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變身成一個土財主穿越到莊子年輕的時候，準備和年輕的莊周聊聊天。

來到戰國時代，宋國蒙邑的郊外，一個年輕人正躺在河邊的草地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看著天上的云卷云舒。他就是莊周，一個在鄉里人眼中有些“不務正業”的漆園小吏，腦子里卻裝著整個宇宙的奇思妙想。

就在他看得出神，幾乎要和一只蝴蝶融為一體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他的清夢。一輛裝飾得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了不遠處，車簾一掀，滾下來一個胖得像球一樣的男人。這男人渾身綾羅綢緞，十個指頭上戴滿了玉扳指和金戒指，陽光一照，差點閃瞎了莊周的眼睛。

“喂！那個躺著的！”土財主的聲音粗聲大氣，帶著一股子炫耀勁兒，“說的就是你！看你窮得叮當響，本大爺今天心情好，給你個發財的機會！”

莊周懶洋洋地側過頭，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了天上，仿佛那云彩的變化比這滿身銅臭的活人更有趣。

土財主見他這般無禮，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更有挑戰性了。他清了清嗓子，走到莊周身邊，從懷里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金子，故意在手里掂了掂，發出誘人的悶響。

“你，叫莊周是吧？聽說你挺會說話的。”土財主用下巴指著莊周，“這樣，你現在就夸我一句。只要說得我高興了，這錠金子就是你的。夸得我越開心，我給的錢就越多，上不封頂！”

他得意地看著莊周，心想這世上哪有不喜歡錢的窮鬼？自己這一招，向來是無往不利。

莊周終于坐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金球”。他沒有看那錠金子，而是盯著土財主的眼睛，那雙被肥肉擠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炫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空虛。

莊周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夸你？”他歪著頭問。

“對！使勁夸！把我夸成天上有地下無的神仙都行！”土財-主拍著胸脯，豪氣干云。

莊周站起身，圍著土財主慢悠悠地轉了一圈，嘴里嘖嘖稱奇。

“先生啊，”莊周開口了，聲音清朗而悠遠，“我活了這么久，見過山，見過水，見過翱翔九天的鯤鵬，也見過潛于深淵的巨魚。我以為天地之大，已無奇不有。直到今天見到了先生您，我才明白，我的見識是多么的淺薄！”

土財主一聽，眉開眼笑，舒服得渾身肥肉都顫了顫：“說下去！說下去！”

莊周指著土財主身上的金銀珠寶，繼續說道：“您看您，將這山川中的金石、深海里的珠貝，全都穿在了身上。它們本是死物，是天地間的塵埃，可一旦到了您的身上，就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個個都想拼了命地發光，好讓世人知道，它們跟了您這位了不起的主人！您這不是穿戴著財富，您這是承載著天地的精華啊！”

“好！說得好！”土-財主激動得臉都紅了，又從懷里摸出兩錠金子，扔在地上。“繼續！還有嗎？”

莊周笑了笑，又指著土財主的馬車：“再看您的座駕，木頭本是尋常之物，可造成您的馬車，就雕梁畫棟，氣派非凡。拉車的馬，本是凡間的走獸，可為您拉車，就顯得神采奕奕，比那龍駒還要精神！先生，您已經不是在役使萬物了，您是在點化它們啊！您一靠近，連死物都想奮力表現自己，這難道不是一種通天徹地的本事嗎？”

土財主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他感覺自己真的快要飄起來了。他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金子，不一會兒，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金山。

“妙！太妙了！莊周啊莊周，你可真是個人才！快，再多說點，我感覺我快要得道成仙了！”

莊周看著他那副飄飄然的樣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變得有些悲憫。

“先生，”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我最后再夸您一句，這也是我能想到的、對您最高的贊美了。”

“快說！快說！”土財主急不可耐。

莊周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您就像那天地間的大道一樣。”

土財主一愣，隨即狂喜：“大道？我像大道？哈哈哈哈！此話怎講？”

莊周幽幽地說道：“是啊，您就像大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而您呢，您將自己包裹在這金玉之中，人們只見金玉，卻不見您的本來面目，這不正是‘無形’嗎？您用金錢來衡量喜悅，用財富來購買贊美，所有的情感都可以交易，這不正是‘無情’嗎？人們稱呼您‘大財主’、‘大老爺’，卻沒人知道您真正的名字，也沒人在意您究竟是誰，這不正是‘無名’嗎？**”

“您看，您費盡心機，用這滿身的銅臭，成功地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天地間最空洞、最虛無的符號。除了錢，您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是。這……難道不是對‘大道’最拙劣、也最可悲的模仿嗎？”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土財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中的狂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驚、迷茫，最后是一片死灰。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珠光寶氣，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冰冷刺眼的金子，忽然覺得這一切都變得無比沉重和可笑。

莊周不再看他，轉身躺回草地上，重新叼起那根狗尾巴草，繼續看他的云。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另一場蝴蝶夢。

很久很久，土財主才回過神來。他沒有發怒，也沒有咆哮。他默默地撿起地上的一錠金子，放在了莊周的身邊，然后頭也不回地爬上馬車，倉皇離去。那堆小金山，他再也沒看一眼。

莊周拿起那錠金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隨手一拋，金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噗通”一聲掉進了河里，驚起了一圈漣漪，也驚飛了那只和他一起做夢的蝴蝶。

他喃喃自語：“用錢買來的夸獎，跟拴在籠子里的鳥有什么區別？真正的逍遙，是連金子都收買不了的自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