
“百戶大人難得來這鄉下赴宴,飯菜還沒見著呢,你就要走,難不成是燕城鎮獨有的風俗?”
“不……不是。”
“不是?”
扈從先是面露思索,隨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跟百戶大人一同用膳!”
“我沒……”
不待這漢子說完,另一個扈從便疾聲厲色的喝問:“怎么著,跟百戶大人一塊吃飯,委屈你了?”
“你是甚么東西,也敢給百戶大人臉色嗎?”
這漢子的瞳孔已經縮成了針狀,口中無意識的結巴道:“沒沒沒……沒有……”
“沒有那還不快滾回去!?”
“誒……誒。”
漢子被他妻子架了回去,坐在杌子上,神色呆滯。
有此先例,那偷著離席的幾家子,冷汗都顧不得擦,踉踉蹌蹌是連滾帶爬的坐了回去。
其余赴宴的鎮民也是如坐針氈,心中只道今晚就不該來,亦有心下埋怨彭大不該開這流水席者。
而在不遠處,手上還沾著面餔的彭早住目睹了全程,他面無表情,只是眸中泛著冷光。
“大兄,阿娘叫你把蒸屜放鍋上,她搬不動!”
院門口,韓林兒探出小腦袋,招手喊道。
“這就來。”
彭早住應了一聲,眸中冷色收斂,笑著跑了過去,把手上面餔抹了小弟一臉。
“呸呸呸!大兄真壞!”
“我回來時怎么跟你說的?”
“額……”
看著目光躲閃,吶吶無言的韓林兒,彭早住屈起中指和拇指,在嘴里哈了哈氣,“啪”的給了他一個腦瓜崩,隨后故作兇狠的說道:“再探出門來,抹在你小臉上的,可就是泥了!”
“嗚……阿娘,大兄欺負人!”
韓林兒眼含淚花,氣鼓鼓的跑去告狀了,彭早住面上溫和的笑容逐漸消失,轉頭望了院角,那里豎著兩把劈柴用的斧斤。
當砍柴活不下去時,就到了該砍人的時候了。
這個道理,他上輩子就明白。
走到院角,拾起利斧,將其掖在腰間,用衣服蓋住,隨后彭早住若無其事的走進廚房,將蒸好的幾屜饅頭取下,又往地鍋里添了些水,再放上未蒸的籠屜。
不定的心境,在這平淡的活計中,漸漸靜了下來。
可他這邊是靜了,李喜喜那卻急得不行。
蓋因那劉橫疑惑怎么見不得彭大,任何解釋也不聽,讓彭大之子過去代父賠罪也不行。又說什么宴會之上,主家人不在,這是欺客,是藐視百戶官。最后還警告他,一刻鐘內若見不到彭大,后果自負。
這給李喜喜氣的,哪怕他長于世故,都有種管他娘鳥甚,先劈了這劉橫,再砍了那百戶的沖動。
不過好在,彭大沒讓李喜喜急太久,半刻鐘不到,便帶著毛貴潘誠二人回到了燕城鎮。
剛來到席上,還沒等他疑惑為什么氣氛如此安靜,李喜喜便忙湊了上去,將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既如此,讓我想想……”
彭大卸下包袱,皺著眉,沉吟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喜道:
“有了!”
言罷,也顧不得理會一臉迷茫的李喜喜,背起那個滲著血跡的包袱,提步來到主桌,找準了人后,當即便沖著那百戶官抱拳行禮,面帶歉意的說道:“百戶大人蒞臨,寒舍蓬蓽生輝,彭大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你便是彭大?”
主位上,百戶官終于睜開了雙眼,打量著眼前來人。
“正是小人。”
彭大點頭應聲,然而不待他再說些什么,察言觀色良久的劉橫便板起了臉,沉聲道:“彭大,你好大的架子,竟讓百戶大人苦等!是因何故讓你身為主宴之人遲到如此之久?”
“當然是有天大的事。”
被人如此呵斥,彭大倒也不惱,只是取下背負的包袱,將其展開,但見一條身有灰**紋的巨蟒蜿蜒盤旋其中,駭得劉橫驚叫出聲,鎮民一陣騷動,那百戶官也不由得瞇起了雙眼。
“大大大……大膽彭大,你你你……捉此蛇來,是要行刺百戶大人嗎?”
劉橫打了個哆嗦,色厲內荏的尖聲道。
彭大自不去管他,只是將包袱平鋪在地,把那巨蟒展開身形,眾人由是看了個清楚——此蛇頭尾細小,身中粗壯,約摸十四尺長短,而在蛇頭、七寸處,各有一凹陷窟窿,血淋淋的,似是箭鏃之痕。
“是死蛇。”
扈從之中,有人出聲,劉橫聽聞,仔細看了兩眼,一臉訕訕的找補:“我這是怕他膽大包天,捉個活蛇過來傷人……”
彭大沒笑,鎮民不敢笑,扈從不想笑,倒是那百戶官,開懷的樂了幾聲,隨后說道:“行了劉橫,你且退下。”
“誒。”
劉橫灰溜溜的回到扈從隊中。
“彭大。”
“小人在。”
“與我說說,”百戶官抬手指了指那條死蛇,面露玩味之色,“甚么天大的事能與這蛇扯上關系?”
“是。”彭大應聲,解釋道:“小人常年上山砍柴打獵以補貼家用,故而知曉這芒碭山中存有蛇蟒。近日幸得了虎肉,下午驟聞百戶大人要來,卻又不知作何討喜。
猛然想到蛇為小龍,既不犯忌諱,與虎肉作配,又有龍翔虎躍,奮發有為之意。于是才上山打蛇,不曾想,這小龍油滑難尋,速度亦是不慢,捉到時,已然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