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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的天空

不知不覺快過中秋節了,天氣也慢慢變涼了,老胡的身體很好,看起來很硬朗。這段時間依然沒什么人來店,店里依舊是我跟老胡兩個人。

外面下起了淋淋瀝瀝的雨,老胡靠在門口的長椅上喝茶。小惠剛給我發了個微信:許子路把我馬桶拉堵了!哎呀太煩人了!你快給他領走。同一時間子路也給我發消息:我可沒把她什么拉堵,別聽她瞎說。過了一會他又問:她真把我趕出去,我能上你那嗎?我無語,回了句:自行解決。

關掉手機,我繼續干活??煸碌琢?,今天新進了一批書,收拾的途中,偶然間發現一張老舊的合照,照片中的男女微笑著,都很年輕。我問老胡:“這照片上的是您嗎?”老胡起身向我走來,拿過照片:“這是我的妻子。呵呵呵……”

“您妻子很漂亮?!?

“是嗎?”老胡很驚喜,又轉過頭嘆息:“唉,已經不在了?!崩虾貌紳M老繭的手輕輕撫摸“妻子的臉”:“這個書店是她支持我開的,一晃30年了。”老胡望向四周,滿顏感慨。忽然他放下照片向門外走去:“詩遠,過來陪我坐坐?!蔽野崃藗€椅子,隨他坐到了門外。

“你還記著為什么你應聘那天,我直接收了你嗎?”我搖搖頭,老胡看向我:“因為我認得你,你是鎮西邊的那個老王的孫子吧。”我心里一驚,他怎么知道?老胡接著說:“你外婆的玉米地轉手的時候轉的就是我們家,小時候我看過你,那時候活蹦亂跳的,可可愛了哈哈哈哈……”我笑笑:“那您怎么認出那一定是我?”“我去你家的時候,你應該是全鎮唯一一個左頭長胎記的,現在你長大了,頭發茂密了,但也遮不住那塊紫色?!蔽覍擂蔚孛嗣^:“您真是細致入微?!?

老胡笑笑:“好小子,說吧為什么回來了?”“我是老師,辭了?!睕]等我開口,老胡又說:“是因為你病了。”我一怔,“我看了好幾天了,你吃的那個藥是治失眠的,晚上睡不著?”

我被問得不知如何開口。老胡岔開話題:“明天中秋了,不打算回去過節?”

“您要回去了?”

“那誰不想和家人團團圓圓的?”老胡起身倒茶:“我都沒家了?!?

一股難受的滋味涌上心頭,前兩天母親還通電話問我中秋能回來嗎,我以學校工作太多推辭了。母親在那邊千叮嚀萬囑咐,囑咐了好多好多。但我后悔未能回去陪陪他們,又不敢告訴他們自己的處境?;诤藓筒话补灿可?,自責于不敢面對他們,悲傷于自己的不孝。那天的夜晚,風與葉合奏,明月照下,我狂扇了自己幾個巴掌,又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

晚上,老胡擺了一桌子菜,又備了點酒。我一杯一杯下肚,借著酒勁把這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發泄了出來。我對著凳子臭罵,不甘自己的平凡;又倒在桌上,痛哭我的懦弱,抱怨著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帶著有色眼鏡,抱怨著拼命努力拼命卷卻落得一身臟。老胡一句話沒說,只看我像小孩子一樣哭著,鬧著。

清晨的一聲鳥叫喚醒了大地,陽光打進書房,樹葉沙沙作響。我迷迷糊糊的醒來,全然不融周圍生機的景象。老胡端了一杯水給我,“老胡,對不起……昨天…失態了。”

“醒啦,喝杯水吧?!崩虾鷮⑺旁谧郎希笞叩酱扒埃c燃了一根煙:“你外婆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我緊緊抓住杯子,過了一會,老胡掐滅煙:“今天中秋,你也不回去,那咱倆…出去鍛煉,跑步!”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抓著出去了。

中秋是合家團園的日子,這一天也是小鎮人最多的一天,湖邊熱鬧非凡,歡聲笑語。我跟著老胡繞湖跑了三圈,渾身是汗,身體也快到了極限。而老胡卻顯得很輕松,我差異老胡這么有活力。

老胡停了下來:“缺乏鍛煉啊,你這不行啊?!蔽覛獯跤醯馗希骸澳悴焕蹎幔俊?

“累?我只看腳下的路,走一步算一步,能累嗎?來跟上!”沒等我喘口氣,又開始跑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慢慢突破了身體極限,我也開始慢慢享受著這種暴汗的感覺?!芭芷饋淼母杏X怎么樣?”“爽!”

太陽慢慢向西,一步步沉溺。不知今天跑了多少公里,揮汗如雨,心中的壓抑也釋放了許多。老胡捶了捶我:“抑郁`焦慮`內耗,我告訴你,你要抑郁了,你就去臥軌,躺在軌道上等火車過來。看你抑郁,你有時間抑郁嗎?再不跑命都沒了?!薄盎蛘吣阍诤竺娣艞l瘋狗追你,你還抑郁上了。”

相顧無言,夕陽慢慢藏進云里,映襯在天邊,像是故事的結尾。老胡望向遠處,兩鬢的白發又多了幾根,半天說出一句:“明天繼續?!?

回去后我忍不住好奇老胡,為什么選擇開書店,為什么生意冷淡還繼續開,是什么讓他堅持下去?有天老胡講起了他的故事,他小時候很貧困,所以一直努力學習想考出去,上高中時喜歡上了讀書,最早是讀金庸先生的武俠,再慢慢到經典名著。畢業后來到BJ,成了新華書店的管理員,那個時候他整天沉溺于文字的海洋。使得他滿腹詩書,他喜歡停滯在這安靜的讀書環境中,這也是他畢生的夢想。

“你應該會明白的,生活的座右銘就是慢?!崩虾妨丝诓?,拿個蒲扇扇著:“你的委屈我都明白,我也經歷過。各種未知的挫折有時候就是來摩你心智的?!?

“可我不甘心,不是因為在工作上受到打擊,而是恨我自己碌碌無為,當了個失敗的老師?!蔽业拖骂^:“恨我…終究還是沒有活成自己想象的樣子?!?

“你希望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我停了很久,坐在了下面的臺階上:“這幾年工作,我開闊不少,跟那幫同事聊天,感覺其他老師也不是很喜歡這個職業,但不喜歡這個職業為什么還要從事呢?我也傻,但不干這個職業,我也不知道該干嘛?!?

“主要現在跟以前上學一樣,那些小孩不服管,我們還得忙這忙那,年底有考核和指標,總之這六年我感覺時間都變快了,孩子家長為了成績拼命卷,我們為了指標拼命卷?!?

“外面的人都太著急了,著急趕地鐵,著急上班,著急吃飯,著急去愛,著急去恨。”我很震驚老胡能說出這么文藝的話,老胡喝了口茶,瞟了我一眼:“別震驚,書讀多了,裝不下了,甩你兩句?!蔽遗宸宸虾终f:“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大家都快節奏的忙著自己的生活。所以啊這些焦慮、不安,這些負面情緒就油然而生了?!?

老胡起身,聳聳肩:“沒辦法,社會就是這樣。還有……等會說到哪了?!崩虾牧讼履X門:“哦~你剛才不問我為什么堅持下去,簡單,因為熱愛。我很慶幸在最對的年紀,找到了自己的熱愛——閱讀?!?

老胡又抿了抿嘴,轉頭看向我:“說實話,開書店真的不掙錢。但我為自己的退休生活找好了出路,能吃飽飯就夠,知足就行,其他的交給熱愛?!?

而后他來到書架前:“你是老師,書應該讀過很多吧?”我搖搖頭:“都是為了備課……”我下意識的認為自己說錯了話,老胡笑笑:“承認了?”我撓撓頭。

“現在工作不忙,店里人少,你沒事多讀讀書。別提什么所謂人生意義,書讀百遍,其義自現?!?/p>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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