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關:回不去的故鄉,放不下的夢想
- 年關:回不去的故鄉放不下的夢想
- 作家mTAWOU
- 8800字
- 2025-01-10 14:30:00
一
“貓寧,早上好,該起床了吧!貓寧,早上好,該起床了吧!”易烊千璽在手機里一遍一遍地喊著。
馬莎莉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直到手機從枕頭邊震動到了地板上。她似乎是被“咚”的一聲嚇醒的,而不是被易烊千璽叫醒的。
農歷新年越來越近。這個北方的大城市,早上七點鐘的時候,天還似亮非亮。馬莎莉拉開窗簾,一輪月亮還掛在西邊樹梢上,明晃晃的。
年底,公司的事情比較多,馬莎莉感覺有點吃不消,時不時有點頭疼,晚上睡覺老做夢。
令馬莎莉更頭疼的,還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年關快到了。一想起回家過年,走親訪友,無話找話,還要面對各種盤問、催婚,馬莎莉頭就大了。
馬莎莉的老板比較人性化,這周工作六天休一天,下周就工作五天休兩天,稱“大小禮拜”。運氣好的話,晚上能在七點左右下班,忙的時候,十點多才能下班。這周是“小禮拜”,今天是周六,還得上班。
匆忙洗漱化妝穿上外套,七點半準時出門了。合租的舍友,平時回來時她已睡覺,早上她出門的時候,舍友還在睡覺。所以,兩個人相遇的時候并不多。舍友養的貓咪,倒是天天能見到。每天能跟貓咪親熱地玩一會兒,是馬莎莉一天中最能放松的時候。
馬莎莉傳媒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以后,在一家傳媒公司做平面設計。每個月1萬出頭的工資,只能讓她在西三旗這樣的地方合租住。
西三旗是BJ著名的“睡城”,住在這里的大部分是年輕人,白天去上班,晚上回來睡覺,兩頭不見太陽。
馬莎莉出了小區,天已大亮。一場小雪后,又刮起大風,身上一吹就透,臉如刀割,冷到骨頭里。步行十多來分鐘就到了地鐵口。順便買了一份雞蛋牛奶面包當早餐。
擠上地鐵門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車廂里擠著的幾乎全是“996”或者“大小禮拜”的年輕人,個個面無表情,有的在刷手機,有的瞇著眼把手吊在車廂的拉手上搖搖晃晃,有的在發著呆。
馬莎莉在公司樓下打了一杯鐵拿咖啡,打卡走進辦公室,開始一天緊張的工作。
今天怎么都進入不了狀態。昨天做的方案,領導不滿意,提了幾條意見,但又不知道從哪里下手。腦子似乎處于停滯狀態。
昨天晚上,母親打來電話,用的是免提,父親也在一旁聽著。一再叮嚀,春節要回來過年。如果混得不好,就回來找個工作。年紀也不小了,個人的事要當個事。有幾個提親的,介紹的小伙子都不錯,春節見一見。要為將來考慮。馬莎莉這邊聽著,莫名地煩躁,又不能給父母發火,只能“嗯嗯嗯”的應承著。
馬莎莉曾經想過,找個理由,比如工作忙、公司要值班等等,一個人在這里過年,省得回家疲于應對各種麻煩。但一想,春節一個人過年,自己能不能忍受萬家燈火時的孤獨,心里還真沒底。父母年紀大了,一年到頭沒回去看望過他們,心里也不忍。
這幾種念頭時常在腦子里打架,幾乎把她的腦子打成了一團糊糊。加上領導催著修改設計方案,腦子里簡直成了打群架。
馬莎莉的師姐,看著她這幾天不在狀態,給她指點了幾個地方。這份設計就算交差了。緊張的工作告一段落。
臘月二十八,公司放假了。馬莎莉早先訂了除夕的高鐵票。這兩天讓她可以徹底休息放空,享受一個人的自由時光。
西三旗的人越來越少,樓下幾乎看不到人。睡到接近中午,馬莎莉才走出家門,到附近的賣場給父母買點東西,給自己買身衣服,順便吃了頓日本料理,犒勞一下自己,也算是對自己辛苦一年的交代。
腦子里的群架并沒有因為身體的休息而停止。就這樣昏昏沉地過了兩天。
除夕這天一大早,馬莎利拖著行李箱就出門了,趕九點的高鐵。
高鐵飛馳在華北平原上。一馬平川的大地,就像一幅沒有顏色的畫,千篇一律地往后退去,每秒鐘有一根電線桿子閃過。
馬莎莉用藍牙,把張俊英的歌聲放到最大,恣意地體味著這份孤獨與蒼涼:
每正月去流浪,
臘月才能回故鄉。
此生若能安穩誰愿四海飄蕩,
有家的地方沒工作有工作地方沒有家。
從此便有了天涯海角的漂泊,
有了一年四季數不盡的鄉愁。
故鄉安不了肉身他鄉容不下靈魂,
漂泊的人時刻想念故鄉。
究竟是怎樣的終點,
才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
故鄉安不了肉身他鄉容不下靈魂,
他鄉成了故鄉故鄉成了遠方......
馬莎莉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二
馬莎莉醒來的時候,高鐵已經減速。四個多小時的車程,說到就到了。
弟弟馬宏亮提來接馬莎莉。馬宏亮大專畢業,先是幫人開出租,后來貸款把車子買了下來,給人跑包車,兩年下來,基本上還完了貸款,找了個小女朋友,談起了戀愛,在縣城租房住。
馬莎莉的父母經營蔬菜種植,搞了四個大棚,每年有二十來萬的收入。馬莎利到家的時候,父母還在大棚里忙活,春節這幾天,是蔬菜銷售的高峰。
弟弟把她直接拉到了地頭。走進大棚的瞬間,馬莎莉的眼鏡上蒙上了一層霧,朦朦朧朧地看見父母親在棚子最里邊彎腰干活。
“爸,媽,我姐回來了。”
“爸,媽,我回來了。”
馬莎莉的父親馬榮光,母親賈文秀五十多歲,兩口子都是精明之人,兩個孩子養得都有出息,自己經營的大棚,收入也不錯。
“回來啦,好好。”馬榮光兩口子高興地迎過來。
“今天忙的,連飯都沒來得及做。”母親有些歉意地說。
“我拉著你們去吃館子吧。”馬宏亮日子過得很瀟灑,平時吃館子、叫外賣習慣了。
其實,馬莎莉從父母細微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一絲失望。她知道父母的眼神里盼切著什么。年節時,年輕人成雙成對地回來,走親訪友,談婚論嫁,好不自豪。馬榮光夫婦每遇到這種場面或者話題,自覺矮人一截,主動回避。這種略帶失望的眼神,是掩蓋不住的。
吃完飯,天色已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回到了家里。
家里生了新式火爐,無煙無塵,屋子里暖呼呼的。這個溫度并不比BJ租住房里暖和多少,但畢竟回到了自己的家,這讓馬莎莉渾身里外暖暖的。
聽說馬莎莉回來了,小時候的同學、閨蜜趙曉淼抱著一歲的孩子來看望她。
“莎莉,你越來越漂亮了啊。”
“曉淼,這是你家孩子啊,真可愛啊。叫阿姨。”
孩子還不會說話,怯生生地看著她。
趙曉淼是奉命而來的。馬莎莉的母親賈文秀時常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心病,想讓她給馬莎莉做做思想工作,幫著給物色個女婿。
趙曉淼中學畢業以后,沒考上大學,去深圳打工,在超市當收銀員,跟一個同歲的運貨司機談上了戀愛,前年結了婚,今年孩子都一歲了。
馬莎莉看著趙曉淼的樣子,莫名地有股心酸的感覺。臉上皺紋在燈光的直射下越發明顯。一身新買的花里胡哨的不怎么合體的衣裳,讓她覺得怪怪的。她一時找不出要說的話來。
“找對象沒?”趙曉淼覺得男歡女愛、談婚論嫁這樣的事,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直接就問。
“我這樣子,誰看得上呀。”
“胡說啥嘛。你是咱班長得最漂亮的,還是研究生,在BJ大公司上班,一個月一萬多,追求你的人還不排著隊?”
看來母親賈文秀沒少跟趙曉淼議論她的事。
“工作不穩定,天天忙,哪有時間談啊。”
“談對象還要專門的時間?這又不是考研究生。”
馬莎莉只苦苦一笑,從行李箱拿出一件毛毛熊玩具:“來,妞妞,看姨姨給你買啥好玩的了?”
馬莎莉覺察到,趙曉淼跟她的母親對了一個眼神。這個眼神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無奈。看來,賈文秀和趙曉淼精密設計的一套程序,一開始就失效了。
趙曉淼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馬莎莉跟母親擠在一起睡,這是她出門求學以后,每次回到家的習慣。前幾年,兩個人睡覺前,東長西短,總有說不完的話。自從參加工作以后,賈文秀似乎只關心起女兒的婚事,一開口就避不開這些話。這弄得馬莎莉無話可說。覺得除了這個話題,其他的事情,聊起來互相都不在意。一個要往這個話題上引,一個要盡力避開這個話題。
“莎莉,這事你到底咋想的?”賈文秀現在都不敢提“找朋友”、“談戀愛”這種詞。“這事”、“咋想的”這兩個詞,兩個人都心照不宣。
“沒想法。”
“過年就三十二了。怎么能沒想法?”
馬莎莉聽著母親的話,焦慮一下子圍攏過來,就像厚厚的被子重重地壓在胸口,伴隨著恐慌、煩躁,感覺自己的人生更失敗——覺得自己工作不行、錢也掙不到、對象也沒一個、未來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欠債的人,本身幾十萬、幾百萬的負債都已經心力交瘁了,她知道自己負債、知道要還、知道要想辦法還、也焦慮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還完,但父母還每天在他身邊放了一個大喇叭,循環播放,“你看看你,欠了多少錢?還想不想還了?什么時候才能還完?你打算干點啥來還債?”
也不只是對父母不理解自己的無奈與悲憤,更多是對眼前這一切不滿卻又無法改變的無力感。
馬莎莉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把哭聲咽了下去。
“莎莉,說話呀。”
“媽,我累了,想睡覺。”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都在裝著睡覺,但都睡不著。
在馬莎莉看來,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不是兩個野蠻人的戰爭,更像是兩個佛教徒的打斗——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在賈文秀看來,她給女兒說話,就像用一只沾滿油的手,去擰開一個被扣死的罐頭瓶,你越擰越沒用、越擰越痛苦、越擰越生氣。
三
馬莎莉被一陣鞭炮聲吵醒。腦袋昏沉沉的。
母親正在煮餃子,準備年飯。弟弟馬宏亮帶著女朋友王麗麗,提著一堆禮物興沖沖進了家門。
“媽!爸!”王麗麗一句叫聲,讓文秀夫婦高興得合不攏嘴。
吃完早飯,一對年輕人要去未來的丈人家拜年了。
文秀戰戰兢兢地給馬莎說:“給你說個事,你別急啊。”
“啥事啊?”
“給你物色了個對象。”
馬莎莉猜到了這個話題。本來想發作,一想大過年的,忍住了。
“你說吧。”
“你舅舅同學的兒子,也是大學畢業,現在縣文化館上班,體制內的,大高個,長得還算體面。人家父母也都是公務員,家里在縣城有兩套房。”
在父母眼里,只要不在體制內工作的,就是沒工作。
如果當場拒絕,可能這個年就沒法過下去了。馬莎莉只好應承著:“行吧。”
“那啥時候見面?那邊還等著話呢。”
“都行。”
“那好。要不明天吧。”
“行吧。”
馬莎莉加上了對方的微信,發了個握手的表情包,約好了明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第二天上午九點,按照事先約定,馬莎莉來到縣城的“不如見面”咖啡館。這是縣城開的唯一一家咖啡店,成了相親的熱門打卡地。
一進門,馬莎莉看見一個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自己看。顯然對方以前見過她的照片。
“您好。我是王朝陽。”
“您好。我是馬莎莉。”
“請坐。你要喝點什么?”
“嗯嗯,隨意吧。”
王朝陽示意服務員,來兩杯鐵拿,兩杯熱飲,一盤小點心,一盤堅果。
“聽說你長得很漂亮,見到真人,比他們說的還漂亮啊。”
“嗯,一般吧。”
“您是研究生畢業?”
“嗯。”
“在BJ工作。”
“嗯,在BJ打工。”
“BJ好啊。我當年也想去北京發展,可惜沒有合適的工作。”
馬莎莉仔細打探了一下王朝陽。個子挺高,很瘦,像個麻稈。一身領導干部打扮,尤其是白襯衫、藏青色的夾克、精致的頭發、發亮的皮鞋,渾身上下就是一個穩重老練的小干部。在馬莎莉眼里,坐在他對面的王朝陽,就像一朵塑料做的鮮花。
見馬莎莉話少,王朝陽自我介紹起來:“我91年的,市師范畢業,在文化館工作。”
“嗯,我媽給我說了。”
馬莎莉見到王朝陽,就跟當年面試時坐在她對面那個人事經理一樣。但那時她渴望得到一份工作,一問一答,把自己介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今天,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其實縣里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
“一個人在BJ,不容易吧?”
“還行吧。”
“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干幾年再看吧。”
“我現在文化館干,工作比較清閑,旱澇保收。閑了做一些副業,收入跟工資差不多。”
“嗯,那挺好的。”馬莎莉對王朝陽的所謂副業沒有興趣。
“在縣城這個地方,干什么都得講人脈,講關系。不過,適應就好了。”
“嗯。挺好的。”
馬莎莉越來越覺得,坐在他面前的王朝陽,到底是個什么角色?領導?長輩?同事?都有點像,但就是不像自己喜歡的人,甚至連性別都不重要了。
“未來有什么打算啊?”
沒話找話很正常。但王朝陽這種居高臨下的、充滿優越感的語氣,讓馬莎莉很不舒服。
“走一步算一步吧。”
“要不,回來發展吧。你這樣好的條件,考公很有優勢。如果想進體制內單位,我家里還有一點資源可以利用。”
“謝謝你。我現在還沒有這個打算。”
“前年我見過一個女孩子,跟你一樣,心氣很高。去年還是回來了。如果早點回來,現在可能已經發展得很好了。”
馬東莉覺得,這不是一場相親,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思想工作。她實在找不到回應對方的語言。她假裝看了一下手機,說:“抱歉,我還要去見一位同學。我們以后再聯系吧。”
“我有車,送你一下吧。”
“不用了,謝謝你。我走過去,一會兒就到。”
四
馬莎莉今天沒有需要見的人。她只是想逃避,甚至不單單是為逃避王朝陽,而是為了逃避所有人。
她一個人來到城南的湖邊上。這是她上高中時,跟同學經常來玩的地方。這時候獨自走在湖邊,看著似凍非凍的湖面上,幾只小鳥自由地掠過,心里想著:人要是像小鳥一樣多好啊。
四處沒人,馬莎莉干脆把手機的音響放到最大,隨著歌手“獨琴者”大聲唱著那首《放不下地夢想》:
我的夢都已經不能再翱翔
我的記憶都已經模糊的想不起
為什么我的夢想快要破滅了
為什么有太多的事情要低頭
這世界總會有些不愿和不舍
這世界還有什么值得我留戀
我想飛往遠方的田野
我想飛向遙遠的故鄉
我的夢都已經不能再翱翔
我的記憶都已經模糊的想不起......
這樣漫無目的的溜達著,已是中午時分。太陽暖洋洋的,有些刺眼。馬莎莉突然想去看一場電影。好久沒有進過電影院了。至于看什么電影,對她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一個人的自在。
電影院里稀稀拉拉幾對年輕人,黏黏糊糊地坐在一起。只有她是一個人來看電影。電影的名字叫《好久不見》,是年度愛情片。
電影開始不久,馬莎莉就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有人追她,手里還拿著一把刀,她兩腳一蹬就飛起來了,把那個人拋在了下面。她看著地面上的那個人,越來越小,漸漸地像螞蟻,直至消失。
她飛著飛著,突然下起了大雨。她不得不躲在一棵大樹下面。一聲霹靂把她驚醒。原來是電影中的場景。
這樣混混沉沉地走出電影院,她來到賣場。縣城里的賣場,已經跟BJ的沒有區別。如果不是周圍的人說家鄉方言,幾乎找不出區別。
這樣閑逛著,天已擦黑。
馬莎莉給弟弟馬宏亮打了個電話,忙完了來賣場接下她。
她不想早回家。免不了母親的關切和盤問。但大過年的,又沒處去。幾位關系緊密的同學都已成家,她也不想打攪他們。
到家時,母親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父親在鄰居家喝酒,還沒回來。
五
初三一大早,馬莎莉隨著父母,一家三口到蔬菜大棚里去摘菜。每天下午有客戶來拉菜,當日半夜送到省城的批發市場。以往的春節,人們都提前備好幾天的吃食,超市都關門了。現在人們都喜歡吃新鮮的,超市天天開,蔬果每日鮮。
三個人都各自干活,誰也不愿提昨天相親的事。馬榮光夫婦知道,肯定是一次失敗的相親。
“莎莉,文碩今天結婚,一會咱倆去。你爸在家等拉菜的客戶。”文碩是馬莎莉大姨家的表弟,今年26歲。
馬莎莉一萬個不情愿,但還是硬著頭皮應承了。
村里的婚禮,已經一條龍全外包了,有固定的流程。
流行的中西結合的婚禮。新娘的婚紗外披了件大紅色的羽絨服,新郎西服外套了個大紅花。主持人用非常夸張的語言,安排著各種各樣的環節。交換戒指后,跪拜父母,父母給新娘新郎發紅包。
馬莎莉覺得,這種別具一格的婚禮挺有意思。她也為表弟高興,完成了一生一件大事。
婚禮跟酒席一起開張。男女不同席,婦女們坐在一桌。馬莎莉只認識年齡大些的長輩和同輩。年齡小一點的,對不上號。時光過得真快啊,感覺沒過幾年,一代人都長大了。
桌上的人們大聲地說著話。但馬莎莉似乎一句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
表弟小兩口過來敬酒。幫忙提著酒瓶子的是一位小伙子,嘴上叼著煙,一副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樣子。
表弟文碩給桌上的客人敬完酒,拉著提著酒瓶子的小伙說,對著馬莎莉說:“莎莎姐,這是我的老板張向東,也是我的鐵哥們,認識一下。”
馬莎莉站起來,禮貌地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
“馬小姐好!”張向東掐掉手中的煙頭,掏出手機:“不介意加個微信吧?”
“好啊好啊。”馬莎莉也從桌上拿出手機,亮出了微信碼,讓張向東掃了去。
馬莎莉覺察到,坐在旁邊的母親,一直急切地看著她和張向東。
這簡直是一場“陰謀”。馬莎莉有點被侮辱、被捉弄的感覺。
不出所料,婚禮還沒結束,張向東就發來微信:“張小姐,非常高興認識您。我是咱縣里農技服務公司的總經理張向東。”
“您好。”馬莎莉禮節性地回復。
婚禮告一段落的時候,張向東來到馬莎莉這桌,賈文秀趕忙拉過來一把椅子,自己往邊上挪了挪,讓張向東坐下。
“張小姐,我敬你一杯酒,表達家鄉人民對首都人民的敬意。”
“抱歉抱歉,我不會喝酒。”
“沒關系,你用飲料,我先干為敬。”說完一杯酒倒進了肚子里。
馬莎莉用嘴抿了一口果粒橙。
“一會兒我跟文碩他們去唱歌,你一起去吧。”
“去吧去吧,年輕人多在一起玩玩。”賈文秀在一旁助攻。
馬莎莉本來是喜歡唱歌的。心想,反正下午也沒事,一幫年輕人去唱唱歌也行。就答應了。
縣城的KTV,在外觀上要比京城高檔很多。春節來唱歌的人真不少。
五音不全,跑調走調,加上酒精的作用,一幫年輕人輪番著撕破嗓子對著麥克吼叫著。馬莎莉磕著瓜子,欣賞著這一番景致。
“莎莎,我們一起唱一首吧。”張向東坐在馬莎莉旁邊,也撿起一顆瓜子嗑著。
“抱歉,我唱不好。我聽你們唱就好。”
“你哪天走啊?”
“過兩天。”
“明天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鳳頭山玩。文碩他們也去。我還有兩臺越野車,坐得下。”
“我明天要處理工作上的急事。今天領導安排了個急活。你們去玩吧。”
馬莎莉熬了兩個多小時,起身告辭了。叫了輛車回家了。
一天下來,馬莎莉確實感覺到累了。倒頭就睡去。
六
早上起床,馬莎莉看到母親給自己留的早飯。猜想著父母又去菜地忙活去了。
吃了早飯,馬莎莉心里有些過意不去。父母年紀大了,他們總惦記著自己的人生大事,不能太讓他們傷心。
她決定去菜地大棚,陪伴父母做點活。
馬莎莉走進大棚的時候,父母正在摘辣椒。母親給她打了個招呼。
三個人都不知道怎么開口說話。
馬榮光一邊往框子里邊裝辣椒,一邊問:“莎莉,你的事,到底是咋想的?”
“我也說不清。”
“是不愿意找,還是沒有合適的?”
馬莎莉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愿意找,還是沒遇到合適的。
“年齡不小了,該找個人了。差不多就行了。挑來挑去,就把自己剩下了。”
“爸,媽,你們別再催我了。我也難受。”
“你比我還難受?”馬榮光吼了一句。
見馬莎莉不說話,馬榮光一下子發起火來:“你難受,我們容易嗎?養你這么大,供你上學,現在翅膀硬了,不靠我們了?”
“看看跟你一般大的,都結婚了,曉淼的孩子都一歲多了。”母親也在一旁嘆氣。
“我的事,你們不要管。我求你們了。”
“你以后就一個人過?”
見女兒對自己的話沒有回應,馬榮光一腳把菜框子踢翻,吼道:“真沒想到,你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供你上大學。”
文秀見場面有些失控,勸慰道:“爸媽都是為你好。你要有個后代呀,不然老了生病了,連個給你倒水的人都沒有”。
馬莎莉也有些情緒失控:“我還不一定能活到那時候呢。”
“哪怕你三月結婚五月離婚也行啊,你不結婚找個人生個孩子有個后代也行啊”。
“咱家里有什么一定要繼承的嗎?”
沖突在升級,討論的問題似乎已經偏離原來的主題了。
“今年過年沒對象就別回來了”。馬榮光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像是在威脅。
一家三口又陷入沉悶之中。
七
晚上,手機嘀地一聲,收到一封問候。
“莎莎春節快樂!”附了一個玫瑰表情包。
發來微信的叫許智峰,跟馬莎莉差不多同齡,南方人,陽光,幽默,自信,在同一寫字樓里的廣告公司做業務。他們兩家公司偶爾有一些業務來往。
以前見過幾面,馬莎莉很有好感,但只是工作上的聯系,也沒往別的地方想。
“許哥好!”馬莎莉突然感覺到,回家幾天以來,第一次有了想說話的人。
“忙啥呢?”
“過年呢么。你呢?”
“被押著相親呢。”
馬莎莉立即回了一個握手的表情包。“彼此彼此,哈哈。”
“找到如意郎君了?”
“你開玩笑吧。誰看得上我。”
“哈哈,你這樣的小仙女,是被追得無處躲藏了吧。”
“你是說自己呢吧。”
“一言難盡啊。”
“咋啦?你這樣的帥哥,還發愁?”
“我一回到家鄉這個地方,一萬個不適應。”
“同感同感。”
“似乎連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是滴是滴。”
“但父母總是說讓我回來。房子也買了,體制內的工作也可以安排。就差個媳婦。”馬莎莉隱約知道,許智峰的父親是當地一位副處級領導,還在位。
“那挺好的啊。”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為啥?”
“說不清,就是不適應。在BJ也累,但不是這種累。BJ的累,我能忍受,這里的累,我不適應。”
馬莎莉覺得,許智峰把她要說的話都說出來了。“為什么你的感受跟我一樣?”
“是嗎?我以為是我有問題了。”
“你家里條件那么好,為什么不回家鄉發展?”
“這里沒有我喜歡的事情,也沒有我喜歡的人。我還是想在大城市再試一試,失敗了也心甘情愿。”許智峰覺得,馬莎莉理解他,也能理解他說的這句話。
“我也是。但還看不到前途。”
“我想自己單干。先掛靠一家公司,自己接單,有能力了,自己辦個小公司。”
“做哪方面的事情?”
“廣告推廣。我喜歡這個行當。我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能專注下來。”
“我羨慕你。”
“你很有才華。我覺得你在這個公司有點屈才。”
“你過獎了。我能完成任務就不錯了。”
“不不不,我覺得你的才華沒有發揮出來。相信我,我是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的。”
“啊?真的?”
“當然啊。其實,我真的有點喜歡你呢。每次去你公司,我一看見你,我就像被陽光照耀一樣。”
馬莎莉回想起來,每次見到許智峰的時候,他臉上總是快樂興奮的表情,有時還有點拘謹,是那種陽光式的拘謹,讓人心疼的那種拘謹。跟他說話的時候,特別舒適。
“你哪天回BJ?”許智峰問。
“本來想初六走。”
“那現在呢?”
“想明天就走。”
“好。我也訂明天的高鐵票。”
“嗯。早點休息。晚安。”馬莎莉依依不舍地發了最后一條微信,甜甜地睡去。
八
正月初四一早,馬莎莉就收拾行李。
馬榮光夫婦有點心驚,昨天吵了一架,女兒真的生氣了?但看到女兒滿臉高興的樣子,覺得不像。又不敢多問。
“爸媽,公司里有點急事,我得回BJ了。”
“這么著急?”
“是。等忙完了,我回來看你們。”
見女兒輕松高興的樣子,兩口子也就放心了一半,只叮囑道:“在外把自己照顧好,有什么事情給爸媽說,啊?”
“嗯,你們放心吧,就別再為我的事情操心了。”
一想起許智峰,馬莎莉臉上不由又一陣喜悅。這次離家,不是逃避,而是向往、是奔赴。
她盼望著,回到BJ,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許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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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一覺醒來穿成了三百斤的大胖子,卻擁有五個絕色獸夫。美艷紅狐,霸道黑豹,陰郁白蛇,人魚暴君,硬漢金鷹上將……各個寬肩窄腰大長腿,八塊腹肌堪比男模!原主又丑又懶遭人嫌,獸夫們避如蛇蝎,她還妄圖霸王硬上弓,穿越過來的沈棠成了這個替罪羔羊。開局便是修羅場!面對獸夫冰冷、厭惡的目光,沈棠嚇得渾身發抖,一腳踹開眼前的男人,轉身就跑。離婚就離婚,本姑娘不伺候了!可就在這時,她竟綁定了一個“變美系統”,要求她攻略這五位極品獸夫!只要提升他們的好感度,就能獲得豐厚的獎勵:祛痘膏、減肥丹、美容丹、誘惑體香……沈棠心動了。不就是攻略男人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她信心滿滿地查看五位獸夫的好感度,結果——四個厭惡,一個黑化,個個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她只有一條小命,這該怎么攻略?可后來:萬人嫌怎么變成萬人迷了?不是說好讓她守活寡,你們偷偷爬床干什么?
燈花笑
陸曈上山學醫七年,歸鄉后發現物是人非。長姐為人所害,香消玉殞,兄長身陷囹圄,含冤九泉;老父上京鳴冤,路遇水禍,母親一夜瘋癲,焚于火中。陸曈收拾收拾醫箱,殺上京洲。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若無判官,我為閻羅!*京中世宦家族接連出事,殿前司指揮使裴云暎暗中調查此事,仁心醫館的醫女成了他的懷疑對象。不過......沒等他找到證據,那姑娘先對他動手了。*瘋批醫女x心機指揮使,日更,每天早上七點更新,請支持正版茶~
首輔嬌娘
新文《將軍,夫人喊你種田了》已開更。*本是侯府千金,卻因出生時抱錯淪為農家女。好不容易長到如花似玉的年紀,卻無人上門娶她。說她容顏丑陋,天生癡傻,還是克父克母的小災星?可她半路撿來的夫君,是未來首輔。她上山領養的小和尚,是六國神將。就連隨手救下的老太太,竟然也是當朝太后。某男惡狠狠道:“娘子,誰敢欺負你,為夫把他辦了!”神將道:“姐姐,六國疆土,你想去哪里,我都打給你!”太后道:“皇帝欺負嬌嬌了?等著!哀家這就去把他廢了!”【明明可以憑運氣卻偏要靠實力的霸王花女主】VS【深藏不露折翼少年男主】
退下,讓朕來
【實體書已出版】沈棠在發配路上醒來,發現這個世界很不科學。天降神石,百國相爭。文凝文心,出口成真。武聚武膽,劈山斷海。她以為的小白臉,一句“橫槍躍馬”,下一秒甲胄附身,長槍在手,一人成軍,千軍萬馬能殺個七進七出!她眼里的癆病鬼,口念“星羅棋布”,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排兵布陣,信手拈來!這TM都不能算不科學了!分明是科學的棺材板被神學釘死了!而她——“主公,北郡大旱,您要不哭一哭?”沈棠:“……”“主公,南州洪澇,您要不多笑笑?”沈棠:“……”————————看著被她干掉的十大碗米飯,比臉干凈的口袋,以及一群嗷嗷待哺、不懷好意、整天惹是生非的村民,疑似飯桶轉世、真·靈魂畫手的村長沈棠,不得不放棄心愛的畫筆,被迫走上應聘諸侯之路。PS:已完結種田爭霸文《女帝直播攻略》,休閑慢穿大佬文《大佬退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