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先讓二叔二嬸梳洗梳洗！等他們緩過神兒來，咱們一次性把話都說清楚行不行！”付悅感覺耳邊有一百只小蜜蜂，她現在只想讓所有人都閉嘴。

付二柱扯著付老太的褲腳哭得可憐，陳翠翠早就哭得沒了力氣，趴在地上氣息微弱。

“哼！”付老太到底是心疼兒子，也沒多說話轉身就回了屋。

“翠翠，快去歇息歇息，鍋里嫂子剛燒好水，早上剩的餑餑你們先墊吧一口，我這就給你們打個湯！”

姚杏花去扶陳翠翠，陳翠翠扒著大嫂的手艱難的爬起來，“大嫂，給您添麻煩了！能不能把安兒小時候穿的衣服給翀兒找一件。”

“好好，你莫急，悅兒，去西屋炕柜里左邊下面那一摞，挑一件衣服，估摸你翀兒表哥穿著能合適些。”姚杏花嘴里吩咐付悅，手上沒停，先把陳翠翠扶回了東側的下房，也就是二房的住處。

付大柱蹲在付二柱旁邊，看著自家弟弟胳膊上深深淺淺的傷口，止不住的唉聲嘆氣，“老二，村長說北地打起來了，你們趕上了？你丈人他們咋樣了？”

“全沒了，就剩翀兒一個孩兒了。”付二柱改跪為坐，盤著腿，兩個胳膊肘杵在大腿上，雙手捂著臉。

“我和翠翠一路打聽，聽說南邊逃荒來的統一給落戶到邊地的漠水縣那了，我們前腳剛到，還沒等開始尋摸人，就聽說胡子打進來了。我倆也沒敢多耽誤，順著人潮就跑。”

“既然跑了，咋還整成這樣？”

“唉！那群胡子騎馬騎得飛快，沖散了人潮，搶了不少東西，還掄起大刀殺人！我和翠翠被擠在人堆里，腿都嚇軟了……”

“然后呢？你倆咋跑出來的？”

“被擠出縣城的，旁邊軍隊派了士兵，那隊人馬見狀就跑了。縣城里的人都不敢在擱那待著了，一窩蜂的往城外跑，那些士兵攔都攔不住，聽說還踩死了一些人。我和翠翠一直沿著街邊扒著墻走，身上手上讓墻劃拉的不成個樣兒，皮都蹭掉了好幾層，那也不敢往人堆里去，生怕被踩死。”

“你倆做得對，受些傷沒啥，沒了命才是真完犢子了！那翠翠她侄兒，咋回事啊？”付大柱壓低聲音問，怕小孩兒耳朵靈，聽見了不好。

“大哥，那孩子，唉～”

付二柱幾番張口，都說不出話來，付大柱著急也不敢催，正好這時候付悅從屋里出來，把手里找好的衣服遞給了付二柱，“二叔，我娘扶著二嬸回你們屋里梳洗了，您帶著表哥去灶房洗洗吧，我把我爹的衣服也先拿了一件，您別回屋取了。”

“悅兒啥時候變得這么懂事了？真是個好孩兒。”付二柱抬手摸了摸付悅的頭，驚訝于小侄女的變化。

付悅這么一打岔，兄弟倆才發現原本在屋里的陳翀沒影了，嚇得付二柱汗毛直立，媳婦兒娘家就這么一根苗了，這要是再沒了，媳婦兒也得去和娘家人一家團聚去！

“翀兒？”付二柱連滾帶爬出了堂屋，不敢大聲喊，怕驚著媳婦和老娘，看見娘家侄兒蹲在柴火垛前面一言不發，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翀兒，姑父領你洗個澡，咱換身衣服去，行不？”

陳翀一言不發，付二柱伸手就去抓他的手，他倒也沒反抗，順著付二柱的力道往前走。

“翀兒，咱都到家了你咋還不說話？你是傷到嗓子了嗎？”付二柱干巴巴的來了這么一句話，一旁大房的父女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兒沒等到付二柱說下一句話。

付悅就知道，村長對這一家子的評價不帶有錯兒的！這二叔果然是個是個悶葫蘆，那孩子本來就一副遭了大難的模樣，剛一來這就見到付老太發狠的樣兒，這會兒那孩子能說啥？

“二叔，表哥，餓了先墊吧墊吧，鍋邊兒有餑餑！”付悅怕二叔這個棒槌不知道洗澡前先給孩子吃點東西，這小身板，熱水一泡，分分鐘暈倒。

付悅話音兒剛落，一直沒大有反應的陳翀回頭朝著付悅站著的方向望了一眼，飛快的看了一眼付悅，又重新轉回頭，覺得這小姑娘心蠻細。

“他爹，悅兒，你倆擱這傻站著干啥？過來搭把手。”姚杏花從二房屋里出來，拎著一桶水，付大柱疾步上前，兩口子一起把臟水潑了出去。

“娘，二弟他們這回可遭了不少罪，弟妹那身上，掉了好大一層皮，都定嘎吱了，那衣服差點脫不下來，剛擦完身子就睡熟了，餑餑都沒吃完，得拉著他們去找老大夫看看。”

大房三口人又聚在東屋，把二房的情況說給付老太聽，主要也是想讓付老太知道二房遭的罪，能少罵兩句。

“我問老二了，老二說他們前腳剛到漠水縣，后腳就進來一隊異族人，連砸帶槍的，傷了不少人。老二兩口子扒著墻邊順著大流往城外跑，這才把身上皮都蹭掉了幾層。”

“那小崽子咋回事兒？”付老太眉頭緊皺。

“陳翀那會兒就在院兒里，老二也沒說陳翀是咋回事，光說他家人都沒了，就剩他一個了。”

“喪門星！當初就不該救她！”付老太咬著牙，恨恨說著。

“二嬸要是喪門星，那現在喪的也是咱家的門，她娘家沒了可和二嬸沒關系啊。”付悅煩透了付老太這種遇到啥事兒都是兒媳婦的錯，人家的孩子到了你家就不是孩子了？

“就你長嘴了是吧！你個小掃把星！”付老太沖著付悅猛翻白眼。

“您咋一會兒喪門星一會兒掃把星，那您是啥星，天煞孤星？”

“你個死丫頭片子，我叫你瞎扯淡”，付老太作勢就要扇付悅，付悅一個閃躲就避開了付老太的鐵砂掌，晃了她一下。

“付悅！你怎么說話的，誰教你的？”付大柱見形勢又要不好，拔高聲音呵斥付悅，覺得這丫頭說話愈發過分了。

“哼～跟她學的唄～”付悅小聲念叨，確保付老太能聽見，沖著付大柱扯個鬼臉，這憨漢子被女兒氣著氣著就樂了。

付大柱一樂，付老太又要炸毛，付大柱趕忙起身擋在了付悅跟前兒，擋住這一老一少的視線。

“娘，悅兒一個孩兒，您跟她計較啥？”付大柱硬巴巴的勸著，女兒不聽自己的，娘也不聽自己的，他在學堂門前兒那點兒伶俐勁兒一回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娘，悅兒給您帶回來的包子您都沒吃，都熱好了，您吃完瞇會兒，等老二他們歇好了，咱再說他們的事兒。”

姚杏花覺得自己的膽子這幾天被女兒逼得越來越大了，往常哪敢在氣頭上跟婆母說小話兒，都是過了風頭才往婆母跟前兒湊，陪著小心，這會兒為了避免再起爭吵，硬著頭皮勸著婆母。

“娘，弟妹娘家就剩了個陳翀，這當頭上咱咋滴也不能沖著那孩兒去，爹當年走了，他們兄弟倆還有您護著，那孩子這會兒爹娘可都沒了。”姚杏花捧著付老太說好話，說著說著又把自己說得難受起來。

“就你好心眼兒？就我喪良心？”付老太瞪眼看著眼前的一家三口，好話賴話都讓他們說了，還挺能唱戲。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