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46蕭蕭落盡

落依站在古堡露臺上，一身還是沐浴出來時披裹上的白色紗衣，左手搖晃著透明的高腳杯，里面隨傾斜角度而晃蕩的紅色液體，在空氣中散發著縷縷的沁香，縈繞在她的鼻尖。一只手搭在露臺的欄桿上，夜風溫柔的拂起她的銀發，愛憐的輕撫，兩邊的爬山虎上枝葉被風吹動瑟瑟發響。異常的安靜。

漸漸的，少許的酒精讓她微微迷了思想，本來人類的酒精不會對她起太大的作用，可她有時候就是想微微醉一會，借著個由頭發發而已。

輕甜的液體滑過她的喉嚨，隨后把頭低了下去，細密的劉海兒擋住了她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感覺這幾天都有點累。

八百年前，那個廢棄的花園里，兩個孩子的歡聲笑語，打打鬧鬧，盡顯童年時無憂無慮的歡樂。一百年后，兩人情意綿綿的，偷著跑到草地上，他給自己細心的做著花環，摟自己在他的懷里，感覺好溫暖，好幸福。又過了一百年，原來，兩百年有事他一直在騙自己，他有那么龐大的家室，怎么還需要自己一個女人來保護，真是國際玩笑。感覺像是被狠狠挖掉了心里埋藏的什么重要東西，背井離鄉，東躲XZ，又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把那些東西又深深的埋了起來……

果然，就像他說的，他很了解她，兩百年的相處，她也確實忘不了他。

忽然，有什么東西覆落到她的肩膀上，落依微醉的回頭一看，原來是最軒習慣性的給她蓋了件衣服。“你怎么來了，跟了我這么久不知道這個時候我不喜歡被打擾么。”

“閣主，我知道你有時候心里難受，發泄一下也沒什么不可以。只是我覺得，人類叫酒精的這個東西，雖然對咱們沒有多大害處，但還是少沾為好。”

“沒事的，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再待一會。”

最軒看著落依的樣子，無奈的說了一句:“閣主，確實很晚了，可別忘了，晚上沒你娉晞睡不著啊，你想她明天早上變珍稀動物嗎？”

落依聽罷，想了一會之后，讓最軒很滿意的轉身回屋去了。

……

第二天下午，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微冷的空氣，滲入人心。落依在辦公室里寫著化驗報告，不時停筆看看那邊窗前的蓮花，揉了揉眼睛，似是迷茫了什么東西。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

“科長，你好。”

落依回頭一看，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來人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上官小姐，怎么有時間過來。”

“我是過來向你請教一下的。”上官子藍面色舒意，舉手投足都落落大方，拿了個椅子坐在落依旁邊，看著她那張無論何時何地都面無表情的臉，心中沒有半點不適應。

“在來這家醫院之前我就聽說過你，你的辦事風度一絲不茍我真的很欣賞，見過你之后沒想到你還是這么漂亮。”

“上官小姐說笑了，我們之前素未謀面。”

“沒什么的，也許是貴人多忘事，我記得，咱們之前可是見過，而您又不記得了？”

“也許。”落依應了一句，也沒多去細想上官子藍這種有點不合乎邏輯的問法。

“我冒昧的問一句，你是什么時候來這家醫院工作的？”

“你問這何用。”

“好奇，看骨科長年紀似是比我還要小，就坐上了科長的位子？”

“你也很厲害，我很少會想到會有這么年輕的女孩子就只愿意去當法醫。死亡現場，不害怕嗎。”

“聽這話的意思，好像你比我小，履歷還要比我多似的，因為我覺得，有時候相比起活人來，死人更好相處。人已經死了，無非是死狀恐怖了一點，有些活人的心，比死人的死相更恐怖呢。現在外面很亂，大多是吸血鬼過來大開殺戮，想必你也聽說過那些死亡現場的死者頭上都會有一個回來吧？像是想給什么人做警告，更多的，我覺得他們很蠢，用這樣的辦法，這么長時間收效甚微，還不如嘗試換一種辦法呢。這么死板不會變通。”說到這，上官子藍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浮現。好像很是注意落依的反應。

“我沒有想到你會這么想。”

“我可以私底下叫你落依嗎。”

“嗯。”

“既然是同事，我比你大，落依應該不會介意身份等級什么的，叫我一聲學姐吧？嗯？”

“不介意。”

“冒昧一下，我聽說，醫院的太平間，好像是你負責的？”

落依無可質否的點點頭，眼睛卻一直沒在上官子藍的身上有太多停留。子藍凝視了她一會，忽然很親昵的拉過她的手，落依一下回過頭，子藍微笑的伸手輕拍了拍，“怪不得那里，我上次去查驗的時候，聞到有蓮花的味道呢……我只是聽人提起，死人的血液入味干澀，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會與氧氣作用，漸漸氧化成很深的紅褐色。根據血液氧化的程度，就可以判斷出大致的死亡時間。”

“是。”

上官子藍突然很激動的拉過落依的手，落依差點受力向前跌倒，抬起頭來不解的看著一副驚喜面容的上官子藍:“我當時血液部分學的不太好，只知道這么一點點常識而已，正好你是做血液化驗科的，有時間一定好好教教我！”

“自然。”

“落依，我想問你個問題……你說，人類，和動物的血有什么不同呢？”

“人的血，比動物要更腥甜一點。”

“原來如此，怪不得，血族都很喜歡喝人類的血呢……”

那么，你也很喜歡吧？

落依突然渾身一顫，猛然抬頭看著她，下意識的手緊緊握在座椅的黑色扶手上，卻看見她只是柔柔的笑，并無什么不同，心跳無可抑制的加快:“上官小姐，你剛才說什么？”

“呃？我有說過什么嗎？你聽錯了吧？”子藍大驚小怪，一副錯愕的樣子，饒有興趣似的看著落依的反應，隨后還是站起身來對著她甜甜的一笑:“不好意思今天打擾了你那么長時間，我有事就先走了。有時間再聊哈！”說完，上官子藍很是開心的，臨走關上落依辦公室的門，一張秀氣的朱唇里還微微哼著小調。

看見她離開，落依才慢慢松了手，仍是心中余震不止，一手捂著胸口微微喘著氣。剛才上官子藍有意無意的一句話簡直嚇得她面色慘白，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一樣……稍稍平復了一會，那雙冰冷到，幾乎足以冰封世界的藍眸望向門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冷銀色:

上官子藍……如果剛才那句話真的是她的玩笑話，就只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別怪我先下手為強了。

……

距離娉晞發現那個“恐怖”的事實，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現在她在班里相當太平，很謝天謝地謝祖宗的南宮泫清沒來找她麻煩。每天該上課上課，提問問題終于學會“雨露均沾”了……終于不用再忍受班里那些女同志“誓死護愛”的眼神了……女人啊！追星起來都太盲目恐怖了啊！那動靜，堪比世界末日火山噴發……

這幾天她們的行為簡直非人類！平時買漫畫，小化妝品的錢都用來買數學輔導材料了！瞅著就要！太嚇人了……

下午最后一節課，數學，娉晞眼神發直的看著講臺上，看著某人面對班里眾多女生圍攻依舊神采奕奕的在上面一步步寫著幾何證明步驟，娉晞都不由得心中感嘆，心理素質太強了！