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期很快起身,左手上握著那片花瓣,他看著聞明月,說:“吾乃藥王谷谷主,聞期。”
清脆如玉石落玉盤的聲音,聞明月也有樣學(xué)樣地回了個自我介紹。
“晚輩聞明月,拜見聞谷主。”
還沒行的禮又被攔下,聞期看著她,細(xì)細(xì)的瞳仁輕顫著,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溫笙走過來,打斷他們二人奇怪的氛圍,比劃著:“她該去她的住所了。”
聞期看了眼她,又看看這院子,說:“她就住這兒吧。”
溫笙挑眉,應(yīng)下。
稀里糊涂住在這種著大杏樹的院子里,聞明月雖然理解不能,但還是開心的,說不定等杏樹結(jié)果了,她也能分到幾顆。
還在現(xiàn)代時,她最喜歡的就是杏子,這點和原主倒是一模一樣。
準(zhǔn)確來說,她們的喜好嫌惡都一樣,也是很巧。
聞明月猛的坐在床上,柔軟的被子都抖了一下,但她還是高估這具病弱身體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聞明月猛咳起來,慘白的臉都起了層薄薄的紅。
“扣扣。”
是敲門聲。
溫笙整理好屋子就走了,會是誰來呢?柳晏鈺嗎?
聞明月一手撫著胸口,壓著喉嚨的癢意,一手捂著唇,輕輕咳著。
開門,是剛剛的仙人。
聞期看見聞明月泛著薄紅的臉,眉頭皺起,提了提手里的東西,說:“吾來給你送些東西。”
聞明月接過,剛想請聞期進(jìn)去坐坐,這么一大坨人站在門口,壓迫感還挺強(qiáng)。
聞期轉(zhuǎn)身就走,身姿挺拔,有些同手同腳。
聞明月:?
干啥呢。
包袱里除了一些日用品外還有一塊刻著藥王谷的暗紫色玉牌,聞明月把玩一番,隨手塞進(jìn)床鋪下。
午飯是身邊侍衛(wèi)送來的,他們被柳晏鈺安排的有些遠(yuǎn)。
吃到一半,柳晏鈺抱著劍來了。
聞思給她開的門。
那小侍衛(wèi)叫聞思,是自小培養(yǎng),千篩萬選才到聞明月身邊來。
聞家的死士沒有父母,要么是從伢子手里買,要么是慈育堂里領(lǐng)養(yǎng)來。
柳晏鈺抱著那把銀色的劍,發(fā)絲高束,鳳眼劍眉,唇淡淡顏色,整張臉沒什么圓潤線條;身上是暗綠色騎裝,袖口松松貼在腕上,沒繡什么花樣,純色的衣袍襯得她有幾分冷淡。
她走進(jìn)來,劍隨手放在屋內(nèi)的桌子上,壓出一聲脆響,拖了把凳子坐著,抱臂二郎腿,說:“谷主要我?guī)阏J(rèn)一下路,飯吃完叫我。”
話并沒有說完,她從腰間解下水壺,喝了一口,淡淡苦澀藥味縈繞在聞明月鼻尖,柳晏鈺擦擦嘴角。
“你的行李提前運到其他院子了,晚些時候再送過來。”
說完將水壺的壺嘴擰緊,重新系回腰間,把劍留在桌上,邊走邊從袖間抽出卷書,倚在門框上看起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
聞明月胡亂想著,吃飯的速度快起來。
那水壺里是藥。這具身體學(xué)會喝藥比走路早,對那苦澀的藥味極敏感。
是病了嗎?
臉色也不像。
原主和柳晏鈺說好聽是君子交,淡如水,說明白點是不怎么熟。
溫笙來聞府給聞明月看病,十次有九次柳晏鈺在旁邊,但聞明月學(xué)會手語后九次有七次見不到。
溫笙在聞府給聞明月看病,柳晏鈺就去慈育堂或京都府城外的鎮(zhèn)子上義診,偶爾還能抓到幾個賊人,或是在山上獵到幾頭兇惡的野狼。
柳晏鈺學(xué)醫(yī)也習(xí)武,劍術(shù)是溫笙親傳。
聞明月放下碗筷,擦擦嘴,吃藥嚼蜜餞。站起來低頭整理衣袖,聞思給她披上斗篷,路過桌子時,伸手將劍拿起,雙手握著。
柳晏鈺額前有些碎發(fā),低著眉眼,手上是一卷有些發(fā)黃的書。
聞明月瞟了一眼,只看到些藥材名就收回目光,將劍雙手遞出,聲音有些虛,說:“我吃好了,勞煩你了。”
聞思下意識想從腰間掏點東西出來,但又想起面前人是柳晏鈺,就收回微微抬起的手。
柳晏鈺抬頭,接過劍,嘴角微微上揚(yáng),說:“不勞煩,走了。”
沒走臺階,直接跳下,暗綠色的衣擺飄起。
聞明月雙手交握,小步跟在身后。
柳晏鈺是按聞明月的步伐節(jié)奏走的,聞明月能跟上,但身體太弱,藥王谷太大,走走停停竟然天色漸暗。
柳晏鈺看看天色,站起身,說:“帶你去認(rèn)個人,剛好晚飯去那里吃,你要帶了沒?”
聞明月?lián)嶂乜冢樦鴼狻B勊脊恚f:“屬下去取。”
柳晏鈺給聞思指了方向,叫她拿到了去那邊找。
聞思點頭記下,轉(zhuǎn)身去取藥。
柳晏鈺彎著腰,看著聞明月出了一層薄汗的額頭,說:“還能走嗎?”
斗篷早就解開,墊在屁股下面當(dāng)坐墊,華美的繡花,珍貴的錦緞貼著泛著冷意的泥土。
聞明月喉嚨干澀,輕輕點頭。
還沒那么難受。
柳晏鈺掏出手帕擦聞明月額頭上的汗,又解開腰上另一個壺,擰開,遞過去,說:“喝點,參湯。”
聞明月接過,小口抿了幾口,遞回去。
柳晏鈺擰緊壺嘴,又等聞明月緩了會兒,伸手要拉人起來。
聞明月一手撐在斗篷柔軟的內(nèi)面上,一手握住柳晏鈺的手,干燥溫暖的掌心,有層因為習(xí)慣留下的繭。
柳晏鈺被她的手涼了一跳,見人起來,問:“你手怎么這么涼?很冷嗎?”
聞明月看了眼地上的斗篷,伸手撿起,搖頭,回:“天生體弱,不冷。”
**
柳晏鈺背她一段路,到了院子口才放下。
聞明月站穩(wěn),理理裙擺衣袖,問:“這里是?”
院門關(guān)著,陣陣藥香從里傳出。木門和她院子里的差不多,只是那上面貼著的福聯(lián)多了幾個站著跳舞的小人。
柳晏鈺看她一眼,接過她手里的斗篷,邊走邊回:“這里是沙長老的住處。”
聞明月跟在她身后走了幾步,同她并肩站著。
柳晏鈺一手拿著斗篷,一手叩門。不久,里面?zhèn)鱽碓儐柭暋?
“是誰?”
柳晏鈺收回手,回:“是我。”
里面?zhèn)鱽砟_步聲,“咳咳咳,晏鈺?我馬上來了,咳咳咳!”
吱呀一聲門開了,那人穿著一身淡藍(lán)色的薄衫,白皙的臉頰因為咳嗽泛起紅暈,彎眉杏目,有些蒼白的唇,頭發(fā)披散著,眼睛里有著盈盈水光。
那人蹙眉,問:“晏鈺,這是?”
柳晏鈺轉(zhuǎn)過來,聞明月看著她的正臉,她介紹說:“這是謝陽,沙長老的義子,”她又轉(zhuǎn)過去,給謝陽介紹:“這是聞明月,景都府聞家嫡女,來藥王谷養(yǎng)病。”
謝陽微微躬身,行禮。
聞明月也微微躬身,回禮。
謝陽讓身,讓她們進(jìn)來。
柳晏鈺拎著斗篷,邊走邊問:“吃過晚飯沒?”
謝陽搖頭,回:“小映去取了。”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柳晏鈺和聞明月,邀請道:“要在這里吃嗎?”
柳晏鈺點頭,說:“好,你藥在熬嗎?”
謝陽點頭,說:“小悅在熬。”
柳晏鈺點頭,趁著謝陽在前面帶路,微微彎腰和聞明月說:“他口味清淡,今天午飯我看你也吃的清淡,應(yīng)該能吃慣,喜歡的話可以去那邊的小廚房拿飯。”
聞明月點頭,幅度不大,問:“他這是?”
柳晏鈺回:“天生體弱,和你一樣,你們應(yīng)該有共同話題。”
聞明月:?
哪門子的共同話題,有點地獄了親。
柳晏鈺微微笑,空余的手去探聞明月的體溫,說:“沒有那么冷了。”
干燥溫暖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體溫已經(jīng)沒有剛剛那會兒涼了,只是正常微涼的溫度。
謝陽帶她們進(jìn)了類似小客廳的地方,應(yīng)該是專門吃飯的,和聞明月那間院子布局很像,他招呼了另兩個侍女出去。
柳晏鈺和謝陽斷斷續(xù)續(xù)的聊,聞明月偶爾插一嘴,不久梳著馬尾,穿著干練輕裝的侍女提著食盒來了,她身后跟著兩個同樣提著食盒的侍女,她們沉默著布菜。
五菜一湯,兩葷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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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謝陽喝藥,聞明月也喝藥,柳晏鈺在一邊吃了幾塊蜜餞。
謝陽像感知不到苦一樣,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喝著。
聞明月恨自己要注意形象不讓捏鼻子,皺著臉一口喝完,極速用筷子夾了一塊蜜餞塞嘴里。
蜜餞是杏子做的,六分甜四分酸,讓人口齒生津。
柳晏鈺用手捻了一塊,嚼嚼嚼:“在哪里買的呀,真好吃。”
聞明月拿手帕擦嘴,回:“不知道。”
謝陽終于喝完,在擦嘴,雖然也沒有藥液粘在嘴角就是了。
聞明月把碟子遞過去,謝陽道謝,捻起一塊,嚼嚼嚼。
“是帝春樓的手藝。”
謝陽咽下杏子,說。
柳晏鈺撐著下巴,有些遺憾,說:“那我買不起了。”
聞明月看了眼在和小悅交流心得的聞思,說:“晚點我讓聞思送點過去,你住哪里?”
逛了大半天,谷內(nèi)重要的地方走的差不多,連聞期的住處都遙遙看了一眼,就是沒去柳晏鈺的住處看。
柳晏鈺嚼嚼嚼,說:“和你院子近,走了,剛好送你回去,蜜餞就不用了。”
柳晏鈺站起來,小映遞上濕手帕,她擦擦粘上蜂蜜的手指。聞明月跟著她站起,朝謝陽揮揮手,謝陽怔愣,也朝她揮揮手。
謝陽送了她們一段,然后咳的驚天動地。
天黑下來,溫度也降下來,聞明月披上聞思帶來的新斗篷,豆綠色。柳晏鈺手里拿著那件紫色斗篷,聞明月想接過來,但被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