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臺外。

一個身著暗金大袍的男人正在恭敬匍匐。

時間流逝，男人身上的大袍也多了幾道深深褶皺。

看著男人那微微顫抖的身軀，后方小廝也是小聲開口。

“殿下，我們回去吧。”

“國師大人應(yīng)該是太累了吧?！?

太累?。?

為什么會累！

她只是去見了那個老東西罷了！

她怎么會累！

她怎么可能會累！

眼中閃過一抹猙獰之色。

李長恭直接給了身后的小廝一巴掌。

他這一巴掌可是沒有半點留手。

就這一巴掌，李長恭身后的小廝立馬昏死了過去。

沒理會那昏死的小廝，李長恭卻是朝著面前的侍女恭敬拱手。

“還請姑娘將禮物帶給國師，長恭告退?！?

縱使萬般不舍，李長恭還是離開了水月臺。

回到太子府后，這廝更是大發(fā)雷霆。

“我哪里不如他！”

“這一切合該都是我的！”

“我的！”

“他還活著干嘛！他要我又想證明什么！”

“口口聲聲說寵我！為何不給我??！”

“他只會自私到死??！”

“他最好把那個位置坐到死！”

“別傳給我！我受不起！”

聽著殿內(nèi)的狂悖之言，外面的一眾只能瑟瑟發(fā)抖。

這太子府上的所有人都打上了太子的標(biāo)簽。

一旦他李長憶有個好歹，整個太子府的人都得跟著陪葬。

不過，這種情況大概也不會發(fā)生。

因為老坤皇可就李長憶這一個兒子。

更關(guān)鍵的是李長憶也沒有子嗣。

要是他李長憶死了。

老坤皇這一脈也就算是絕嗣了。

不同于太子府的喧鬧。

宗廟之內(nèi)卻是異常寧靜。

時間似乎于此也一點點慢了下來。

門前的黑鴉忘了展翅，窗戶上的蜘蛛也忘了結(jié)網(wǎng)。

于悄然之際，那幽暗大殿之內(nèi)也傳來了一聲低語。

“好孩子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三陽虎氣都被打散了?！?

“這樣吧，我再續(xù)給你一道虎氣，好好溫養(yǎng)黃庭，好好活著?！?

沒過多久，只聽得一聲苦澀的門軸轉(zhuǎn)動聲。

神采奕奕的李長憶直接走出了大殿。

感受著體內(nèi)流動的三陽虎氣。

李長憶更是眼眸放精光。

氣血涌動，心緒浮沉。

“師尊啊，師尊……你的道法可真好用?！?

“有了這三陽虎氣，我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黃庭……絳宮……”

“師尊啊，您的路還是有些太窄了?！?

嘴角笑意浮現(xiàn)，李長憶直接一步踏了出去。

當(dāng)下坤皇已老，太子正壯，國師涉政。

再加上那死里逃生的李長憶。

大坤這潭渾水也是越來越混沌不清了。

……

天地之光，可不會偏愛一國。

大坤有明月，北地亦然。

月光之下，姜明也問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問。

“敢問先生，收我為師，于您有什么好處？”

李窺雖然老邁，但是已得黃庭之藏。

再怎么說，活個百余年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也沒有遭逢重創(chuàng)。

又何必急于收徒呢？

況且說了，他李窺想要收徒，什么徒弟收不到呢？

說句不夸張的，消息傳出，候選弟子怕是能從那汜水城排到下野龍庭。

除了那柄秀禾劍，姜明相信，李窺收徒必定還有別的原因。

迎著姜明目光，李窺也是干脆回道。

“我之黃庭名曰谷地。”

“谷地之神秀，在于作物之瑰奇?！?

“姜明，你若是成就大黃庭，我便可躋身絳宮?！?

“那孽障設(shè)計讓秀禾劍與你相融……也算是我的疏忽。”

“所以說，我承你之果，當(dāng)受你之因?！?

“這事情終究還是我考慮不周。”

話至此處，姜明也便不再猶豫。

“弟子姜明，拜見老師?！?

有些決定并不用思慮太久。

也許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看著月光之下那個彎腰行禮的年輕人。

李窺臉上也閃過一抹釋然。

一把扶起姜明，李窺繼又拍了拍姜明的肩膀。

“為師雖然沒什么大能耐，但是能教給你的我都會教的?！?

“弟子姜明……多謝師尊?！?

“走吧，再陪為師走走。”

李窺前行，姜明亦是步步追隨。

走到那星河燦爛處，李窺聲音也是再次響起。

“姜明，我想，你也應(yīng)該聽過我的故事吧?！?

“聽過，師尊乃是一個曠古空前之人?！?

“曠古空前嗎？”

“你小子……剛拜師便打趣我嗎？”

“姜明啊，姜明……你可知我為何到了這北地？”

李窺目光看來，姜明也是搖了搖頭。

“乾陽書院論道，為師輸給了國師……”

“她說我是一個無父無君的離經(jīng)叛道之人?！?

“我覺得……她說的，倒也無錯。”

“姜明，你可知什么是黃庭？”

“黃庭……”

猶豫片刻，姜明還是說出了他的看法。

“黃庭乃是肉身大藏，武夫以其溫養(yǎng)自身氣血?！?

“黃庭可以煉化世間諸氣，陰陽五行，特殊造化?！?

“黃庭分為性、命二道……”

“性者，色也，煉化諸色、求變化之玄妙無常?！?

“有五行之黃庭，亦有龍虎之黃庭，色不同，行不同。”

“命者，血也，求自身之氣血恒昌。”

姜明開口，李窺也是連連點頭。

“姜明，你說的很不錯。”

“武夫之道，在乎性命合一?！?

“其實武夫已經(jīng)給我們指出了一條明路?！?

“但是我覺得，武夫走的路還是有些狹隘了?！?

“我們?yōu)槭裁床豁樦浞虻牡缆防^續(xù)求索下去呢？”

“難道武道便是這人間的唯一正路嗎？”

“性命二字，真的要向外求索嗎？”

“早些年間，我分得東山三畝良田，你可知我那時想的是什么？”

“我只有那三畝良田，我只想拿三畝地長出谷物，好供我活下去?！?

“日日想，夜夜思……再然后，我便修出了一個谷地黃庭?！?

“我自己便成了那三畝良田，道法在心中，而不在外。”

“久而久之，谷地作物成熟，而我也成了大黃庭?！?

“姜明啊……你覺得是黃庭成就了性命……”

“還是性命成就了黃庭呢……”

“亦或者說，他們本無半點關(guān)系。”

“黃庭非黃庭，大藥非大藥?！?

“關(guān)鍵的……乃是修者的那顆心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